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问桑
等他出去的时候,屋子里的灯是关上的。
江淮许也不在沙发上,只有江小秋,印象里这种时候也是有的,江淮许死后第一年就是这样,家里只有他和江小秋,他抱着江小秋坐在沙发上,看着仿真壁炉里逼真的火焰起伏跳跃。
可是现在和之前不一样了,他们都还好好活着。
俞秋开了灯,进了卧房。
床轻轻往下陷了陷,江淮许是侧着躺的,感受到动静,他睁眼,看着俞秋。
“看什么看,挪过去一点。”俞秋不耐烦地开口。
江淮许抬手抚他的脸,房间里的静谧犹如一场拉锯战,又似无声的对峙。
良久,江淮许说:“今天做的梦怎么那么长。”
好不容易平静下去的心湖又被江淮许轻飘飘的一句话丢了颗石子,漾起涟漪,以俞秋无法控制的速度无限的扩大,再扩大。
俞秋偏过头,不再看他。
何必啊,和这人置什么气。
“不是梦。”俞秋说。
江淮许固执地开口:“是梦。”
他有些茫然,又有些迷恋,垂下眼,用一种很轻的,俞秋形容不上来的语气道:“俞秋的生活里可以没有我了。”
他都看见了,没有他,俞秋的生活也可以很好。有朋友,有老师,也有恋人……
“你打电话就是为了和我说分手的,”江淮许低着声,“我都清楚。”
好吧,好吧。
俞秋窝火得不行,这傻逼还是能轻飘飘一句话让他心软,也能轻飘飘一句话把他搞得生气。而且现在说什么分手,他不是早单方面和他分了吗?
“你要清楚你也不会说这话。”
俞秋坐起身,不解地问:“你自己又脑补了些什么?”
从上辈子就是,总爱想些有的没的。
俞秋把人扯了起来,认真道:“所以你是打算放手吗?”
空气里只有两人的呼吸声,外面下的雪擦过玻璃窗,纷纷扬扬的落下。按照这个速度,估计明天下楼时整个莞城应该都堆起了雪。
俞秋冷笑了下,“江淮许,你要是想放手,你这辈子第一次亲我你就别说。这样说不定现在我们俩早成陌路人了,你在这儿装什么呢。”
也没管江淮许什么反应,俞秋面无表情的下了床,江淮许突然一把手拽住他,把人压到床上,一只手搂住他的腰,另一只手托住俞秋的头,手指陷进头发,俯身吻了下来。
这个吻吻得又凶又狠,俞秋甚至还尝到了血腥味。安静的空气开始变得有些黏糊,喘息声占据了所有的听觉,所以他没听见两人的心跳都在剧烈的跳动着。或者说是感官都失效了,吻得头昏脑胀的,意识渐渐涣散。
俞秋被亲得有些软,额头和鼻尖都出了层细密的汗,呼吸不稳的闷哼了几声。
直到嘴里尝到了咸涩的味道,俞秋才红着耳根睁眼看江淮许。
江淮许说:“俞秋,你最好是爱我,别是因为可怜我才回来的。”
俞秋:“……”
他不知道要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反正被气笑了,“不爱你谁大爷的和你上床,我是神经病吗?”
莞城的夜晚寂静又寒冷,厚重的窗帘掩在落地窗前,使得卧室的光线显得十分昏暗。
他又放软了语气,温热的指腹在江淮许的睫毛上蹭了蹭,轻轻的,“宝宝,别哭了,你哭得我都想哭了。”
第58章 你别在那儿自己脑补
这些年江淮许去过很多地方,也在很多地方停留过,有时候是为了找合适的投资人,有时候是为了出差,公司其实在高中的时候就开始有了雏形,江声平并不能理解,以为他只是做着玩。后来做起来了,江声平只是感慨了几句,最后拍拍他的肩让他好好做。
而在他去过的那么多地方里,只有芜城的景色让他印象最深。铅灰色的老楼,一望无际的平原,他去的时候总在下雪,白皑皑的,一到站就闻到冷的味道了。凌冽的北风刮在脸上,沉默又苍凉。
他不知道俞秋在里面的占比有多大,但当他站在那片土地上,呼吸着那片土地的空气,知道那座城市有俞秋在,就莫名有了种归属感。
俞秋去上大学的那年,江淮许听见他和唐柔打电话时说了去学校的报道时间,那天他挺心不在焉的,齐醒给他打电话让去星阁,开了车上了国道,等他回过神时,自己已经在高铁站外面了,他想着就远远的看一眼吧,可惜最后也没看见,甚至连相似的背影都没有。
回去后他假装无意地问了句,才知道俞秋为了不让唐柔去送他,已经提前几天走了。
原来莞城早就没了俞秋。
大学生活远比他想的无聊,他突然发现了件事,原来他上辈子觉得大学生活有意思的前提是有俞秋。
他总爱梦见俞秋,和前几年不同,前几年他的梦里俞秋的脸总是模糊的,他们穿着宽大的蓝白色校服,俞秋的性子倔,看他总是不爽,阳光从梧桐树的缝隙往下,在俞秋身上落下斑驳的光影,他站在国中不高不矮的墙沿上,威胁道:“不准跟着我。”
遇见俞秋后他的梦里能看见俞秋的脸了,他们一起走着,在清冷的月光下,在落日的余晖里,整个莞城都在他们的身后,他侧身去看,能看见俞秋长而密的眼睫贴着下眼睑,洒下小片浅灰的阴影,他很想问问俞秋在那个时间线里是不是过得不好,不然怎么也回来了。
可是他一说话,梦就会清醒,俞秋也不见了。家里只有他和江小秋。
大学第一年的冬天,他第一次飞去芜城。
齐醒送的他,去的路上还发生了车祸,没受什么伤,就是还要等交警过来,前前后后浪费了不少时间。那趟飞机是那天飞芜城的最后一班,他抬手看了下表,又看了下到机场的距离,想了想打算跑过去。
齐醒在旁边骂他,“你非要今天过去?明天去不行吗?脑子有病啊。”
江淮许没说话,因为那天是俞秋的生日。
他怕俞秋是一个人过的。
可真到了芜城,他又犹豫了。
大学申请走读有点麻烦,江淮许就没办,有时候太忙了会在寝室里睡会儿。他寝室里有个室友叫沈朗,挺厉害一个人,听说高考分数高得离谱。有次聊天的时候他聊到自己前女友,说明明莞城那么大,怎么坐个地铁也能遇见。
寝室里另一个人有些不太相信地问:“真的假的?”
沈朗说:“真的。”
其实江淮许也有点不信,可真当他遇见俞秋了,他觉得这世界真小。
也许他和俞秋天生一对。
直到有个男生从他身边走过,他笑得张扬又肆意,像个太阳,和盛清佑一样,是俞秋会喜欢的类型。
所以江淮许往后退了一步。
他说不上来什么感觉,心脏一阵一阵的紧缩着,仿佛有只看不见的手抓着。
上辈子俞秋一直围着他转,他没有朋友,没有亲人,没有自己的生活。前十七年被陈国为困在莞城,后面的十年被江淮许困在莞城,很不公平。于是江淮许假惺惺的放手。
可后来的每一年他还是一有时间就会来芜城,在莞城待着太难受了,在江淮许能看见的范围内,都有俞秋的影子。
只有在芜城,他走在街巷上,心想这儿俞秋是否来过这儿,在这种时刻是他最放松的。
有一次他在芜城的博物馆看见了个和俞秋很像的背影,不过也仅限于此了。
决定把公司搬到芜城是大四的想法。
沈朗打算和他一块儿创业,两人整天除了应酬就是应酬。
接到俞秋电话的那天,沈朗和他刚结束一个饭局。
他习惯了虚与委蛇的场合,曾经穿着蓝白色校服的人也套上了清冷疏离的壳子。
看到屏幕上显示的名字时,那层保护壳全部碎掉,露出最柔软的部分。
站在一旁的沈朗也看见了,他俩关系不错,有时候聊天的时候会聊到,知道江淮许有个同居的男朋友。
他笑着道:“不敢接?”
江淮许垂着眼没说话。
“又不是说分手,别怕啊。”沈朗说。
他一说完,江淮许就把电话给挂掉了。
江淮许在这个晚上再一次梦见了俞秋。
或者说就是俞秋。
他的手是有体温的,说话的时候一如既往的脾气不好,比梦里还不好。
他总能一针见血的揭开江淮许所谓的伪装。
俞秋说:“江淮许,你要是想放手,你这辈子第一次亲我就别说。说不定现在我们俩早成陌路人了,你在这儿装什么呢。”
是啊,明明有那么多次可以放手的机会。
明明这辈子的俞秋重生回来后就在逃避,他还是和俞秋说亲了他的眼睛。
明明知道俞秋有男朋友了,他还是会去芜城。
他在期待什么,期待俞秋分手,期待俞秋不是可怜他才爱他。
他本来就是个小心眼的人,实在没有那么大方。
要是放手了,以后他的生活里不再有俞秋。
“俞秋,你最好是爱我,别是因为可怜我才回来的。”
他有些凶,咬着牙说的。
他们太久没亲吻了,亲起来冲动又用力。
江淮许一只手搂住俞秋的腰,把他半抱了起来,原本陷入头发的手不知何时早就滑到了俞秋的后颈,迫使他不得不仰头。嘴里咸涩的味道分不清是谁的,也可能都有。
亲得很深,后背传来一阵冰凉的感觉时,俞秋才发现江淮许把他抵在了床边。江淮许短暂地停顿了会儿,抬手把俞秋的眼镜给拿下,于是江淮许喉结上那颗淡黑,小小的,总能吸引俞秋目光的小黑点变得模糊不清。
他又亲了上来,俞秋有些招架不住,忍不住小声哼哼着。
最后没亲了,俞秋把头埋在江淮许的肩上。他喜欢和江淮许拥抱,也喜欢和他亲近。
“帮你。”江淮许说。
后来靠在头上的枕头滑到了肩膀下,俞秋的头没什么支撑点了,他后仰着看头顶上的天花板,很模糊。
江淮许的手很好看,俞秋的角度看不见,但他能感受到,也知道那双手很白,很细,青色的血管从流畅有力的小臂蜿蜒到手背。
褪去的衣服不知被谁蹭到了地上,少年的轻哼像是雾一样在暧昧的空气里缭绕,江淮许俯身亲了亲他冒着细汗的鼻尖,又亲在了他的眼睛。
……
好久没睡过好觉,俞秋久违地睡到了早上十一点,醒来时江淮许坐在旁边处理文件。
落地窗旁的窗帘并没有被拉开,房间里还是很昏暗。身下的床单也是干净的,应该是后来江淮许酒醒了重新换了,俞秋没什么印象,可能是睡得太死了。
他把手搭在眼睛上,总是后知后觉的不好意思,江淮许看他浑身都泛红了,低声笑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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