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楚济
楚越当即轻声道:“我与这位公子虽是初次相识,但他绝不是你口中说的人,你为何要污蔑他?”
蒋城主正欲辩解,忽然之间一动不动,随即整个人像融化的蜡烛似的从座椅里瘫下去。
伴随着噗嗤一声响,全身血肉搅在一起,红艳艳沿着青石砖流淌。
顷刻间,蒋城主的身体铺满整座小亭。
“啊!!”夫人吓得魂不附体,全身发软跌在地上,手脚并用地退到柱子后。
凌天从未见过如此残忍恐怖的杀人手段,瞠目结舌盯着血水,一种劫后余生的后怕涌上心头,喃喃问道:“你为何要杀他?”
楚越不以为然地道:“无情无义,辜负真心的人就该死。”
第091章 第九十一章
蒋城主就这么死了。
李兰修一手探进帷帽里, 指尖轻轻点着额角,狐仙魂魄被他封在夫人的娃娃里。
他本想用青词笔来施展一式招魂问冤。
白瀛先前提到过,精怪常年百姓香火供奉, 逐渐有些半妖半仙的能耐,能为百姓完成一些小心愿。
蒋城主请回来这位狐仙法力更强, 能帮他官运亨通, 青云直上,扫清一切前路的障碍。
天下哪有免费的午餐?
精怪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能消耗自身法力为蒋城主做那么多事, 蒋城主必然许给狐仙梦寐以求的好处。
一个没有实体,寄生于魂器之中的魂魄最想要什么?
当然是一具肉/体凡胎。
夫人怀的根本不是狐仙的孩子,而是狐仙本尊,蒋城主许诺给狐仙一具肉/体, 自家夫人是最适合的载器。
根据灵武城传言可想而知, 狐仙一生下来,蒋城主便背信弃义将狐狸崽掐死。
如今他已是城主,狐仙没用了, 自然要过河拆桥, 消除一切存在痕迹。
难怪狐仙会化为幽魂,在城主府里日夜徘徊, 如此冤屈, 没有化为厉鬼, 李兰修都觉得不可思议。
罪魁祸首已死,招魂问冤不必了。
李兰修取出一方雪白锦帕,俯下身递给缩在角落里的夫人。
夫人早已被血腥恐怖的场面吓得六神无主, 茫然的双眼望着他。
李兰修两指一拢,指尖轻点在她眉心, 夫人从噩梦里惊醒,看见满地血肉糊顿时脸色煞白,身子剧烈颤抖着。
“害你的混账死了,你该高兴。”李兰修说得冷血无情,手中的帕子一抬,轻轻掩住她的眼睛。
夫人拿过他手中帕子,掩着面庞低声抽泣,事已至此,岂能不知是蒋城主害她?
她流几滴眼泪,伸手扶着身后的柱子站起身,朝着满地细碎血肉“啐”一口唾沫,随即一步一个血脚印,决绝走出了庭院。
楚越神色恬定地说道:“抱歉,我出手太重,让两位捉妖人白来一趟。”
白瀛实在看他不爽,出言嘲弄道:“不算白来,我赏了一出好戏。”
扑面而来的血腥味弥漫在空气里,李兰修屈指掩着鼻子,心烦气躁抬起眼,猝不及防对上楚越望过来的视线。
楚越笑得神闲气定,俊美的脸惹人注目,“此处尘埃落定,公子要去何处?”
李兰修当然先要回重玄宗,见见许久未见面的李延壁,他避而不答这个问题。
因为他的不回答,却给了几人极大的解读空间。
白瀛当即说道:“道友既然对捉妖人一行很有兴趣,不如随我到妖界历练一番?那里很好玩的。”
顾正行所掌管的鬼界不适合游玩,他顿一下道:“我离开灵鹤城想游历四方,道友若是有意,我们可以结伴同游。”
凌天从蒋城主凄惨的死状里回过神,听到两位邪魔这番话心惊肉跳,连忙说道:“李仙长,你跟我回重玄宗吧。”
楚越似是早就料到几人的反应,轻声低笑道:“我观这位公子风尘仆仆,应当是要回家省亲。”
李兰修指尖轻巧摩挲另一手发痒的掌心,仿佛在压制某种隐秘冲动。
楚越端详他白净莹润的手掌,从修长的指节一直盯到莹粉的指甲。
见到那如玉的手指在掌心来回摩挲,他喉结隐隐滚动,眼神微暗几分,“我事务繁忙,不便久留。”
“公子若有暇,我们不日再见。”
说罢他缓缓挪开目光,神态波澜不惊。
李兰修悠闲把玩着自己的手指,轻轻哧笑说:“不日再见。”
楚越转身便走,身后是雪青不绝于耳的夸赞,什么“主上英明神武,为民除害”之类的溢美之词。
走出一段路,楚越顿住气定神闲的步伐,瞥一眼滔滔不绝的雪青,“够了。”
雪青一愣问道:“主上有何吩咐”
楚越袖袍一拂,悬在城主府上空的重剑降落在他面前,他踏上飞剑,“都不必跟着我。”
雪青识时务地抱拳行礼:“属下告退。”
楚越御剑飞进一处秘境,白茫茫雪海冰山万里无垠,白雪覆盖的世界里空无一人。
这是他多年闯遍九州大陆秘境之时,偶然发现的福地,冰洞深处有一汪寒玉潭,水灵根的修士在其中修行事半功倍。
冰洞入口的透明结界散着荧荧光泽,只容许他一人踏入,旁人靠近都会被结界阵法所伤。
楚越熟稔地走进结界里,两侧墙壁随即亮起烛火,一直蔓延到冰洞的最深处。
那是一座漆黑如墨玉的寒潭,静谧无波,潭水的寒气化为淡淡的雾气氤氲。
潭里的水阴冷至极,寒意直透骨髓,他合衣走进寒玉潭,倚在池边,静候那勃然的反应冷静消散。
他从纳戒取出一根扇柄,寒铁扇柄被经年累月抚摸到亮铮铮。
李兰修唯一留给他的东西。
楚越修长有力的手缓缓抚过扇柄,倏地一声“砰”响,扇柄在他手中被折成两段。
他握住断成两截扇柄,灵光闪动之间扇柄恢复如初。
随即紧接着一声脆响,扇柄再次被他摧残成两截,他动作不急不缓,很有耐心地将扇柄一次次折断,一次次恢复。
直到身体勃然的反应消失。
灵鹤城内,李兰修仔细检查一番顾正行脸颊伤痕,不知楚越用的什么玩意兵器,能将鬼王伤成这幅德行。
顾正行不大在意伤痕,眼神专注盯着他问道:“道友何时回家?”
李兰修从封仙境带出不少灵宝神器,他拿出一个雪白玉净瓶递给顾正行,“拿去试试,应该能治好。”
略一停顿,他微微一笑,打趣地问道:“初次见面,道友就舍不得我走了?”
顾正行被他逗得耳根子泛红,沉默着轻轻点头。
李兰修笑意悠长,转身面向白瀛,轻点了点帽檐的一侧,“让我瞧瞧你的伤。”
“不必。”白瀛果断拒绝,别过脸望向一旁,“你我素不相识,不劳烦道友费心。”
李兰修走出房门,屈指一弹,一柄凭空出现的长剑落地,他轻轻跃上飞剑。
白瀛绷着脸走到门口,轻声嘱咐道:“道友小心。”
至于李兰修要小心谁,答案不言而喻。
灵鹤城的事情尘埃落定,凌天要回重玄宗复命,李兰修与他一道回到久违的宗门。
百年时光飞逝而过,青山照旧苍翠欲滴,连绵不绝的浮烟渺渺,漫天洗尘雨中酿出色彩斑斓的彩虹。
他迫不及待地飞驰到紫台峰,跃下飞剑,一手掀下帷帽,来到李延壁洞府前。
洞府的门大大敞开,一位俊俏青年折了桃花,正在往花瓶里插,见到他猛然一怔,“师弟?”
李兰修走进洞府里,笑吟吟着问道:“师兄,我爹呢?”
处玄向后退几步,瞠目结舌地打量他,目光无法从眼前的人移开。
一百年不见,李兰修的容颜丝毫未改,依然是那一双浓黑眼眸,唇红齿白的明艳绝色,但气质却今非昔比。
那是一种内敛的清雅,百年修行洗去他身上凡俗气息,赋予他秋水为神玉为骨的气韵。
若说以前他长得像天上的神君,如今由内而外成了一位高不可攀的神君。
处玄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喃喃地道:“师弟回来了。”
李兰修环视一圈空荡荡洞府,弥漫许久未住过人的气息,蹙起眉尖问道:“我爹呢?”
处玄回过神来,神色古怪地犹豫一瞬,说道:“师弟这一百年去了何处?师兄弟都很想你,师弟可想跟大家叙叙旧?”
“叙旧日后再叙。”李兰修走到他身前,近距离盯着他瞧。
处玄别开脸闪避他洞若观火的目光,幽幽叹口气道:“师尊不在宗门,他去了合欢宫。”
李兰修讶然挑起眉头,一手掰过他的脸,瞧着他说:“合欢宫?我爹想梅开二度,给我找个后娘不成?”
处玄面红耳赤,很无奈地说道:“一位师弟被合欢宫的妖女们捉去当炉鼎了,师尊前去那地方营救师弟。”
李兰修察觉到他还未说实话,若有所思地问道:“我爹去了多久?”
“一个月。”处玄说罢阖下眼,神情忧思重重。
合欢宫的大名李兰修在原书见到过,一个修真界亦正亦邪的门派,宫内的弟子不会杀人,但遇到合心意的会抓去做炉鼎。
原书里合欢宫的弟子都生得极为貌美,若只是与其双修损失一些修为,倒也不算太吃亏。
但一个漂亮耐用的炉鼎实在难得,合欢宫弟子们慷慨大方,时常有福同享,此等淫/乱不堪之举,大为挑战道宗老古董的道德观念,久而久之合欢宫便成为盛传的淫/窝。
以李延壁的能耐,入合欢宫宛如到无人之境,那淫/窝里没有他的对手,只需三四天便能原路返回。
如今李延壁去了一个月,却还未回到重玄宗,李兰修再次蹙起眉,“你告诉宗主了么?”
处玄凝神望着他的脸,欲言又止说道:“师弟有所不知,师尊这些年常常出门游历,寻觅师弟的踪迹,他不在宗门里大家习以为常。”
李兰修微微一怔,轻声问道:“爹常常出去找我?”
处玄目光忧心忡忡,点了点头道:“师弟可还记得楚越?”
李兰修沉默不语,处玄见状,心中已经明了,继续说道:“这一百年来,楚越为了找你,闯遍九州大陆大大小小的宗门,所有的秘境皆被他踏足,搅得修真界血雨腥风。”
“跟我爹有什么关系?”李兰修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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