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春光韶
“我——你别逼我了!”
阮风华脸色惨白,支支吾吾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下意识的眼圈不自觉的红了,眼里吟起了泪花,看起来像是被欺负惨了的小白兔,最终一跺脚一掩脸哭着跑了出去。
“风华!”任雪梦见状大急,紧追而出:“阮行书,要是我的风华有什么事,我绝对不会饶了你!”
“阮行书,你闹够了没有?!你一定要逼死你弟弟才开心吗?”阮华池也指责起阮行书。
“阮先生,我不过是说一番实话,怎么在你眼里就是闹事了?”阮行书道:“更何况,你说我要逼死阮风华这罪责我是不认的。明明是你们一家三口说阮风华爱慕殷先生,对他情深义重,因为无法嫁给他而痛不欲生,我迷途知返,好心好意成全他倒变成了逼死他,这说出去只怕别人怀疑的不是我的真诚,而是阮风华的真诚,还有阮家的真诚了。”
殷老爷子颔首表示赞成:“确实如此。”
“当然不是!”阮华池忙否认。
他私底下可以嫌弃殷译同是个废人,当着殷老爷子的面前却是不能这样承认的。
“这么说来,阮风华是愿意嫁到殷家的?”阮行书逼问。
殷老爷子也目光灼灼的望着阮华池,很明显,阮行书并非他之前所以为的蠢货,他洞察到了阮华池一家三口的恶意,今日趁着他在借势发作,揭穿阮家三口的真面目。
虽然殷老爷子跟阮华池一家的目标一致,都是想让阮行书嫁到殷家,但殷老爷子却不想跟阮华池一家同流合污。
他的宝贝孙子如今躺在病床上沉睡不醒,大师说阮行书是殷译同的一线生机,但却并没有具体说阮行书嫁进来之后多久殷译同会醒,如果长时间不醒呢?
他年纪已经大了,一旦阮行书嫁到殷家,殷译同又不醒,那么日后照顾殷译同的责任还是要落在阮行书身上,所以殷老爷子希望能让阮行书心甘情愿的嫁进来。
这个时候自然愿意助他一臂之力。
且他也确实恼怒阮华池一家三口对孙子的践踏。
阮华池神色僵硬,心里骂死了阮行书。
小畜生果然就是小畜生,怎么养都养不熟,竟然给他挖这么大一个坑。
等此事了罢,必要狠狠的教训阮行书,让他知道违逆自己的代价。
阮华池一本正经:“风华并非我阮家亲子,如何能代替我阮家联姻?我也是不愿意委屈了译同这孩子。”
“我不介意,殷老先生也不介意,不委屈,你为何不成全阮风华的一片深情厚谊?”阮行书意味深长:“阮先生,这都什么年代了,您还棒打鸳鸯,这传出去可不好听。”
这下子将阮风华不能嫁给殷译同的罪责都推到了阮华池身上。
阮华池心里恼怒也无法:“风华年纪小,性情不定。其实他对译同只是兄弟感情,所以才会那么伤心难过。”
“你的意思是,阮风华对殷先生并无男男之间的感情?”阮行书追问。
“是!”阮华池咬牙,知道自己这一答,之前的谋划全部落空,但也没办法,总不能真让阮风华嫁过去。
阮行书目的达成,表情更淡:“真是难为阮先生夫妇一片慈爱之心。”
为保阮风华,牺牲亲生儿子不说,还设局让阮行书对阮风华心存愧疚,永远负罪。
阮华池脸上阵青阵白,犹如被人狠狠扇了巴掌,难堪至极。
他神色冷漠,看向殷老爷子:“殷、阮两家虽有婚约,但奈何孩子不愿意履行,我们做父母的也不好强求,婚约之事,便就此作罢吧。”
阮行书松了一口气,转瞬又生出惆怅,脑海里再度浮现殷译同的身影。
或许此生都没有机会再见。
遗憾,但也无奈。
好在也断了阮风华嫁过去的路,最起码日后他不用被阮风华和殷译敏欺辱。
婚事告吹,阮华池也不想继续留下来丢脸,很快就告辞离开,包间里很快就剩下阮行书和殷老爷子几人。
阮行书上前恭敬的给殷老爷子赔礼:“抱歉,老先生,我并非嫌弃殷先生残疾,只是我与他,缘分已尽。”
“孩子,可愿与我单独一谈?”殷老爷子望着阮行书,越看越满意,目光也越发的慈爱。
此子有一颗赤子之心,又有霹雳手段,只是到底年轻了些,做事不计后果。
可也正是如此,才更叫殷老爷子欣赏。
人若无脾气,只会被人步步进逼,最终方寸失守。
“当然可以。”阮行书大约猜到殷老爷子约谈他的用意,却无法拒绝。
阮行书抚着殷老爷子落座,亲手为其奉茶,这才在殷老爷子对面坐下。
跟随殷老爷子而来的助理见状退了出去,守在门口不让人靠近窥探。
殷老爷子喝了一口茶,这才看向阮行书,一双浑浊的眼睛充满了睿智:“你方才对阮华池他们步步紧逼,其实并非只是想要退婚吧?你是想让我看清楚他们的真面目,不要让阮风华嫁入殷家吧?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吗?”
阮行书心里苦笑,果然瞒不过人老成精的老爷子。
他也没有隐瞒:“阮风华并非安分之人,如若他嫁过去恐会趁老先生精神不济伤害殷先生,因此才斗胆提醒,希望老先生莫怪。”
“阮华池一家自来势利,如今译同昏睡不醒,他们不想将阮风华嫁过来也是人之常情,那你呢?你为什么不愿意嫁给译同?是嫌弃他身有残疾还是心中另有所属?”殷老爷子直问。
心有所属?
前世他确实在婚后曾情寄他人,只死后才知一切都是阮风华等人的阴谋,那份心思早已经随着前世的死亡烟消云散,如今又何来的心有所属?
至于嫌弃殷译同,则更加说不上。
前世他初嫁给殷译同,确实因被欺骗而对殷译同有过憎恶之心,但后来他进入公司,开始学习金融,才知道殷译同之天纵奇才,惊艳人间,后来更是借着殷译同的笔记学到了许多东西,对殷译同心生崇拜和感激,从那以后他对殷译同力所能及的尽心照顾,陪伴多年,早已将之视为唯一的亲人。
阮行书摇摇头,“殷先生天纵奇才,我心只有敬仰,哪敢嫌弃?”
殷老爷子眼里流露出笑意:“孩子,我欲将译同托付给你,你可愿意替我好生照顾他?”
“什么?”阮行书怔住。
“你跟我家译同有缘,我愿以殷氏为聘,为译同聘你为妻,你可愿意?”殷老爷子问。
“什么?”阮行书震惊不解,想起前世听到的隐秘,便明白过来,不由得苦笑:“老先生,可是大师为您批命,说我嫁给殷先生就可以将他唤醒?您被骗了,我并非那个有缘人,即便我嫁过去,殷先生也不会清醒过来的。”
前世他嫁给殷译同五年,到他死殷译同都未曾清醒。
可见批命之说根本就不可信。
殷老爷子目光几闪,此事除了他,大师还有管家,并未对外宣传,阮行书如何得知?
这孩子似乎有不少秘密。
但:“我只有译同一个孙子,我也已老迈,不知能护他几时,所以但凡有一线希望,我都不愿意放弃。”
“所以,孩子,请你成全一位老人家卑微的愿望吧。”
殷老爷子起身,郑重的朝阮行书行礼。
“老先生,万万不可。”阮行书那能受殷老爷子的礼,忙伸手扶住他。
“孩子,只要你愿意嫁给译同,我愿将殷氏作为聘礼赠送给你,便是你嫁过来之后,真如你所说,译同仍旧无法清醒,我不怨怪你,也不强留你在殷家,我只求你照应他,让他安然善终,不受任何人的欺辱。”
第7章
殷老爷子握住阮行书的手微微用力,犹如一座巨山沉沉的压在阮行书的心上,让他不由得想起了那安静躺在床上的身影,内心不由得动摇起来。
其实,再次嫁给殷译同也并没有什么不好,他虽然是个植物人,却不会欺他负他辱他……
更何况,历经前世,他已无恋爱结婚的念头,倒是殷家以及殷译同,因为前世曾经相依为命,他心里殷家才是他真正的家,殷老爷子和殷译同是除了姑姑以外唯一的亲人。
最为重要的是,他很难拒绝殷老爷子这样一个耄耋老人的哀求。
许久,阮行书终于定下了主意:“我可以嫁给他,但我有条件。”
阮行书神情坚毅的望着殷老爷子:“我不要任何聘礼,也没有任何嫁妆,日后如若殷先生醒来,我可离去,如若他未醒,我会照顾他一生。”
“但,我只以阮行书之名嫁入殷家,而非阮家之子。”
也就是说,他嫁给殷家,瑾代表他自己,殷家的姻亲只有阮莲姑姑一人,阮华池等人与他无关。
殷老爷子激动又叹息,看来这孩子对阮家是真的寒心了,不过这样也好,只要他们殷家真心待他,那他今日诺言必不会辜负。
殷老爷子自认是有识人之明的,眼前这孩子虽有些古怪,但眼神清正,是个三观端正的年轻人,比那阮风华不知好多少倍。
“好。殷家向阮家提出联姻冲喜已经有数月,昔日阮风华看到我家译同就如同狗闻到骨头一样扑上来,纠缠不休,18 岁就恨不得嫁给我家译同,结果译同不过是成了植物人半年,一听说要他联姻冲喜便支支吾吾、左推右推不肯答应,这也便罢了,人之常情,毕竟不是谁都有勇气去嫁给一个植物人,赌那万分之一苏醒的可能,可他们千不该万不该,既不想付出又想要好处,算计你来当替死鬼,不将我殷家放在眼里。”
殷老爷子冷哼一声,显然对阮家的种种行为十分不满,他向阮行书表明态度:“你既然不愿意再做阮家人,那你便只是阮行书,有殷家为靠,无人能欺你。”
“多谢老先生。”阮行书感激。
“不用这么客气,既然你在这个时候挺身而出,在我心里从此你便跟译同一样,都是我的好孙子。”殷老爷子拍拍阮行书的肩膀,眼里的喜爱不加掩饰:“不过既然你要跟阮华池他们撇清关系,那你的婚事我自然是不能跟他们商谈,好在他们虽然将你认了回来,却并没有公之于众,也并没有真正的让你认祖归宗,只要你我坚决不理会,他们就没有插手你婚事的资格。为表郑重也堵住世人的嘴,那你的婚事就得跟你姑姑见面商谈。婚期很近,如果你同意的话,这两天我就安排时间亲自到你的老家跟你姑姑提亲。”
聘礼的事情殷老爷子没再提,但他不可能真如阮行书说的那样,什么都不给。
阮行书仗义,殷家不能亏待他。
阮行书闻言心里嗤笑一声,是啊,阮家从来都没有把他当做亲生儿子,所以他们虽然已经相认了大半个月,但阮家却从来都没有对外公开过他的身份,告知亲朋好友,就更别说开祠堂入族谱,甚至连户口都没有迁,前世也是他跟殷译同的婚事定下来之后,阮家才放出找回亲生儿子的消息,才对外介绍他的存在。
或许阮家就是想确定他是否能够替代阮风华嫁给殷译同再做打算,确定婚事就认亲将好处全部拿下,婚事崩了就当做没发生过这件事,指不定还能演一出认错的大戏。
所以阮行书怀疑阮华池夫妇是否自己的亲生父母,真不是因为空穴来风。
只可惜他们当初是做了亲子鉴定的,只能说他们真的不配做父母。
“好。”阮行书沉吟片刻,点头答应了。
前世阮行书跟殷译同结婚,有阮华池做主,并没有告知阮莲,直到后来她病危,阮华池等人为了报复阮行书不听话故意把真相告诉了阮莲,让阮莲伤心难过不已,最终怀着对阮行书的心痛遗憾离世。
以阮行书的真心来说,不管是前世今生他都不想将婚事告诉阮莲,他知道阮莲肯定不能接受自己嫁给一个植物人,但她到底是抚养自己长大的亲人,唯一的长辈,自己的婚事若是不告知她才是对她最大的不尊重最大的伤害,前世已经错了一次,今世无论如何也要给她这一份体面。
大不了,他多劝劝她。
“不过你不用过去,过几天我会请假回去一趟,将姑姑带过来,到时候再安排时间见面。”阮行书道:“这些年姑姑抚养我积劳成疾,我很担心她的健康,这一次带她过来正好去医院做个身体检查,不知道老先生是否能为我安排一下?”
殷家有一家私人医院。
“可以,没问题。”殷老爷子一口答应:“你这几天应该都要上课,请假回去接人恐怕不方便,还是我派人过去将你姑姑接过来安置吧。另外,你该改口了。”
阮行书一怔,殷老爷子含笑:“你该叫我爷爷。”
阮行书看着殷老爷子慈祥的笑脸,心软了一块,并没有什么好为难的,毕竟前世叫了无数次:“爷爷。”
“好孩子。”殷老爷子跟阮行书交换联系方式,又将秘书叫进来:“这是我的秘书陈烈,你叫他陈叔就好,日后你有什么事情可以找我,也可以找他,他都会帮你处理的。”
陈烈上前;“行书少爷。”
“陈叔。”阮行书起身还礼:“叫我行书就好。”
婚事谈妥,殷老爷子让阮行书先行离开,陈烈这才露出担忧的神色,“您真的确定了吗?这个孩子未免太过冷情了些,不管怎么样阮华池夫妇都是他的亲生父母,他竟然在这样的场合让他们颜面扫地,我担心日后他是否会一如既往的善待少爷。”
“不。”殷老爷子摇头:“你不能只看果不看因,如果不是阮华池夫妇欺人太甚,这孩子又怎么会做得这么绝?更何况,阮华池夫妇对他这样欺辱,他如果连反抗念头都没有,我才真要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