和死对头奉旨成婚后 第106章

作者:若兰之华 标签: 强强 宫廷侯爵 相爱相杀 甜文 穿越重生

裴道闳环视一圈:“老夫要向阁老讨一个人。”

“哦?何人?”

裴道闳并未直接答,而是抬高了语调道:“顾阁老,你掌督查院,监察百官,掌朝中风纪,却连家贼都管不住,这督查院,又何以立信立威于朝堂。”

下首官员们都已变了脸色。

顾凌洲慢慢负起手:“老国公这话,令本辅惶恐啊。”

“俗话说得好,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你顾阁老年轻时掌兵,都说是雷霆铁腕,一等一的洞察秋毫,可素日里事务繁重,也难免有失察的时候。就说不久前户部粮仓一案,虞庆在狱中自尽,虞庆的夫人陈氏也跟着离奇暴毙,连尸首都没有找到。殊不知,那陈氏根本没有死,而是被你院中御史私藏了起来,陈氏手中握有虞庆重要罪证,你院中御史,私藏陈氏,包庇虞庆和虞庆背后的人,不算是你顾阁老失察么?”

顾凌洲尚未开口,杨清先起身,面含薄怒道:“老国公空口白舌便将这等罪名往我督查院御史身上扣,可有实证?”

“杨御史先别急,老夫且问你,此事若无猫腻,那陈氏尸体怎会不翼而飞?”

“陈氏撞墙而死,当值狱吏都可作证,仵作也验过尸,至于其尸首失踪,是负责运送尸体狱吏办事不力,阁老已经责罚过。老国公说此事有猫腻,又有何证据证明陈氏还活着?”

裴道闳施施然道:“张龙,还不上前说话。”

一人上前,伏跪在地。

杨清看清那张脸,倏地一惊。

因这人不是别人,正是督查院里看守大狱的狱吏张龙。不由问:“张龙,你为何在此?”

张龙颤颤趴在地上,不敢说话。

裴道闳道:“你放心,一切有老夫给你做主,还不将你看到的事全部说出来。”

“是。”张龙哆嗦着开口。“陈氏暴毙前,小人看到……看到有位御史单独去见过陈氏。那位御史离开不久,陈氏便暴毙而亡。”

“直接说,哪位御史?”

“是、是……”张龙稍稍抬起头,目光环视一圈,最终落到一处,咽了口口水,道:“是卫御史!”

一时,席间所有目光都落到那尚在安静饮酒的少年郎身上。

今日生辰宴,几乎汇集了所有督查院在京御史。听了这话,众御史神色不一,之前与卫瑾瑜起过龃龉的老御史哼道:“我就说这小子入督查院没安好心,这不就显露出来了?这朝中人人皆知,虞庆是卫氏的人,虞庆伏罪自杀,不就是为了保全他真正的主子么。要不然,凭他虞庆一个人,怎么敢贪墨国库里数百万石的公粮?陈氏手里若真有虞庆重要罪证,卫氏可不是要将陈氏控制在手中么?”

刚在卫瑾瑜这里吃了窝囊气的齐大儒亦跟着冷笑一声。

“巴巴的把自家嫡孙送进督查院里,这卫氏可真是下了一手好棋啊。”

钟岳坐在卫瑾瑜身边,忍不住辩驳:“瑾瑜之前查扬州织造一案,斩了十几名牵涉到卫氏的官员,大公无私,有目共睹。再说户部粮仓一案,也是瑾瑜亲自跟着阁老到户部验粮,你们怎能如此血口喷人!”

齐大儒哼道:“你焉知他不是贼喊捉贼,趁机替虞庆消灭罪证呢!”

一声轻响,诸般议论戛然而止,因顾凌洲重新坐回了主位后,面色寒沉,喜怒不辨。

裴道闳接着看向身后:“剩下的事,就由赵大人你来说吧。”

赵文雍触到顾凌洲凌厉视线,明显心虚地缩了下脖子,然而裴道闳发了话,他也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前,朝顾凌洲恭敬行礼:“下官见过阁老。”

顾凌洲问:“赵大人也是来给本辅贺生辰么?”

“是、是。”

赵文雍越发心虚。

裴道闳盯着他:“赵大人,莫要废话了,还不将你所了解的情况尽数告知顾阁老知晓。”

赵文雍道:“是今日午后有虞府下人到大理寺衙门报案,说在城郊乱葬岗上看到了一名妇人带着祭品,在祭拜罪臣虞庆,怀中还抱着虞庆的灵牌,那妇人长相,和虞庆妇人陈氏一模一样,且灵牌上所书为‘亡夫虞庆’。”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杨清立刻问:“那妇人何在?”

赵文雍道:“那虞府下人起初不敢相信,只站在远处看着,后来那妇人察觉有人盯着,匆匆离开了,慌乱中只留下一个灵牌。”

裴道闳一摆手,立刻有裴府仆从将灵牌呈上,众人伸着脖子一看,果真见上面写着“亡夫虞庆之灵位,夫人虞陈氏泣立。”

“这这这,难道那陈氏竟真的还活着么!”

几个官员悚然变色。

裴道闳看向沉默坐在上首的顾凌洲,道:“陈氏想要诈死,必得有人从内相助,而陈氏暴毙前,唯有一人去狱中看望过陈氏。顾阁老,如今你督查院里出了这样的内鬼,若不及时剪除,岂不要祸及整个朝堂?督查院公信何在,以后还如何行监察百官之权?顾阁老想必也不会愿意看到自己和督查院的名声被一个‘家贼’给毁了吧?”

“赵大人,朝中官员犯事,是应当你们大理寺审理吧?还不快将那嫌犯给老夫拿下!”

裴道闳话音方落,便听到一声轻笑。

转头一看,那少年郎已经搁下酒盏,站了起来,双目犹若淬了毒的寒刃,冷冷盯着他。

第079章 刀出鞘(七)

就闻卫瑾瑜道:“且不论一个根本不知出自何人之手的灵牌能不能给下官定罪下官倒是很好奇,裴老国公大人已经致仕许久,缘何对一个死人的案子如此热心肠?”

裴道闳徐徐抚须一片泰然:“吃里扒外,为了往上爬,不惜数典忘祖踩着自己祖宗的脸老夫若是你祖父早将这样不孝的孽障打杀了,如何还容得你如此放肆。老夫是先帝亲封的一等国公,为国分忧是老夫本分,如今得知三司之内就有你这样的蠹虫,岂能坐视不理?所行所为又何须向你解释?”

卫瑾瑜:“听闻先前延庆府暴雨引发灾洪老国公就第一时间赶回了京中‘养病’老国公既如此忧国忧民,为何不留在延庆府与那两万灾民同甘苦共进退呢?”

裴道闳冷哼:“你不必在此巧言令辩,老夫也不吃你这一套赵大人还不将这嫌犯拿下带回大理寺好好审去!”

“老太爷急什么。”

卫瑾瑜大笑一声:“就怕你今日所行所为根本不是不屑于解释而是不敢解释,也根本不是忧国忧民而是为了一己私利吧!”

“你说什么!”

“下官难道说得不对么?老太爷对陈氏的案子这般上心,难道不是因为那个传言么?”

裴道闳神色微微一变。

卫瑾瑜行至他面前,盯着他眼睛,一字一字道:“传闻说,虞庆靠着倒卖国库公粮,敛财无数,除了被查抄的那一批赃款,还有一大批脏银下落不明,数额高达千万两之巨。传言虞庆与夫人陈氏鹣鲽情深,那批脏银的去向,只有陈氏知晓。老太爷如此急切知道陈氏下落,难道不是为了那批脏银么?”

在座官员已经窃窃私语起来。

裴道闳暗暗捏紧拳,面上仍一副泰然之态,道:“什么脏银,老夫从未听过这等传言,狂妄小子,你休要在此血口喷人。”

“赵大人,你还在等什么!难道任由这狂徒如此污蔑羞辱老夫么!”

赵文雍与裴氏有姻亲之谊,素来听从裴氏指令行事,听了这话,只能一摆手,示意乔装跟随而来的衙役上前拿人。

“且慢。”

一道冷沉声音骤然响起。

竟是一直沉默坐在上首的顾凌洲开了口。

顾凌洲目光径落在赵文雍身上,问:“赵大人,本辅问你,三司之内,属哪司最高?”

赵文雍霎时渗了一背冷汗,一时竟不敢答话。

顾凌洲加重语调。

“赵文雍,本辅问你,三司之内,属哪司最高?”

面对这厉声诘问,赵文雍直接膝一软,跪了下去,战战兢兢答:“回阁老,自然是督查院。”

“那本辅再问你,若真有官员涉嫌犯事,大理寺可有越过督查院自行审理的权利?”

“这……”

赵文雍额上也冒出汗。

“下官惶恐,下官不敢。”

“那你此刻是在做什么?”

“下官、下官……”

赵文雍哆嗦着答不出来,裴道闳在一旁帮腔道:“顾阁老所说的这种情况,是针对寻常官员,可督查院御史犯事,督查院自己审,岂能服众。就算闹到圣上面前,也免不了要走三司会审的流程。”

“谁说本辅要自己审了?”

裴道闳一愣。

顾凌洲道:“督查院审案,只认证据不认人,等你们拿到真正的实证再来同本辅饶舌吧。只凭一个无主灵牌,尔等便想给督查院御史定罪,是谁给你们的胆量!又是谁给你们的胆量,敢在本辅生辰宴上捕风捉影,妄掀风浪!”

赵文雍当即磕头如捣蒜。

“下官知错,下官这就退下。”

说罢,也顾不得裴道闳还在身旁,就领着一众衙役狼狈而逃。

裴道闳见大势已去,也只能一拂袖,带着裴氏仆从离开。

半道出了这么一场风波,宴席气氛顿时变得低沉起来。

“阁老,剩下的菜……”

顾府管事在一旁小心翼翼询问。

顾凌洲道:“如常上。”

管事领命,等候在外的侍从鱼贯而入,将新做好的鱼脍依次奉上。

宴席结束,众人恭敬告退,卫瑾瑜留在最后,快走出宴会厅时,顾府老管事自后走了过来,道:“卫御史留步,阁老有请。”

卫瑾瑜并无多少意外色,垂目应是,便随管事折回了宴会厅内。

顾凌洲仍沉默坐在主位上,杨清陪侍在一侧。

顾凌洲道:“跪下。”

杨清眉间露出担忧色,想说话,忍住了。

卫瑾瑜依言跪落。

顾凌洲终于抬眼,打量着一袭素色宽袍,恭顺跪在灯影里的少年,道:“你跟在本辅身边也有数月了,应当清楚本辅的规矩。本辅只问你一遍,陈氏暴毙,可与你有关?”

月色疏疏如雪,灯影在少年羽睫上跳跃。

卫瑾瑜道:“没有。”

“抬起头,看着本辅答。”

卫瑾瑜几不可察抿了下唇角,抬头,清晰重复:“没有。”

“好,你退下吧。”

卫瑾瑜似有意外,但那点情绪只是自眸间一闪而过,如平湖里激起一缕微澜,没有掀起浪花,便藏于深海,恭顺应了声是,起身退下了。

明棠知道卫瑾瑜出来赴宴,下值之后,就径直驾车来顾府门前等候,并已经从出来的一众官员的议论中知道了事情原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