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佛不渡癫公 第36章

作者:仰玩玄度 标签: 强强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甜文 穿越重生

太后信他才有鬼了,拍着扶手说:“不必了,檀监事的交代,哀家受不起。”

“娘娘这话怎么说的?”檀韫瞧着太后,“您是天子生母,谁的交代受不起?这话要让陛下知道了,奴婢十个脑袋都不够掉的。”

“陛下……”太后忍无可忍,倾身探出肩舆,指着檀韫的脸说,“陛下身边尽是祸君心的奸佞,哪还听得见哀家说话!”

檀韫也不恼,说:“娘娘误会了。在奴婢心里,陛下就是世间最尊贵的人,奴婢容不得任何人不敬不忠天子,自个儿亦然。”

他上前两步走到肩舆前,太后下意识地收回了指人的手。

“娘娘。”檀韫打开折扇,替太后打了打风,温声说,“您是陛下的母亲,是天下最盼着陛下好的人,奴婢心如明镜,对娘娘千恩万谢都不足够,哪敢对娘娘不敬呢?”

太后一阵心虚,没有说话。

她知道皇帝心中怨她不公,檀韫这条恶犬更是早已磨出了獠牙。

沉默了片晌,太后说:“檀监事,你也是哀家自小看着长大的,哀家知道你有能耐,也欣赏你,所以哀家才想给你提个醒儿。”

檀韫恭敬地垂首,“奴婢恭聆垂训。”

“自来鹰犬之辈绝无好下场。”太后冷冷地盯着檀韫,“陛下今日用你,所以才宠幸你,来日陛下不再需要你,你也免不了被剥爪断尾的下场。哀家再不济也是陛下的生母,你爬得再高,也只是个外人,是天子脚边的一条狗。”

“娘娘的提醒,奴婢记下了。”檀韫抬眼瞧着太后,“如此,若当真有那一日,还请娘娘慈悲为怀,救奴婢一命啊。”

太后:“……油盐不进!”

她不再言语,猛地挥袖,郑鹨命令起轿,偏头瞧了檀韫一眼。檀韫朝他笑笑,没有半分戾气。

郑鹨叹了口气,被太后听见了,说:“别叹了,晦气!”

“奴婢也不想叹啊,”郑鹨笑笑,“偏偏您总是爱乱说话。”

太后冷笑道:“他还真敢动哀家不成?”

“您不了解小七,这世间没有他不敢做的事情。”郑鹨知道太后的底气是什么,不过仗着自己是天子的母亲,天子绝不会动她。

“那也要看陛下许不许。”果然,太后说。

郑鹨又叹了口气,在太后不满的瞪视中说:“小七的狠,您还没有见识过呢。”

“他还敢违抗圣命不成?”太后嘲讽,“他不是自诩天下最忠心的那条狗吗?”

“违抗圣命就是死路一条嘛,”郑鹨掀开眼皮,静静地看了太后一眼,“也不妨碍他先违命,再领死。”

太后心中骤寒,不再说话了。

“小爷。”翠尾走到檀韫身后,“陛下找您呢。”

檀韫盯着远去的一溜仪仗,说:“这么多年了,太后还是不了解我。”

“在娘娘眼里,咱们就是猫猫狗狗,哪犯得上呢?”翠尾说。

“罢了,明儿是初七,好日子呢。”檀韫收回目光,转身往乾和宫去,“你回去后把桂花酒取出来,我明儿要请世子吃杯酒。”

第40章 醉雨夜

今儿七夕, 宫里一水儿的鹊桥补子,傅濯枝一眼就瞧见站在远处阶矶上的檀韫,他今日没戴帽, 发间只插着一只簪子。

走近了, 傅濯枝辨出那是只玄色鹊簪,簪身碎光璀璨, 好比天上小银河了。檀韫也难得穿了抹艳色,纁黄袍珍珠带,更衬得人暖玉馨香。

“你总是这样盯着我。”

傅濯枝回神,见檀韫垂着眼, 一幅不好看他的模样, 忙清了清嗓子, 侧身对着檀韫,说冒犯了,又说:“我不吃人。”

檀韫掩袖一笑, “活像是要吃人呢。”说着又往他身后瞧,“公主殿下和渡洲还没到吗?”

“他俩去湖上玩儿了, 不用管他们。”傅濯枝指了指上头那座乞巧山子, “陛下在上面吗?”

“嗯, 陪淑妃一道在上面穿针编绳。”檀韫问,“你可要上去?”

他这么问,就是可以不上去的意思,大好的机会,傅濯枝怎么可能浪费丁点,便说:“不去了吧, 若是淑妃见着我,受惊出了岔子, 我可担不起。”

檀韫想起他先前放火把淑妃吓得够呛,心说有道理。

今儿宫里热闹,人来人往的,檀韫想了想,说:“你若不嫌弃,要不要去我那儿坐坐?我备了桂花酒和一些小点心。”

傅濯枝面色如常地问:“听说莲台不许外人进。”

“是不许擅自进入。”檀韫下了阶矶,示意傅濯枝一道走,路上说,“我那儿人少清静,你若想凑热闹,待会儿拿食盒装上些再出来也是行的。”

傅濯枝巴不得人少,最好只有他们两个人,“不用,就在你那儿坐坐吧。”他瞥了眼檀韫的侧脸,“戴泱今儿怎么没陪你?”

“他正办案啊,随时都有人找他,进了宫就不方便了,耗费时辰,索性在府里待着。”檀韫听他突然提起戴泱,侧头瞧过去,“你想见六哥?”

这话怎么说的,傅濯枝说:“就是随口问问,毕竟今儿过节嘛,我以为你们兄弟俩要待一处。”

檀韫笑了笑,“我可不敢浑去搅扰,这么好的日子,他指不定要同谁厮混呢。”

这话听着不像真打趣真玩笑,有点笑里带煞的意思,情绪不满语气刻薄,可兄弟之间哪里计较在意这个?

傅濯枝从前疑心这兄弟俩之间还有别的,前段时日与檀韫一道去青州,路上听檀韫提及戴泱,那语气虽说亲昵,可半分没有暧/昧的意思,因此又少了怀疑,可此时再听檀韫这么一句消遣话,登时又拿捏不准了。

心像划成了两瓣儿,纠结着绞缠着,就这么一路到了四季园。

夕阳下花影绰约,一小片一小片霞彩似的绵延摇晃,推开雕花门,莲台池座四周的荷花有些起楼子了,乍一眼像玉琢出来的花样,美不胜收。

翠尾从书房出来,依次见了礼。

“今儿热闹,别窝在房里,也出去转转。”檀韫说。

翠尾说:“是观那小子已经跑没影儿了,这里没人应承。”

“无妨,没有什么需要的地方,且去吧。”檀韫将翠尾撵出去玩儿了,请傅濯枝到三楼最左侧的空台子坐,“你看看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让膳房送来。”

傅濯枝看向紫檀长案,两罐酒,三样点心,一碟子各色零嘴儿,一碟子时鲜果盘,说:“不必了,这些都吃不完。”

“又不是真让你吃,下酒罢了。”檀韫抱起一只圆瓷罐儿,“这是我去年瓮的桂花酒,昨儿启出来了,请你尝尝。”

傅濯枝在他说话的时候已经摆好了两只配套的白瓷杯,指尖描过上头的金墨桂枝,说:“这是你自己描的?”

“你怎么知道?”檀韫给他倒满,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说,“刚收到这套杯子的时候,闲暇时拿出来描了个样式。”

“我见过你画的桂花,觉得有些像,就随口一猜。”傅濯枝握着酒杯,微微上抬,侧身往栏外的方向一对,“这杯子壁薄,让夕阳这么一照,能显出桂花酒里的小花瓣儿,真灵气。”

檀韫笑了笑,举杯与他碰了一杯,说:“喝了要说好不好。”

傅濯枝轻轻抿了一口,让酒液滑过唇齿、舌面,从喉咙口洇下去,过了一会儿才说:“温润爽口,除了桂花和酒,品不出别的杂味了,是好。”

“我不爱甜的,这味道正好,寻常也能小酌两杯。”檀韫依次续杯,“你海量,今儿可以多喝些,醉了也不打紧。”

傅濯枝笑道:“这酒也能喝醉人啊?”

“怎么不能?”檀韫捧着酒杯觑着他,“我就喝醉过,一两杯不醉,半罐子下去也不能醉啊?”

傅濯枝见他还有些不服气的样子,也不笑话他,只说:“那你今儿可悠着点,真要醉了撒性子从栏杆上爬出去,扑通掉进了池子里,我可不捞你。”

“池子浅,”檀韫有底气,“我自己爬都爬上来了。”

他喝完一杯酒,拿筷子夹了只糯米凉糕吃了,神情慵懒闲适,像只愉快的猫儿。傅濯枝觉得手痒,想撸一把,狠狠灌了两杯才勉强压制住,他转移注意力,“给你讲一段下酒的话本子吧,近来时兴呢,说的是宅子里公公和儿媳爬灰,儿子在外头和岳母偷/情……”

檀韫听了一段,蹙眉说:“什么牛嚼出来的破本子,忒难吃了。”

“买的人多着呢,那我给您换一段。”傅濯枝张口就来,“英凤不满娃娃亲,另设擂台比武招亲,招到的准姑爷原是先前那门娃娃亲的未婚夫婿……成,我再给您换……”

正说着话呢,园子里来了几个火者,利落地给花圃搭棚子。

“落雨了……”傅濯枝走到栏杆前伸手一探,一小滴雨落在手背上,突然听见身后“啪嗒”一声,一转头,酒杯被碰倒了,檀韫正起身要走。

“去哪儿啊?”他走过去伸出手臂,檀韫搀了上来,有些踉跄,“我的书还晒着呢!”

语气有些急,傅濯枝低头一瞧,哎哟,脸上挂了层薄红,再伸手推了推檀韫喝的那罐子酒,没剩两滴了。他见这人左脚打右脚,在原地跳舞似的,不禁逗道:“天大的事儿,咱们赶紧跑。”

檀韫真的跑了,握着傅濯枝的胳膊,拽着人就往楼梯口撞。傅濯枝怕他摔几个连滚翻,连忙从檀韫与楼梯栏杆中间跻身蹭过去,站到了檀韫的面前,倒退着下楼梯。

他们忙乎乎地下了楼,恰好翠尾从外头赶回来,跑过来说:“出什么事儿了?”

“收书呢。”傅濯枝说。

檀韫打着脚赶到雕花门边儿那堆草垛子上,倾身就往铺在上头的金丝席子上扑,人半栽下去又被傅濯枝伸臂圈了回来,脚都悬空了一下。傅濯枝把人圈在左臂里,往左边一转,不许他捣乱,右手一伸飞速地将几本书收了,砸进翠尾怀里,说:“赶紧拿进去换个地方铺着。”

翠尾看着圈在檀韫腰上的胳膊,挂在那胳膊上的檀韫,头一回傻了,让傅濯枝掠了一眼才回神,转头跑进廊下收拾书了。

“好了好了,”傅濯枝收拾撒性子的猫崽子似的,一边哄一边将人挪回廊下,还不松手,生怕人一抬腿就栽出去了,“别闹了啊,书给你收回来了,一本没少,过来检查检查。”

檀韫被带到翠尾旁边,蹲下去认真地数了数,这本拍拍,那本摸摸,爱惜的不得了。

“世子爷别见笑,这都是新得的书,有些是珍藏,有些是古书,监事稀罕呢。”翠尾说。

“嗯,”檀韫抬头对傅濯枝说,“稀罕。”

他把自己蹲成一团,晕着脸蛋润着眼珠儿,这模样能杀人。傅濯枝喉结滚动,俯身伸出手,轻声说:“别蹲着了,待会儿更晕。”

檀韫嗯了一声,握着他的手臂站起来了。

傅濯枝对翠尾说:“让你们膳房做碗什么来给他解了酒,垫着胃好睡下。”

“下午熬着清粥呢,奴婢去热一碗来。”翠尾看了眼趴在傅濯枝胳膊上的檀韫,犹豫一瞬还是没有阻拦,行礼道,“劳烦您先把人带上去,奴婢立马就上来。”

傅濯枝知道翠尾不放心自己,也没介意,嗯了一声就半揽着檀韫上去了。

挽救了书,檀韫也没了性子,这一路倒是乖觉,说拐弯就拐弯说抬脚就抬脚,傅濯枝顺利地把人送进了卧房。檀韫爱干净,身上有酒味还沾了点雨,应该不喜往床上钻,他便把人按平在那张外间窗前的美人榻上。

“硌得慌。”檀韫蹭了蹭软枕。

“冒犯了。”傅濯枝俯身替他取了簪子,“这下可好?”

檀韫摇头,说:“闷呢。”

“稍等。”傅濯枝走出去几步,把房门敞开,发现外头的雨下大了些,园子里花树抖擞。风吹了进来,他转身回去,想给檀韫找床毯子盖上,没找着,又不好往内室去,只得先把架子上那身云色披风取下来。

披风盖上来,檀韫配合地抬了抬下巴,让傅濯枝帮自己掖好,又说:“腰疼。”

“怎么腰还……”傅濯枝视线下挪,明白了,原是鞋子没脱,檀韫不愿意躺直,下半身都往外扭着。他失笑,“到底醉没醉?”

檀韫认真地思索了一瞬,回答说:“半醉。”

傅濯枝帮他脱鞋,问:“怎么个半醉法?”

“脑子晕乎乎的,但我没有笨,能认人呢。”檀韫的脚被放到榻上,下意识地并拢了,“现下给我个犯人,我也能审。”

进来一个火者,给傅濯枝见了礼,进内室去了。

傅濯枝收回目光,低头瞧着檀韫,说:“这么厉害啊?”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