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春光韶
“不过, ”叶京想到了什么, 问阮行书:“你想找回以前的记忆吗?有没有想过找个人给你催眠?说不定真能想起来呢。”
叶京觉得或许之前小孩子的生活都是吃吃喝喝基本上都是记不得的, 但经历过溺水事件之后,说不定阮行书对后来发生的事情会有所记忆, 只不过是因为那些经历太痛苦,亦或者期间发生过什么意外,比如生病高烧,磕到脑袋之类的意外,所以就给忘记了,如今他既然能够将任雪梦推他落水的事情想起来,证明记忆枷锁有所松动,说不定一催眠就全都想起来了。
“不必。”
只叶京话音落,阮行书还没有开口,殷译同就率先拒绝了。
阮行书转头看了一眼殷译同,相视一笑,回头跟叶京说道:“如今证明牛三和牛翠翠说的都是真话就已经足够了,剩下的能想起来是最好,想不起来也无关紧要。”
他没有死,和牛翠翠也没有被拐卖,阮华池和任雪梦的恶行就算是被揭露出来也无法将他们绳之于法,那就没有必要继续纠结这个。
更何况,他和殷译同身上背负着重生的秘密,不可能让什么心理医生给自己催眠的。
叶京虽然不知道阮行书和殷译同的秘密,不过他也只是随口一说而已,并不是真的要强求阮行书去做催眠。
白天人多眼杂,到了晚上阮行书才去看望牛三和牛翠翠。
“小少爷?您是小少爷吗?”
牛翠翠完全没有阮行书记忆中那清秀温柔的模样,跟照片中巧笑嫣然也判若两人,完全是一副生活不如意的中年妇女模样,身形消瘦,脸色蜡黄,鬓边已有白发斑斑。
看到阮行书,牛翠翠眼睛瞬间沁满了泪水。
阮行书瞬间从这一双眼睛里看到了梦里那双充满了焦急和惊惧的眼睛,他一下子就确定了,眼前这个女人确确实实就是他曾经的保姆,几次三番救他于水火的恩人。
只阮行书到底不是当初的小娃娃了,他与牛翠翠之间将近二十年未见,再加上他没有儿时的记忆,无法与牛翠翠亲近,只微微红了眼睛:“牛阿姨,我是阮行书。”
“小少爷。”牛翠翠的眼泪掉下来:“你已经长这么大了。太好了,太好了。”
阮行书将手帕递给她:“是,我已经长这么大了,没人能害我了,您放心吧。”
牛翠翠接过手帕一边擦泪一边点头,“你这些年过得怎么样?我听叶先生说你养父母早早就去世了,是你姑姑把你抚养长大?”
“是。”阮行书点头,牛翠翠就愧疚得不行:“对不起小少爷,当初我把你带走之后,原本是想着自己养你的,可我那时候还没有结婚,我爸说如果带了就不好找婆家了,再一个就是我和你同时失踪,我怕阮家会查到我身上,到时候要是看到你他们一定不会放过你的,所以我才把你交给你的养父母。”
“当时我家里遇到了点经济困难,再加上我爸坐车去a 市也花了不少钱,所以当初就跟你养父母要了点钱。”牛翠翠低头,十分羞愧:“对不起。”
阮行书无法说没关系,因为他们这行为确实是触犯了国法,但牛三和牛翠翠对他有救命之恩,他要是还计较这些他就不配为人。
阮行书沉默片刻道:“买卖儿童是犯罪行为,日后不要再做这样的事情了。”
病床上的牛三闻言忙道:“要抓就抓我吧。当初把你卖给阮家是我的主意,也是我去办的,根本就没让翠翠跟着,也没告诉她具体人家,就怕她念念不忘跑上门去看,反而不美。也怕你那狠心冷血的爹妈找上门来把你抢回去弄死,那就白费我们辛辛苦苦把你救出来的一片心了。”
“但无论如何我当年都把你卖了,犯了法,要是抓人去坐牢就抓我吧,我反正也快要死了,我不怕坐牢。你别怪翠翠,她从那么小带你,心里可疼你了,要不是我拦着她就要把你当亲儿子养了,连嫁人都不嫁了。这怎么行呢?这女人怎么能不结婚不嫁人呢?那是要被人笑话的呀。”
牛翠翠眼泪又要掉下来:“爸!”
又回头求阮行书:“少爷,您就原谅我爸爸吧。”
阮行书摇头:“我没怪你们,相反当初你们救了我,我心中只有感激,若是再陷你们入囹圄,我都没有脸再活在这个世界了。牛爷爷,您踏踏实实的在这里治病,什么都不要想。”
牛三这才放下心来:“好,好。”
牛三本来就重病在身,又长途跋涉的,说了两句话就累了,阮行书让他好生休息,出了病房,另外寻了个休息室跟牛翠翠说话。
牛翠翠心知阮行书是为什么来的,没等阮行书发话,就将自己当年知道的事情重新说了一遍,细节有一些不同,但大体上确实一致的。
阮行书心里感激,“谢谢您,牛阿姨,如果当年不是有您和牛爷爷,这个世界上早就没有我了。”
牛翠翠红着眼睛看着他:“你不怪我就好。”
阮行书摇头:“我怎么会怪您呢?我对您心里只有感恩。”
牛翠翠又说了一些他小时候的事情:“小少爷刚刚出生的时候就白白胖胖的十分秀气可爱,有一天家里来了一个酷酷的小朋友,人前一副大人模样,可等大人们都不在的时候,却偷偷的亲了你一口。”
阮行书心念一动,这小朋友不会就是殷译同吧?
阮行书问,“牛阿姨,您还记得那小孩子叫什么名字吗?”
牛翠翠摇头:“时间都过去二十多年了,早就忘记了。不过我记得那小孩子五六岁的年纪,长得极其漂亮,好像后来他父母意外去世了,他就没再来阮家了。”
五六岁,父母意外去世。
那必定是殷译同无疑了。
没想到他小的时候殷译同也是喜欢他的。
阮行书有一种宿命般的感觉。
从牛翠翠处回来,再见到殷译同,阮行书很难去想象他五六岁的时候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得有多漂亮。
殷译同见他奇奇怪怪的,问,“怎么了?不顺利吗?”
阮行书回过神来:“非常顺利。”
殷译同问:“那你这是怎么了?”
阮行书生出点促狭:“就是牛阿姨跟我说了些小时候的事情,说我刚刚出生的时候,有个五六岁的长得很漂亮的小男孩,趁着大人不注意的时候,偷偷的亲我。也不知道是谁。”
殷译同:“……”
他指指自己:“不会是我吧?”
阮行书笑:“你这是在夸自己长得漂亮吗?”
殷译同挑眉:“你的意思是,我长得不好看吗?”
阮行书:“……”
败了。
殷译同还不放过他:“我好看不?”
阮行书无奈:“好看。”
殷译同笑道:“那你明天要跟我领证吗?”
阮行书怔住:“你——”
殷译同微笑望着他:“我今天去看望爷爷了,他跟我说了领证的事情。”
阮行书有些不自在,这件事他都没跟殷译同说,没想到殷老爷子竟然跟殷译同说了。
“我——”
“你愿意吗?”
阮行书望着殷译同,殷译同笑了笑:“你有什么疑惑,可以直接问。”
阮行书就问:“你真的要跟我领证吗?”
殷译同笑:“当然。对于婚姻我从来都是宁缺毋滥的。我愿意和他领证结婚的,也必定是我心爱之人。”
阮行书听到自己的心跳,犹如擂鼓。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好像来自很遥远的地方。
“我也是。”
第42章
十一收假了, 阮行书本应该回校上课的,但他家有几个病人,虽然都各自请了看护, 但也有许多事情需要他处理,更何况今日还要去领证,阮行书就请了假。
不过领证之前还要跟阮莲说一声, 阮莲只有高兴的份,哪里会反对?
阮行书和殷译同换了衣服就去领证。
车子停在民政局门口, 阮行书从车窗往外看了一眼民政局这几个大字, 心神一阵恍惚。
前世他也跟殷译同领证了, 但没能亲自过来,心里多少还是有些遗憾的,不过今生他和殷译同一起来领结婚证,倒像是对前世的一种弥补。
殷译同和阮行书下车进了民政局, 来到办理结婚证的办公室。
工作人员看了一眼殷译同,问阮行书:“你是自愿和这位先生结婚的吗?”
阮行书回头看了一眼殷译同,相视一笑, 回头道:“是, 我是自愿的。”
工作人员又看向殷译同, 殷译同也笑:“我也是自愿的。”
工作人员也笑了:“恭喜。”
结婚证很快就到手, 两人捧着结婚证各自看了半晌,而后抬头看向对方, 相视一笑。
殷译同轻声说:“前世我刚醒的时候, 钱叔他们就告诉我爷爷已经去世四年多了, 临死前给我娶了个媳妇儿, 我们俩结婚五年了,我当时脑子都是一片空白, 整个人都是懵的。我这好好的人,不过是睡了一觉,醒来竟然多了个媳妇儿?多稀奇啊。”
阮行书听着不由得笑起来:“那当时有没有愤怒,厌恶的感觉?有没有想着回头立马就跟他离婚?”
“你这是门缝里看人——把人看扁了。”殷译同合起结婚证拍了拍他的手,阮行书忙赔罪:“是是是,我的错,我们殷总怎么会是这样小气的人呢?”
殷译同睨了他一眼,摇摇头:“我当时啊,就很好奇我的妻子会是个什么样的人。钱叔他们说他是个很斯文很温柔很细心的人,在家的时候都是亲自照顾我的,他把我照顾得很好,可我没见到他,他已经死了。被人害死了。”
殷译同声音低沉下来,蕴藏着痛楚。
阮行书脸上的笑容也渐渐的收起来,蹲下身子握住殷译同的手:“那都是上辈子的事情了。这辈子我们都好好的。我们会有很好的未来。”
殷译同望着阮行书,抬手抚上他的脸:“是,这一次,我一定会保护你,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所有伤害过你的人,我都会送他们去下地狱。”
曾经他送过一次阮华池等人下地狱,如今他不介意再送一次。
前世他从未见过阮行书,他觉得自己对他更多的是一种责任。
阮行书本不应该嫁入殷家,成为一个植物人的妻子,他是被骗嫁进来的,他并不甘愿,可即使如此他也从来都没有伤害过他,最后选择了留下来,照顾他保护他,还为他送走了老迈的祖父,让老人家死得虽有遗憾却是安心的,因为他的孙儿有可靠的人守护。
他因为殷氏这偌大的财富而四面环敌,他虽然聪慧有手段却心慈手软,对阮华池夫妇总有幻想,于是一次次被利用被伤害,甚至付出了性命。
他觉得他很傻,但他还是为他报了仇,将那些曾经欺他辱他的人全都送去了地狱。
做完这一切,他以为自己还清了债,可以安心的生活。
可他却发现自己再也无法回到从前。
他的办公桌上有他喜爱的多肉,他的书上有他的笔记,就连钱叔他们时不时也会失口。
他死了,可他却似乎并没有离开他的生活。
他通过那些笔记,那些痕迹,一点点了解这个妻子。
他想,如果他们能活着相见,他们会是很好的兄弟。
于是睡梦中再一次听到他温柔的声音,他毫不犹豫的朝他狂奔而去。
然后他见到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