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媚骨
后面的一段时间里，趁着天气转好，他们的船队每天都结伴出海捕鱼，捕回来的鱼货经过处理和加工之后直接送入仓库储存起来。
这个时候就连附近住的那些人家的院子里都挂满了晾晒的鱼干，冬天快来了，他们所有人都在忙着存储冬日的粮食。他们这里的冬日寒冷，时间也长，从每年的十月到第二年的二三月份，整整有四五个月的时间都是在冬季，如果没有准备足够的粮食，一家人在家里饿死都有可能。
只是今年的时间进入九月后，天气也变得越来越冷了。
到了九月中，前几日还晴朗的天转眼就变成了阴天，寒风呼啸，眼看着就要变天了。
看着变天了，韩凛担心他们冬天的储备粮食会出问题，所以他就特意带人到了加工作坊这里来看一看情况，没想到一来就看到成堆的鱼堆满了院子，堆得就跟小山似的。
真的是毫不夸张，这一院子的鱼看去真的跟小山一样。
跟在后面的管家有些担心的劝道：“王爷您还是别进去里头了，这里四处都是污水，小心把您的鞋子弄脏了。”
其实他们站在门口这里就能闻到院子里头的味道了，地上都是鱼腥水，这一脚踩下去脚下的鞋子怕是要废。
韩凛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脚上穿着的羊皮小短靴，虽然是去年的鞋子，但是也没穿过几回，他还真的不舍得穿进去踩一趟出来就给脱下扔了，所以听到管事劝他别进去的话，他就真的站在门口没有进去里面了。
看着院子里在忙碌的人员，他问身后跟着的管事：“你们这里的进度还是慢了一点啊。”
“最近回来的鱼货太多了，作坊的人手是不太够。”管事擦了擦额头上没有的汗回道。
韩凛也知道最近加工作坊这里的任务重，他们几十艘船每日出海打回来的鱼都是送到这一处作坊来进行加工，等于是一对多的活，加工作坊这里怕是人人都高负荷在做事，因此他也没有责怪作坊的管事，只是告诉对方：“人手不够你就去跟负责人事的管事说一声，让他们给你们这边多送一些人手过来。”
说到这个事情加工作坊的管事也有点冤枉了，他赶紧的回道：“要了要了，每天都有去带一些人回来呢。只是别的地方也缺人手，大家伙都在抢人。”
这一点韩凛也是知道的，眼看着就要入冬了，哪个部门都在和老天爷争抢时间，真的是哪哪都缺人，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了。
“光是你们一处加工作坊的活的确是太多了，等明年我们再多建两处加工作坊吧，到时候把活分散一点，你们这边的压力也没这么大了。”他们这里的摊子铺得越大，人手不足的情况就越明显。不过一个城市从建设到发展的初期，的确是需要大量的人员来补充这座城市的各个岗位。
这也是为什么别的地方把灾民拒之门外，他们却把灾民往里头收揽了。
“是是。”管事哪敢说有他们这一处加工作坊就够了，并不想有多出来的两家作坊分走他们的货源，还有跟他们抢生意了。不过他也知道眼前这一位主子爷才是他们的东家，开多少家作坊是东家说了算的事情，他们底下人只能听从命令办事。
韩凛并不知道管事的心里在想什么，继续到下一个部门去看鱼类进行第二道程序的加工。
这个天气不适合晾晒鱼货，他们的船只回了大量的鱼货，食品加工作坊这里只能把这些鱼货从室外晾晒改成了在室内用火烘干。当初考虑到天气的变化性，他们作坊当初初建的时候就留了一排的屋子出来做烘干房，现在这些烘干房正好能派上用场了。
在食品加工作坊走了一趟下来，确保各个环节不会出现太大的岔子，他们今年的储备粮不会出事后，韩凛才从加工作坊出去，转身去了其他的作坊视察情况。
他的心里惦记着远在蓟县的青年，想着赶紧把这边的事情安排好了就回去蓟县。只是这边要忙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今天忙这样明天忙哪样的，这一忙就忙到了下雪。
这天早上起床出来外面，韩凛发现外面一片白雪茫茫的，才知道昨天夜里竟然下雪了，这让他愣了一下，因为往年都是十月份才开始下雪，今年的雪下得这么早了？
同样在这一天发现下雪的，还有北地的许多人。
“今年这雪下得这么早，怕是今天的冬天会很冷啊。”顾村长早起看到外面下了雪，很是担心的跟老妻说。
他们二老活了大半辈子，上一次看到这么早下雪还是二十年前，那一年的雪大到把他们的房屋都压塌了，村子的人就死了大半。一说起那一年的寒冬，夫妻俩个都想起了村子里死人的画面。
有这种担忧的并不止顾村长夫妇俩，那些对二十年前那一场大雪还有印象的人，心里都是止不住的担忧。
第269章 中毒
“主子，外头顾村长和顾里正他们求见，可是要让他们进来？”
“哦，让他们进来吧。”
早上韩凛还在吃早饭就听说顾村长他们来了，他就让小福子去请人进来。
小福子应了一声喏，出去没一会就把顾村长和顾里正带进来了。
见两个老人进来就要对他下跪行礼，韩凛忙的赶在两个老人跪下之前把人喊住了，“顾村长顾里正你们不必多礼了。你俩吃过早饭了吗？过来坐下陪我吃点儿吧。”
“我们都吃过才来的。”顾村长没想到他们来得不是时候，“要不我们出去外面等会儿，王爷您吃完了我们再进来？”
“不用出去了，来都来了，坐下吧。”不过韩凛却没有让两个老人出去，请两人坐下来和他吃饭。
在屋里伺候的丫鬟给两位客人送上了两副碗筷。
见状顾村长和顾里正只好道了一声谢，在对面的空位置坐了下来。
不等他吩咐伺候的丫鬟就给两位客人盛了粥。见两位老人有些局促，韩凛就说道：“先喝点粥暖暖胃吧。今儿外头下了雪，天气这么冷，难为你们俩个还往我这边跑了。”说真的，这几年他们在这边又是建码头又是弄渔民队的，若是没有顺义村全体村民从上到下的支持和帮助，他们的渔民队也不会弄得这么顺利。
所以在这一点上而言，韩凛是很感谢一直以来支持他们工作的顾村长和顾里正等人的，两位老人这几年肉眼看得见的速度苍老了不少。
不过两位老人虽然已经老了，却是把他们家里的几个儿子都贡献给了他这里，现在顾荣兄弟几个都成了他们渔队的船长和船员们，一个个都是极为优秀的水手，以后万一真的有什么事，这帮人一个个都是能上战场打战的水兵。
顾村长和顾里正看着碗里白花花的大米粥，有点不敢端起来吃。
他们这里不产水稻，大米在他们这里都是稀罕的东西。从前他们基本上都没有见过这东西，也是自从他们王爷来了后，他们家孩子进了渔队，偶尔渔队里会发些大米糖盐，还有一些从南方来的稀罕东西当节礼和奖品，孩子们不舍得吃都带回了家里去，他们才吃过大米还有南方来的果子。
只是虽然家里有那些东西，但是自家人平日里却是舍不得吃的，也就待客的时候会拿一点出来待客用而已，像是他们王爷这样把大米当成饭吃，他们是舍不得的。
见两位老人看着面前的碗不动，韩凛只当是两位老人在他的面前局促不敢动，倒是也没有催促两位老人。
顾村长这才想起他们是为什么来的了，一脸担忧的说道：“我们今日来，正是为了外头下雪一事。”
韩凛示意顾村长继续说下去，他一边听着一边端着碗吃饭，示意另一边没说话的顾里正也端完喝粥。
顾里正心里犹豫了一下，反正饭都已经在碗里了，不吃也是浪费，想了想他就端起了碗来喝了一口粥，软糯香甜的大白米一进肚子，热乎乎的，喝了两口后，整个身子都跟着暖和了起来。
顾村长没动面前的碗，他说起二十年前的往事：“上回这么早下雪，还是二十年前的事了，那一年九月初就开始下雪了。那年的冬天特别的冷，雪下得特别的大。我印象特别深的是，那一个冬天，我们附近这几个村子，每个村子都死了大半的人，甚至还有一个村子，整个村的人全部都死光了，没有一个活着的。”
“我当时已经是村长了，我记得我阿父说过，死了人后尸体不及时处理会发生瘟疫，我就组织了我们村子的青壮力去把那些死去多时的尸体刨出来拉到了深山里去挖了个深坑埋了，我们村子才得以幸免，没有人生病。但是那些没有及时处理那些尸体的村子，就没那么好运了。等到了春天来了，那些死人多的村子还发生了很严重的瘟疫。”
即便是事情过去了这么久，但是如今回忆起来，顾村长也是一脸的心有余悸，接着他又说起了今年的雪下得这么大，担心今年的天气会跟二十年前的那个冬天一样的寒冷。
“今年的气候是比较异常，你说的这个情况，我也有想过。”听到顾村长的话后，韩凛的面上也有些凝重，大灾过后最怕的就是大疫了，而这些瘟疫大部分都是由于尸体腐烂而造成的。不得不说在这一点上顾村长当年就处理得很好这个问题，才没有让顺义村发生瘟疫。
说到今年的这个天气，也不知道是不是人类得罪了老天爷，先是大旱、接着大雨，再到现在的早冬，也预示了这个冬天怕是会很冷。
“不过现在我们的情况和你们当年不一样了，我们现在盖的房子牢固，就是大雪也轻易压不到的，里面也做了保暖设施。倒是你们回去之后，要通知村子里的人准备好过冬的木柴和煤炭，家里要储存足够的食物，冬天外头怕是没有船只过来我们这里，所以也没法出去外面买东西的。”韩凛提醒道。
现在顺义村已经归纳入了他们顺港城里头，城里住着最多的依然是顺义村的村民。城里正在修建的商铺和街道都还未完工，要等到明年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些商铺建起来了，有商人到他们这里来开了铺子，他们这里的商品才会多起来。
韩凛知道往常都是附近几个村子的村民会从家里那些东西到码头来卖，还有一些商人小贩也会拿他们的货物在这里进行买卖和交易，这些村子的村民们也会跟那些商人小贩买卖货物，需要什么就买什么，生活物资上倒是不缺。
不过现在下雪的话就不一样了，冬天是没有船只到他们这里来的，就是这边的酒楼里负责采购的管事也不到他们码头来买东西了，因为冬天太冷了他们的船只都不出海，所以也没有新鲜的鱼货供应给那些酒楼。
“是是，我们晓得。”听到他们王爷的话后，顾村长提着的心才稍微的放下了一点。
这一天送走了顾村长和顾里正之后，韩凛就让小福子去喊人通知手底下所有的管事和大小队长们过来，把一些事情一件件、一项项的跟底下的这些人交代清楚。把这边的事情安排好之后，趁着外面的雪下得还不是太大，他就带着人往蓟县城赶回去了。
同样看着外面的雪满心担忧的，还有身在蓟县的傅秋白，因为他记得这一年的冬季，北地发生了严重的雪灾，底下的官员一开始还瞒而不报，等到关外的胡人杀进来之后，眼见着事态严重了，才有官员把北地的事情捅了出去。当时朝廷接到消息的时候，胡人都已经占领了他们好几座城，在城里进行烧杀掠夺等恶行。
一想到曾经发生过的那些事情，傅秋白的眉心就松不开半点，肚子里的孩子像是知道他的担忧一样，也不安的在他的肚子里踢动着小脚丫子。
***
就在韩凛往蓟县赶回去的时候，裴元他们这一行人终于带着从康王那里借来的粮食回到了京城。
想到回京之前傅秋白跟他说的那些话，所以回京的第一件事裴元就是进宫见他们头顶上的那位主子爷，请求让他到地方去负责赈灾这一事宜。
坐在御案前的韩振感到眼前一阵阵的发黑，他甩了甩脑袋，又眨了好几下眼睛，双眼看到的东西依然是像是蒙着一层黑雾一样。而且伴随双眼着看不清楚的情况，他的耳朵嗡嗡作响，听到有人在说话，却是听不清楚对方说的是什么话。
这样的情况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这个情况出现了多少次，他自己都有点数不清楚了，第一次出现的时候是时隔一个月，后来是时隔半个月，再到现在是隔三五天就出现一次。
韩振对自己的身体变化的情况比谁都清楚，他在心里算了一下时间，知道自己身体出问题是从半年前开始的，现在的情况似乎是越来越严重了，他连太医院的太医都不敢让人去请。因为他知道这宫里是没有秘密的，一旦他派人去请太医来给他诊断，外头的人就知道他的身体出了问题，特别是躲在背后的人。
现在敌在暗他在明，他脚下每走的步伐稍有不对就很可能全盘皆输。
他能从一群兄弟中厮杀出来，夺下这个位置，他就不是一个能让人操控的人。
隐约的听到“赈灾”二字，韩振大概就猜出了裴元是想请旨去赈灾，不过他却说道：“赈灾的事情朕这里已经有了合适的人选，现在朕这里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交给你去办。”
“是，陛下请讲。”既然主子说有更重要的事情让他去办，裴元也不敢说不去。
眼下的黑雾散去后，韩振终于能看清楚了躬身站在他面前的下属，“朕这里给小九和秋白准备了几样年礼，今年就由你跟李公公跑一趟，去帮朕送节礼给小九和秋白吧。”
“……”还以为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要他去办的裴大人。
第270章 回城
因着下雪，他们路上的速度就放慢了一点，到第二天的上午才回到蓟县。
当他们骑着马回到蓟县的城门口的时候，见到的是到处都是人头涌动的画面。
许多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灾民来到了蓟县城外，官府并未驱赶这些人，穿着差服的衙役在人群里引导灾民去排队做登记，城门口侧边的施粥棚子又搭建起来了，每个摊子的前面都有许多人在排队，队伍里有男有女，有老有弱，也有青壮。
视线在人群里扫了一眼，韩凛就捕捉到了在城门口这里指挥的张县令，也见到了守城将领武岩，还有一些眼熟的官差和守卫们，看得出来每个人都在自己的岗位上兢兢业业的干着活。
这里的人虽然多，但是并未把所有的道路堵住了，侧边有留出来一条给车马过去的路。
正准备骑马过去，韩凛就感觉有一道熟悉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一抬头就对上了城楼上正在看他的人，正是他们家傅老师了。两个人的视线隔空相遇，他的脸上瞬间就荡开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上面看着他的人的脸上也带着浅浅的笑意，韩凛打了一个手势让人下来，就骑着马往城门口这里过来了。
站在城门口这里指挥的张千第一时间就见到了骑着马出现的一行人，一眼就认出了领头的这一位正是去了外地回来的上官，在上官骑着马来到他面前的时候，他忙的行礼道：“下官见过王爷。”
武岩也注意到了这位回来的主子爷，也过来给他们王爷行礼，“小将见过王爷。”
“张大人、武守将不必多礼。”韩凛从马背上翻身下来，看向两人问道：“我不在蓟县的这段时间，城里和城外的一切可好？”
“回王爷，城里一切都好。就是城外来的灾民越来越多，下官按照王爷和王妃您们的吩咐，给这些灾民们做好登记，安置好他们。”张县令回道。
武岩这个守城将领这段时间也不轻松，每天也是跟着忙得脚不沾地，吃睡都在城门口这里的小休息室里了，连家都没时间回去过一趟。
“辛苦你们了。你们这边先忙，我先进城去了，明日我再出来看看你们这边怎么样。”刚从外面回来韩凛没什么精神听下属跟他进行工作汇报，况且里面还有人在等他回去，他现在只想赶紧进去见到那个在等他的人。
“是，王爷慢走。”张千和武岩两人躬身送他们王爷离开。
韩凛并未骑马进城，而是牵着马往城里进去，一进去就见到了那个站在城门口里面等他的青年了。
青年的身上穿着一件白色的兔毛披风，把整个人都罩在披风里面，让人看不出他的身型。但是他还是看得出来青年似乎稍微长胖了一点，脸比他离开的那会圆润了一些，没有前段时间看起来那么的瘦了。
两人面对面的站着，你看着我，我也看着你，彼此的脸上都带着笑。
只是脸上笑容持续没多久，韩凛就收起了脸上的笑容，看着面前的青年问道：“你怎么跑出来外面了？我不是跟你说了，有事吩咐身边的人去做就好了吗？怎么你还亲自出来呢？这个天还在下雪，路这么滑你就敢到处乱跑？”
“……”傅秋白的身体一僵，很显然也想起了小夫君李家之前跟他说过的话，想解释又不知道从何解释。
“好了，我不说你了，下次可不许再这样了知道吗？还跑到城楼上面去，上面风多大啊，得多冷啊？”韩凛也看出了青年的无措，到底是不忍心责备这人，他只好收起脸色的严肃，看着青年的眼神里带着一点无奈，上前去牵起了青年的手说道：“走吧，我们先回去，你是坐马车来的吧？”
“……嗯。”傅秋白点点头，看向一旁等着的马车。
韩凛把手上握着的缰绳系在马脖子上，让自己的爱马跟在他们的马车后面走，他和青年就坐马车往康王府回去。
两匹神气的骏马拉着的马车，走在城里的大道上。他们的马车前后还跟着骑马的护卫，路上的人大概是认出他们的马车，都纷纷的往两侧让出路来给他们的马车过去。
和城外不一样，城里和往常一样并没有什么两样，并未受到城外灾民的影响。路上的行人和车马还是很多，路边还有不少小贩在摆摊子做生意。这个天虽然下雪了，不过下的雪并不大，所以这会儿大街上的人还是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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