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鹿忘
“嗯。”
盛临意直起腰,就着水壶吸了两口,水顺着发烫的喉管流淌下去,仿佛瞬间蒸发了一半,他机械性的吞咽,深呼吸。
“你还好吧?要不要歇会儿?”吕凌凌说:“感觉你喘的好厉害。”
“没事,动作演员都要经历这关的,我体力跟他们这些老演员比还是差了点儿,就得靠练,我现在好不容易跟陆老师搭上节奏了,而且场地租赁今天截止,今天的拍摄进度必须今天要完成......”他说着说着捂住了腹部,“不行,有点儿反胃......想吐。”
“临意!”吕凌凌被骇了一跳,捞住他的胳膊大声道:“来帮帮忙!”
“出什么事了?”曾正海在那边儿也发现了不对,连忙招呼助理上前,一行人蜂拥上前,扶着盛临意到一旁坐下,七嘴八舌的关切道:
“我去,脸色这么白是不是中暑了?”
“电风扇电风扇。”
“来来先透口气,快去倒杯冰水来!”
盛临意捏着吕凌凌的手,他的手指有点儿发抖,那厢陆兴华在人群中挤着,眼神中流露出焦灼,关切道:“是不是刚才被我踢伤了?别是脑震荡了!”
“不是不是,我脑子还好,就歇会儿就行......我手抖。”盛临意摇头说。
“我有车,我送你去医院!”陆兴华斩钉截铁道:“临意你别害怕,我会对你负责!”
他作势要上前去搀扶盛临意,忽然一个西装革履夹公文包的年轻人挤进来道:“不要不要慌,保健员来了。”
“师兄!”吕凌凌眼前一亮:“你来了!”
于照撇嘴道:“我祖宗在这里上班我能不来吗?”
他一招手,一个穿着工作背心的人拎着医疗包上前,给盛临意夹上血脉痒夹子,又量了耳温和血压。
“血压偏低,心率偏快,皮温高,耳温还好,应该是有点中暑了。”
人群外,有人淡淡道:“再给他测个血糖。”
盛临意一愣,旋即指尖一痛,是于照熟练的拿了血糖试纸染色。
“三点六,我滴个乖乖。”曾正海有糖尿病,常年在家自测血糖,对这玩意儿不要太熟悉,只瞄了一眼大呼,“快拿瓶电解质水来!再来几块巧克力!”
进食之后,盛临意的脸上才有了点血色,众人也都松了口气,吕凌凌在一旁跺脚埋怨道:“让你中午不吃盒饭。”
“冲完碳会困啊......一困就记不住台词。”盛临意嘟囔说:“我就是想提高工作效率......”
“大不了我帮你买咖啡啊!真是服了你了!”吕凌凌苦口婆心的说:“还当自己是十几二十岁的毛头小子哇!使劲儿造。”
“我本来就二十几岁!”盛临意大声抗议。
他有说有笑还能拌嘴,众人紧绷的情绪才松懈下来,曾正海哭笑不得,“你空着肚子打了四个小时啊,你牛。”
范乐康连连摇头,“也亏的是他年轻,要是我们这群老的,早瘫了。”
“歇会儿吧歇会儿吧,正好我们也歇会儿。”曾正海说。
“给我一刻钟就行。”盛临意说:“我缓个劲儿......”
“那个脏脏包和芋泥奶油泡芙是从我们场记和助理小姐姐那儿搜刮来的,小盛,命令你都吃掉再来上工!”曾正海说。
“这——吃完妆都得重画吧!”盛临意瞳孔地震。
“补个妆的事,你的脸还不好画!”妆造师在一旁嗤嗤发笑:“不要紧你尽管吃。”
一旁,陆兴华的眉头依然紧皱,“我看还是去趟医院全面检查一下比较放心,我的保姆车就停在外面,我负责接送。”
“不用,我没问题的。”盛临意撕开脏脏包的包装袋不以为然。
“你怎么知道你没问题?”陆兴华沉声说:“拍摄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吧。”
“当然差,待会儿太阳就下山了!没光了怎么拍?”盛临意一口咬下去,唇上沾了些可可粉:“而且我自己的身体状况我清楚。”
“不行,我不放心。”陆兴华说。
他的脸色看着不大好,口气更是强硬,盛临意听着眉头轻蹙,他刚想再说点什么,就听见外头有人淡声道:“陆老师,他跟你不一样,你强行带他去医院,如果耽误了拍摄进度,人家不知内情的只会蛐蛐他盛临意吃不了动作演员的苦,可不会蛐蛐你这个做好人的老戏骨哦。”
陆兴华的额角抽动了一下,回头,果不其然,就看见沈顷哲环着手臂,斜身靠在道具箱上。
陆琛的戏份其实已经拍完了,在曾正海眼里沈顷哲的戏向来都是教科书式的,挑不出一点儿错处,陆兴华还以为他人早就走了,与赶场子参加那些大牌的时尚活动和采访,发现他还在片场上待着,不免有些意外。
“对啊对啊!沈导说的没错。”盛临意听见这话如蒙大赦,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我一个新人能进曾导的组已经是天大的荣幸了,还是不要给人添麻烦,夹着尾巴做人一点比较好!陆老师谢谢你的关心了。”
“别人背后说闲话就让他们说,身正不怕影子斜,什么都比不上你的健康重要啊!”陆兴华莫名的有些恼火,他话是对盛临意说的,眼神却觑着沈顷哲,“至少我是这么想的,我分得清主次。”
盛临意被脏脏包噎了一下。
他这是在说谁分不清主次啊?
不知为什么,他从陆兴华的眼神里看到了一丝不甚明显的挑衅。
这个发现让盛临意宛如在盛夏里被迎头浇了一桶冰水,须臾间整个人机灵了一下都清醒了。
妈呀!陆兴华是不是疯了,他怎么敢对着沈顷哲这个大魔头表现出这种腔调的!
那好不容易降下去的心率开始飙升了,盛临意简直要比陆兴华本人还要更早一步的嗅到危险的气息,汗毛林立,他尴尬的挤出一个笑容来,小心翼翼的试图打圆场道:“陆老师,话也不能这么说......我不像您曲艺双馨,在圈子里扎根稳固,我这个人心态比较薄弱,还是比较在意别人的看法的——”
话音未落,他听见沈顷哲低下头,肩膀略略耸动,低沉的哼笑起来。
“陆老师,你要是真分得清主次,真担心他的身心健康,拍戏的时候就少踢他几脚,少打他两拳。”男人似笑非笑道:“不然盛临意要是给自己的脸和身体买意外伤害险,我估计保险公司都不够赔的。”
陆兴华:“......”
盛临意:“......”
第56章
很好, 有内味儿了,不愧是你,沈顷哲。
果不其然, 陆兴华的脸色变了又变,但又碍于某些板上钉钉的事实,沈顷哲说的这些话虽气人, 却难以反驳。
最终他只能深吸一口气,微笑了一下道:“行, 沈导的意见我收到了, 那接下来我要跟临意私下沟通一下要怎么解决这些问题, 沈导也有兴趣加入?”
沈顷哲挑了挑眉峰,他脸上看不出除了懒怠以外的其他情绪, 只转身走了。
待他离开, 盛临意才感觉略略松了一口气, 这迷之尴尬的氛围再持续下去,他可能脚趾都要抠出三室一厅来了。
沈顷哲维护他的意图他感知到了, 可到底接下来还要跟陆兴华共事很长一段时间, 真闹僵也不好,盛临意挠了挠头, 坐下,将剩下的面包吃完。
陆兴华坐在他的身畔。
这过了而立之年男人在片场一直表现的端庄持重, 此刻难得表现出了一点手足无措的意味, 他用大手搓了搓膝盖,横目看了眼盛临意。
青年正埋头肯面包,脏脏包的可可粉在他的唇周星星点点的沾了一圈, 看起来像只花脸的小猫,唇瓣薄而柔嫩, 感觉随便按一下就能留下印记。
陆兴华的表情一瞬间凝滞。
仿佛一夕回到了好几年前,那时他还不是一个闷头拍戏的工作狂,还是个愣头青,会在剧组里演一些无关紧要的角色,在等待上场时被导演晾在角落里许久。他不敢走开半步,因为怕导演叫人叫不到他,这样无聊冗长的等待时光却不让他感到厌烦,因为他能跟自己喜欢的人坐在一起,说笑打闹,亦或是拿着一部手机聊天,说剧组的趣事或是分享心情。
那种在心底涌动的爱意如春生发芽,破开胸膛长出热烈的花,他太久没有感受过了,似乎连人都年轻了不少,陆兴华下意识的伸出手去,轻声道:“你怎么吃的满脸都是。”
盛临意一怔。
他侧目,陆兴华的指尖不经意的碰到他的下颌,他一个机灵,后仰身体避开,笑了一下道:“哦,我吃太快了都没注意,我带纸巾了。”
他摸出纸巾来擦拭,听见陆兴华在一旁叹息道:“临意,你不用一直迁就我,我拍动作戏很多年了,挨打摔跤都成习惯了。”
“但是还是尽可能避免造成伤害吧。”盛临意笑了笑,“您是前辈,我是晚辈,我多吃点苦不要紧,就当积累经验了,您可不能受伤。”
“你这细胳膊细腿的就算真打在我身上也不至于产生什么伤害。”陆兴华说:“不信你试试?”
大概是为了让盛临意信服,他伸手去握了盛临意的手腕,往自己身上胸口捶了一下,他的手心有许多老茧,运动过后又滚烫,盛临意被他握的愣怔了一瞬,旋即无措道:“陆老师你......倒也不用这样。”
他扯了扯手臂,试图将自己弯曲的指节与陆兴华的胸膛拉开距离,却纹丝未动,陆兴华就这么拉着他的手腕,抵在自己的胸前,定定的看着他的眼睛。
“你不要这么诚惶诚恐的,临意,我之前是对你有成见,但是后来我们不是都已经将误会说开了吗?我们相处的也很好。”陆兴华的声音微沉,郑重道:“我对你有好感,你不会感受不到吧?”
盛临意:“?!”
陆兴华的声音不高,小范围内大概只有他能听见,而抓着他手的动作在外人看来大概也只会理解成他们俩在沟通武术动作或是开玩笑。
盛临意愣怔住,只是很短的时间,他就将自己从这巨大的冲击中清拎出来。
“陆老师,你有点糊涂了。”他用力抽回自己的手,笑了一下:“我可能太软弱,所以总是让你想起你的故人——”
他说完这番话,陆兴华非但没有生气,脸上的笑意反而更深了。
“你没有立刻澄清自己的性取向。”陆兴华似笑非笑道:“所以你.......其实也喜欢男人?”
盛临意悚然。
他没有料到陆兴华会揪住这一点,抿了一下唇角分辩道:“我没有——”
“没跟男人试过,怎么知道不喜欢?”陆兴华说:“就算过去不喜欢,也不代表以后不会喜欢,只要你是单身,我就有机会。”
盛临意无奈住了。
按照陆兴华的口气,无论他怎么分辩都不会打消对方的念头,大抵到了这个年纪的人都不会像年轻人一样三分钟热度,对想要的人和事物格外执着。
“而且你刚才说我是不是把你当成了别人的替身,我可以很负责的告诉你,不是。”陆兴华说:“你比他好太多了。”
盛临意的眉头终于皱了起来。
他张了张嘴刚想再说点什么,陆兴华却已经起身,叉着腰笑道:“好点没有,好点就开工了,你不是不想耽误拍摄进度吧,走吧。”
在工作面前,盛临意从来不会让其他的东西占据上风,纵使他对陆兴华这种不顾别人死活的告白感受到困扰,但还是按捺住了内心的情绪,重新回到了片场。
带了情绪,又吃饱了饭,盛临意揍人就带了股狠劲儿,跟陆兴华打的可谓是拳拳到肉。
范乐康在一旁看的是又兴奋又害怕,双方都全力以赴的情况下,剧组终于赶在太阳下山之前收工了,坐在卸妆间里,盛临意精疲力竭的靠在椅背上,任凭化妆师拿着卸妆棉在他脸上涂抹,他都快睡着了,忽然听见门响,有人道:“陆老师来啦。”
盛临意一个机灵坐直了,他强打起精神侧目,正对上陆兴华含笑又热切的目光,盛临意嘴角抽了抽,尴尬到红温的地步,他一偏头,眼角刺痛,化妆师吓了一跳道:“啊呀,是不是卸妆水进眼睛啦,对不起对不起。”
“没事,我去洗手间自己洗一下就行。”盛临意如蒙大赦般的起身,夺门而出。
吕凌凌应该是去对接明天的通告了,人也不在,发消息也没回,盛临意在洗手间里将脸洗了又洗,人也冷静下来。
这么一直躲着陆兴华肯定不是事儿,不说一个“不”字陆兴华还以为他在玩儿欲擒故纵呢。
但是照陆兴华之前那个状态,他说“不”字好像也没什么大用,陆兴华主打一个“你可以试试”,且也没有明确表示要对他怎么样,他表现的太过激反而显得他自作多情呢。
人在一个剧组,对方还是前辈,盛临意困扰加倍,他撑着洗手台,盯着镜子发呆,脑海里闪过一些危险的想法。
洗手间的门开,盛临意一个机灵回头,看见沈顷哲正从外面进来,沈顷哲已经换了私服,卫衣牛仔裤黑框眼镜,帅的很朝前,他头发有点儿乱,大概是进来照镜子整理发型的,跟盛临意对视的瞬间,沈顷哲驻足,挑了一下眉峰。
“你这是什么眼神?”他说。
“啊?”盛临意一时慌张:“什么,什么眼神?”
上一篇:成为暴君的战利品后
下一篇:在渣攻的鱼塘里浑水摸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