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昔缘
他不可置信的话落到了赫连麒的耳中,“我早该想起我对他的熟悉感究竟是什么,天楚除了皇帝,谁敢在衣服下摆绣上五爪金龙的暗纹?”
谢辰眸光下垂,但因为角度原因,并不能像赫连麒方才那样看到,但也猜到一二,他百般猜测,玲珑心思,最终竟然在这种细节上翻了车。
不过也是,天下之大,恐怕只有跪下垂首之时,才能窥见天家一二分暗藏住的威严。不可直视的天威,绣在了下位。
楚千泽的常服许多都有这种彰显身份的暗纹,他已经有心避免,却没料到会有人俯首盯住了这处细节,而这人还是赫连麒。
楚千泽眸色冰冷无比,平日与谢辰相处时收敛的迫人威仪再无收敛,高居皇座之上的天子,一举一动都是天家莫测,他面色平静,漆黑凤眸深不可测,与赫连麒对视的一瞬,对方先行瑟缩,而后又撑起了底气。
“你想要什么?”楚千泽语调平静。
整座花楼都是他的人,因而暗卫都守在了雅间之外,眼下屋内出了动静,外面的声音正在逐渐安静下来,却没有人冒然破入屋内。
赫连麒手中扣着人,自然也听到了外面的动静,眼中带出狠意,他道:“我出了花楼,自然就会放了他。”
楚千泽似不为所动,面色淡淡,一身玄色衣衫衬得他神色凉薄,喜怒难辨,他立在那处,并不为赫连麒脚下步子而动,看着从容淡漠。
“你身为西域乌戎二王子,无文牒私入天楚京都,几次作乱伤人,你既没有证明,在天楚境内自然由我处置,若不是考虑你没犯大错,今日你在的地方就不是花楼。”
赫连麒面露愤恨,对于他来说,这种地方才更为刻骨铭心。
楚千泽淡声继续道:“今日你若杀了定国公未来世子,不仅你会死,来日孤的军队就覆压西域乌戎,直破乌戎王都,不计代价!”
赫连麒的手一抖。
谢辰心中下意识赞了一句,再看向眼前与身后乌戎王子对峙的人时,不自觉用了帝师的眼光去看待,最终却发现眼前的年轻公子,不论是年纪还是天赋,亦或是心性,作为帝王都堪称恐怖。
帝王者当顾大局,不为私情所动,虽说他们之间,应该也就勉强算得上几分君臣情。
殊不知楚千泽看似淡定背在身后的手捏握成了拳,他并不慌张,对于赫连麒最后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他甚至早就有了预测,唯一一分薄怒也能归咎于对于事态失控的不喜。
他的视线落到向来公子素来含笑的眉眼上,如今那里皱起了褶痕,视线微微向下,喉骨处被按出了红痕。
眸色微沉,楚千泽心觉刺眼。
于是那份没来由的不悦,也逐步显露面上。
赫连麒察觉到了楚千泽的那份不悦,竭力稳住了手,“我本来就没想过杀他,但是你今日若是不放我走,他今日就是因为你而死的。我知道定国公,他满门忠烈,如今只剩下这一根独苗,若是拉着他陪葬,你敢保证定国公不会心怀怨恨吗?”
楚千泽眉眼微动,轻嗤一声,“那你敢保证,西域乌戎子民,不会怨恨一个连累他们国破家亡的二王子吗?”
冰冷强硬,从始至终,他都没有给过赫连麒还口的余地。
战场上的硝烟血腥味随着他的话语,仿佛弥漫在了赫连麒的鼻尖,他喉中干涩,险些以为自己嗅到了故国惨烈的血腥味,手再度抖了抖。
谢辰看到了一个让他眼前一亮的帝王,先前那些不值一提的提防不满逐步消散,他仿佛看见了一个势均力敌的对手站在自己面前,每一步都有着熟悉却又不可预测的发展,让他沉寂许久的好强性子都在跃跃欲试。
而这场戏随着赫连麒的心理防线快速溃散,已经没有再演下去的必要了,谢辰无奈,这种程度,即使他不暴露武功,依旧有着反手的余地。
赫连麒被谢辰反手压制的时候,面上犹带着几分不可置信,他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打不过一个纨绔子弟,可实际上他现在脆弱的身子骨根本抗不过动用了巧劲的谢辰。
楚千泽指节一松,放到身前时才发现竟不知何时摩挲出了一块红痕,他不着痕迹遮掩住,上前要扶起谢辰。
伸手的那一刻修长五指神展开,食指上面的红痕避无可避,谢辰眸光在其上定了一瞬,而后仿若不知般挪开了视线。
卸了赫连麒的武力后,谢辰揉着脖子站起了身,没有去搭楚千泽伸出的手。
他反抗的动静刚起,外面守了许久的暗卫再也无法忍耐破门而入。
发觉场面已经被控制住,又沉默着在屋内跪了一地,屋外的人及时带上了门,许瑶作为楼主更是及时赶来,下跪请罪。
没有人敢想圣上遇刺的后果。
谢辰正要寻思自己是否也要跟着跪下时,赫连麒倒在冰凉的地面上,凉意透过单薄的红纱传递到了腰腹一块,他虽然松了力道,可如今单薄艳丽的穿着又在提醒他想起自己现在的处境。
被强行扣押在花楼之中,与低贱的小倌无以异取乐着无穷无尽的寻芳客,因为楚千泽的威胁而勉强勾回来的一丝理智瞬间溃散。
谢辰觉得自己要应景,正当他想跪下时,浑身绵软的赫连麒不知从哪里摸出来一枚红丹。
谢辰心头一惊,伸手就要去夺。
红丹被碾碎,泛着粉的薄雾在空气中蔓延,谢辰与楚千泽离得最近,措不及防之下张口便吸入了体内,他们面色同时一变,而跪下的暗卫们反应迅速,快速聚拢分散了薄雾。
红丹不是很大,被染粉的薄雾不是很多,无意间吸入的几人也在快速压制,反倒是离得最近的谢辰第一时间察觉不妙。
他顾不得平日伪装,单手紧捏赫连麒脖骨,素来含笑的多情眉眼笑意微淡,温润中透着丝丝平静至极的危险,“你捏碎的红丹是什么?”
赫连麒脸色涨红,艳丽面庞逐渐肿胀,正要拼命抓挠谢辰扣住他的手,却被另一人力度强硬的断了双腕。
正是楚千泽。
于是赫连麒还未碰到谢辰,便先断了一双手。
谢辰因此冷静了些,“说。”
赫连麒拼命咳嗽,想要捂着脖子却因为断了双手而无能为力,他见谢辰微微眯眸,恐惧后退,努力摇头从嗓子眼中挤出嘶哑的几个字。
“不、清、楚。”
谢辰微微叹了口气,缓缓抬手。
赫连麒面色发青,努力用眼神示意谢辰看向后方。
谢辰一顿,转眸看去。
许瑶此时捏了粉末放在鼻间嗅闻,秀美面庞瞬间变得难看起来。
第207章 送我回府
谢辰压住喉间漫上的渴意,心下生出几分戾气,这份心绪不着痕迹,动作间却露出了一分端倪。
他单手扣紧赫连麒将其拎起制在了墙上,力道虽然松了些,却依旧让赫连麒喘不过气来,维持在一种窒息边缘才吸入空气的难熬境况。
“哬——”赫连麒脸色逐渐开始涨紫,却抬不起双手挣扎。
屋内跪了一圈的暗卫,纵使近些有几位暗卫也吸入了方才被染上了淡粉的薄雾,呼吸却是极静,丝毫不敢失态。
许瑶单膝跪在地上,指尖抹了方才被压缩落地的红丹残渣,随着熟悉的药味冲入鼻中,她的脸色愈发难看。
楚千泽断了赫连麒的双手后,收回的右手一顿,转而揉上眉心,略觉不适。
他向后挪了半步,清寒凤眸再扫赫连麒时,掠过幽冷之色。
谢辰偏头,微微凌乱的发丝扫过俊美眉眼,微挑过来的眸光天生风流,他凌厉压制着人,却又格外温雅肃正,方才身上隐约显现的危险感如错觉般,捉不到分毫。
他微微偏头,主动询问了那位秀美女子,虽竭力温和如常,但比之方才,似乎涩哑了一分。
“姑娘可探查出这红丹是什么了?”
楚千泽闻声松手看去,眼帘微抬,唇心透着不正常的红。
许瑶顶着主上的视线,对着谢辰的目光,四肢无端冰凉,抹了药渣的手指更是僵硬。
“这应该是他在被审讯时偷走的,若我没猜错的话,这应该是药师前段时间才送来的半成品,本是在花楼中用作……调.教。”
她简直不敢去看主上的视线,低头快速回想道:“当时是要用在他身上的,但才做出来的新药还未成功,担心控制不住效果和剂量造成其他后果,便暂时搁置了。”
或许就是那时赫连麒听到一二,才会偷藏了一颗,对方受此大辱,几乎不作他想,就知道是存了报复的心思,不管他原先是打算如何报复的,如今竟也算是一场成功的报复。
想到这,许瑶心中冷意丛生,这种污秽药物沾到了主上的身上,多少条命都不够赔罪的。
她重重请罪,“主上!我这就去将药师请来!之后我自会去请罚!”
花楼所用的药师经常外出寻药,行踪不定,许瑶在出口之时便蓦然反应根本来不及。
许瑶对药物了解不深,回神后一时失声,脑中空白。
“……药师不在京都。”她恍惚道。
赫连麒脸色虽然涌上紫去,唇角却艰难翘了翘,这群人想要他当小倌,那就先尝尝与男人相欢的屈辱。
当时他意识不是很清楚,却也能听到几句那药师的嘱咐,如今想来岂不是绝妙。
尤其对于那个始终高高在上的天楚皇帝来说。
他最清楚,那种人,最讨厌事态脱离掌控。
如今想来,他作为王子,还是有几分看人的能力。赫连麒瞥眼看到那位帝王,神色淡淡,长眉压着矜贵凤目,是中原最贵气的眉眼,他一手作出来的荒诞景象,似乎并不能在其眸底留下波澜。
这一认知让赫连麒心中不甘。
不等他多想,整个人被砰然甩到了地上。
谢辰甩手过,抚过两手袖袍,借着整理衣袍的短暂间隙平息了心中情绪,抬眼间神色平静淡然。他上前几步,在许瑶身边蹲下,伸手沾了地上的粉末,面色不明的嗅了片刻。
而后在众目睽睽之下,伸舌舔了去。
众人愕然,离他最近的许瑶双眸瞪大。
楚千泽下意识抬脚,待他回神后并未言语,眉心却蹙了起来,步履顿了一下,身骨的热意再也抑不住的散开,他微微平息心绪,在谢辰身边停下。
“如何?”
谢辰抬头,对于这位蜕变了新身份的林公子,他心中还带着几分小怒,仰目看见这人,含情的眸眼晕上了粉,平日刻意压着的情态骤然浓烈了起来。
仿若至烈桃火,晕了人眼。
楚千泽凤眸微怔,呼吸好似染了火,逐渐开始难受起来。
谢辰一一分辨出口中药味后,心情沉了下去。
“交欢药。”他试图冷静告知结果。
并顺手提醒下自己,眼前公子是当今圣上,若是过于肆意,才会显得迥异。
谢辰收敛了些,却压不住烦躁。
楚千泽蹙眉重复,唇心的红开始灼起来,衬得他肤色落了雪般,“交欢药?”
许瑶当即抬头,“我去找干净的女子来!”
眼下顾不得其他。
“且慢。”谢辰起身,拍了拍手,“我还没说完。”
他有些烦,语气透了些冷意,“这药寻常男女吃了正常交欢即可阴阳相冲解了药性,但这改进了的交欢药针对男子,男子阳气重嗅了之后药性会变得极烈,与女子交欢解药极有可能伤了女子性命,她们承受不住这股药性,最重要的是药性与男子体内内力息息相关。”
说到这,谢辰深吸了一口气。
“男子若无内力,多寻几个女子勉强可解,若有内力,药性暴虐,女子要有内力进行调和,数量只多不少,中途无法保证女子性命无忧。若内力深厚,女子之身受不住。”
谢辰揉了眉心,“为何说针对男子,就是因为如果为对方泄了药性的是男子,将会很大程度上减少对自己与对女子的伤害。”
他前世作为天机峰传人,自幼所学甚多,文武双修是最基本的,这一世的时间天赋,加上一世的经验积累,哪怕偶尔懒散些,武学底蕴也不是常人可以堪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