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花色满京
二管事出离愤怒了, 他身上亮起一层火光,但这层火光却没能“烧化”他喉中之物。
“唔,唔唔唔唔唔!”二管事气得脸色胀红。
在何不见路过他身边时,他裹着一层火光的手胡乱抓向何不见。
“飒——”
越荒州身上杀气喷薄而出,鼓动周围的空气化为一道道风刃。
“锵锵锵锵!”
“唔——”
无数风刃劈头盖脸向着二管事劈去,每一刀风刃都刮去二管事身上的一层火光。
二管事的手无助地在空中胡乱挥舞,想要抵挡风刃。
但风刃的数量太多了,力道也太大了, 他只能凭本能收回手臂抱头被动挨着。
千万道风刃交击在他身上, 让他站都站不稳。
“当。”
“唔——”
二管事被刮得踉跄两步,双膝一软,膝盖骨结结实实和码头地面来了个碰撞。
痛得他脸色狰狞,想叫都叫不出来。
何不见这时已经走到了百里燃五步之内。
百里燃背后的两个带刀护卫紧张地拔出刀,一股金石锐气自他们的刀上散发开来。
百里燃身周也升起了一层金色的防护罩。
“二公子不必这么紧张,我们的朋友此时正在百里府做客, 我们三人此行正要去河源郡、登门拜访百里府。”
“这艘船,二公子不想与我等同乘, 也必须要乘了。”
此时天色将晚, 长空寥廓,暮色四合。
天边堆积的云呈黯淡的紫色, 用它们的身体挽留着最后一丝霞光。
何不见背后的,围绕着二管事的风刃散去, 带动的风吹动何不见墨色道袍的衣袂,带起烈烈声响。
何不见笑着说完, 眉目间不见愠色,长身玉立,姿态出尘。
百里燃不由得坐直了身体,眼中多了分凝重之色。
围绕着二管事的风刃,将他身上的火光一层层削去,却连他的一根毫毛都没有伤到。
这等控制力,远比风刃本身还要惊人。
若发出风刃之人心有杀意,二管事怕是会被千刀万剐。
大管事这时开口道:“既然三位是去百里府访友的,就是百里家的客人,自然当同乘一船。”
“谁让你插嘴的?本公子还没发话。”百里燃狠狠瞪了大管事一眼,“什么时候本公子的事轮到你来决定了?”
大管事平静道:“二公子,家主请您务必在‘长明节’祭祖之前回去,我们不能在此耽搁时间。”
百里燃脸颊抽动,他泄了劲儿一样靠回圈椅里,冲着后面挥了挥手。
两个护卫归刀入鞘,他面前的金光屏障也消失了。
“好好好,”百里燃不阴不阳地道,“你倒是会拿鸡毛当令箭。”
大管事充耳不闻,反而向何不见三人拱手作揖。
“这位是我百里府的二公子,百里燃。二公子被家主宠坏了,三位仙长不要介怀。”
“不知三位仙长贵姓大名?”
“仙长之名不敢当。”何不见淡淡道,“在下道号灵和,这位是我师弟定虚,这位道号承真。”
这时,流泪河上,一艘大船劈开水流,向着这边驶来。
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缓缓靠岸的大船吸引。
何不见摆了摆手,解开了二管家的禁言,对越荒州、张道一道:“走吧。”
三人越过百里燃一行登了船。
百里燃暗地里咬牙,瞥了眼二管事,冷哼道:“废物,还不快滚过来!”
说完,他一拍圈椅。
椅子凌空飞起,带着他登上了船。
二管事刚刚膝盖和大地来了次碰撞,也不知骨头裂了没。
听到百里燃的话,他忍着痛连滚带爬跟上了百里燃。
这艘大船共有三层,此时三层之内已有不少在其他渡口登船的乘客。
依照百里燃的脾气,早就将他们都赶下去了。
不过由于刚刚撞上了铁板,在船上他也不好发作,只能愤愤不平地抱怨:“为什么非要搭船?大哥真是脑子有病。”
大管家沉默地跟在百里燃身边,只要百里燃按照家主的指示行事、只要百里燃没惹出大祸事,他都闭口不言。
二管事刚刚办事不利,现在反而更加殷勤地贴过来。
“公子,公子别气,我这就安排最好的房间给您和姑娘们。”
何不见则漫步在走廊上,好奇地用灵识探查这艘船。
“这么大的船,也不是法器,也没有扬起风帆,我也不见上面有什么阵法……”
“它是怎么能逆流而上的?”
这连张道一都不清楚了。
“我没来流泪河上乘过船……”
很快,何不见就得到了答案。
他的灵识看到二管家跑到了甲板上,找到一位身披蓑衣、头戴斗笠的怪人,从怀中掏出一把信香,点燃后插在怪人身前的香炉里。
“船公船公,船费已付。”
“顺风顺水,直到河源。”
盘膝坐在甲板上的船公猛地低头凑近信香。
信香上冒出的烟凝为细细的两股,投入到船公脸上应当是鼻子的位置。
船公深深吸着,低下的头越仰越高,烟柱越拉越长。
信香燃烧的速度极快,几个呼吸间,信香柱头上的火星就湮没在了香灰中。
船公发出嘶哑的声音:“不够。”
“不够?!”二管事炸了,“这可是被一百位百姓供奉了百天,用了上好香料制成的百日香。”
“一百位百姓的信仰还不够吗?”
“不够。”船公还是吐出这两个字。
二管事脸上露出挣扎之色,良久,他从袖口里掏出六颗表皮鲜亮、水灵的鲜果,放在船公面前。
这回,船公道:“够了。”
二管事啧了一声,转身离去。
何不见的灵识分明看到,他袖口里还有一颗果子。
何不见忍不住传音给越荒州和张道一:“乘船这一趟到真是丰富了我的见识,我好久没遇见过这等恃强凌弱、又贪滑自私之人了。”
张道一不在意地笑笑,他常在各大世界游历,除魔卫道,见过太多难言之人、难言之事。
“能拜入四大宗的人,性情或有缺点,张狂也好、争强好胜也罢……性情虽然各有缺点,却少有这般不堪的。”
“我们这些修士远离尘寰,久而久之,也忘了人之性情中最幽微难言、灰暗不堪的部分,也就少了一份警戒。”
“也因此,常常有大能、老怪重入红尘,以世人千面、红尘百态作镜鉴,反照自身,审视道心。”
“也不能太沉溺世情中。”越荒州道。
何不见也点点头,道:“我们也去交船费吧。”
三人迈步走向甲板。
此时何不见已经大致搞清楚船公究竟是什么了。
船公戴着斗笠、披着蓑衣,凡人肉眼看不穿,但修士的灵识一扫,就能发现蓑衣下其实是木头。
没错,这船公是一块被雕成了人形的木头,木料还和这艘大船相同。
也不知是船生了灵附在了木偶上,还是某个孤魂野鬼贪恋供奉附在了木偶上,渐渐木偶化为了船公。
船公受了供奉,有了神力,以自身力量驱动大船。
何不见走到船公面前,不由得感叹翊圣世界当真适合神道,连木偶稍微受到供奉都能化为船公。
“我身上也没有信香,没有鲜果,不知灵石能不能作供奉。”何不见传音给两人。
“试试。”越荒州道。
张道一思索片刻,道:“我身上倒是有些和信仰有关的材料,我绘制符箓时,有时会用到香灰之类的东西。”
“没事,我先拿灵石试试。”何不见道,“实在不行拿点丹药和百里家的人换点信香,想必他们会很乐意的。”
何不见从储物法器里,先取出一块下品灵石,放在船公面前。
船公又一次猛地俯下身,在灵石上左右摇摆,随即猛地深吸一口气,将灵石吸进体内,生怕何不见反悔一样。
“三个人,一块不够。”
“三块。”
“一共要三块,这样的。”
何不见笑了笑,又取出五块下品灵石放在船公面前。
“三个人的船费,再加三间上房。”
船公立刻道:“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