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楚济
都是当爹的,有这么个儿子,这谁能放下心?
遥远云层传来一阵低沉轰鸣声,一艘庞大华丽飞舟穿破云海,沐浴漫天洗尘雨里,阳光之下,灿灿生辉。
飞舟在渡台上方停稳,船帆徐徐收起,宽敞的悬梯降落在渡台,甲板上凯旋而归的弟子整齐列队,依次走下船。
众弟子阅尽千帆,翘首等待许久,终于见到一道芝兰玉树的身影出现,鲜艳的红裳窄袖收腰,领缘袖口刺着金丝的兰花,他几步轻盈跃下悬梯,一下扑在李延壁怀里。
半挽起的墨发浓密倾散,一根精心编织的红绳纤细,如同细细的抹额束在白净额头,红绳收到两鬓边坠落在松墨发间,露出闪着银光小铃铛。
明媚美艳得不可方物。
李兰修扬起唇角,轻轻地一笑,“爹。”
李延壁顿时消了气,怜爱摸摸他的头发,“这样也挺好的。”
李兰修捉住他的衣袖,拉着他往前走,两边弟子自动地让开一条路。
他旁若无人穿过拥挤的人群,谁也不瞧一眼,周围的人都不自觉地挪开目光,仿佛多看一眼都是在亵渎美人。
此刻悬在天空的云团上,苏师颜轻声说道:“白真传,人家没理你。”
白瀛衣袖里手骤然握紧,淡然地一笑,“倒也无所谓。”
苏师颜认真地催促道:“你快去紫台峰找他,再晚点紫台峰宾客迎门,你今天都跟他搭不上话。”
“不去。”白瀛微微摇摇头,不置可否地说:“都是他来找我。”
第067章 第六十七章
是夜, 紫台峰灯火通明。
宫殿窗格映照重重人影,殿里宾朋满座,奏乐击鼓声热闹非凡。
高歌笑语从门缝里溢出来, 寂静的夜里清晰无比。
宫殿后的竹林里,白瀛坐在一柄长剑上, 阖眼望着地上的竹影。
弥撒的神识耳听六路, 眼观八方,宫殿里一切尽收眼底。
李兰修玩得不亦乐乎。
殿里紫台峰的弟子众星捧月, 绞尽脑汁地轮番哄他开心, 他高高在上坐在宝座,睁着一双剔透分明的眼睛,瞧着师兄弟大献殷勤,时不时笑得肩膀发颤。
白瀛几乎能看到他的笑容, 尖细唇角向两侧翘起, 柔软红润的唇瓣被抹开,漆黑的瞳孔低垂着,唇齿间流出的笑声优柔动听, 妙不可言, 教听见的人骨软筋酥。
“呵。”
白瀛幽冷地嗤笑一声,不过就是笑得好看些, 就迷得殿里的人神魂颠倒。
他折下一支竹叶, 握在手里把玩, 抬眼瞧着热闹的宫殿里。
天空月色皎洁明亮,他在竹林里等候几个时辰,终于等到李兰修身边的宾客散去。
白瀛跃下长剑, 步履悠哉走向宫殿。
殿里一地狼藉,桌案打翻的酒壶淌着一滴滴酒, 酒香弥漫在空气。
桌上的酒杯东倒西歪,瓷器碎片散落在地,几个醉得不省人事的弟子趴在案几呼呼大睡。
李兰修坐在殿上宝座,身子懒洋洋地倚靠在婢女的怀里,听到有人走进来,眼皮都不动一下。
妙素脸红耳热,不敢看他的脸,见到来客如释重负道:“仙长,您来了。”
白瀛扫一眼李兰修,淡然地说道:“方才路过此地,听到喧闹,过来瞧瞧。”
李兰修掀起眼皮瞧他一眼,慢悠悠坐起身来,“有些日子没见了,白真传过得可还好?”
妙素睁大眼睛,才知道时常登门拜访的仙长竟然是白真传。
白瀛施施然地坐到椅子里,“我的日子当然清净悠闲,日日如登春台,美妙无比。”
李兰修拍拍妙素的肩膀,妙素悄无声息地退出殿门,他点头说道:“那便好。”
白瀛盯着他幽幽地道:“听闻你在梦仙城大展风头,捕获芳心无数,想必逍遥自在,乐不思蜀吧?”
李兰修听着像深闺怨妇指责花心的夫婿,不禁扑哧一笑,“我过得如何,白真传不都很清楚么?”
“你远在千里之外,我在重玄宗内,你的事情屡有耳闻罢了。”白瀛神色矜高淡定,说着端坐起身来,不近人情的模样。
李兰修心里好笑,轻轻地点点头,“原来如此。”
白瀛拿起桌上的残酒,随手泼在地毯,手中漫不经意地把玩着空杯,“你离宗之后,我的情热期便过去了,下次还得百八十年。”
“哦?”李兰修歪过头瞧着他,说道:“那可真是太好了。”
白瀛见他一点都不着急,凉飕飕瞥他一眼,“李公子这次收获颇丰吧?”
李兰修气定神闲地道:“还成。”
“我听闻李公子又收了一双人,流云宗的江……什么的,也为李公子倾心。”
白瀛顿一下,冷幽幽地道:“李公子身边都是狂蜂浪蝶,看来如今我入不了你的眼。”
李兰修瞧着他,明知故问,“嗯?白真传如何知道我收服了两个人?”
“……”
白瀛盯着他,牙根泛痒痒,恨不得扑上去,一口把他纤细漂亮的脖颈咬断。
李兰修逗得差不多了,抬起手腕轻轻地招了招手,“过来。”
白瀛似是不情不愿站起身,走到他身边冷冰冰问:“何事?”
李兰修身子向后一仰,身子慵懒侧倚在扶手,朝他慢悠悠勾勾手指。
白瀛嘴角轻微翘起,弓腰俯下身问道:“李公子有何吩咐?”
“谢谢你。”李兰修摸着他的脸颊,温声细语地道。
白瀛耳根子微微泛红,语气依然冷淡地问:“谢我做什么?”
李兰修轻轻地摸着他的脸颊,红教四位护法的尸首上,有妖魔出手的痕迹。
能有号令妖魔的能力,必然是白瀛出手相助。
以前他想不明白,妖王为何见他就情不自禁,扑在他身上闻个没完。
现在理清缘由,这应当是沈长老曾经提到过,双修圣体最显而易见的特点——身上气息对妖魔有极大的吸引力。
沧溟界里老树妖、狐妖一族、黑蛟,都曾说过他身有异香,闻见就情难自禁,想趴在他身上闻个痛快。
这本来是件麻烦事,妖魔普遍嗜血残忍,喜怒不定,但若能收服白瀛做小弟,倒也能称得上是一件好事。
代价嘛……
被小弟趴在他身上闻一闻,狂热舔一通,只要白瀛不跟楚越似的,吃了上顿想下顿,想爬他的床,把白龙当小狗养着也挺有意思。
他一言不发,白瀛嗅着他身上好闻的气息,耳根的薄红越来越重,轻哧一声道:“你不必谢我,我并非要出手帮你,只是我与红教有仇罢了。”
李兰修一双眼洞若观火,嘴角勾出戏谑讥诮的笑意。
白瀛恼羞成怒,猝不及防地压在他身上,抵着脸冷冷逼问道:“你笑什么笑?非得要我承认,我很担心你,很想你,才肯放过我?”
李兰修慢悠悠拍着他的脸颊,笑意不减,“是又如何?”
白瀛盯着他这张过于招摇的脸,急促的呼吸逐渐平稳,凑在他发间深深嗅一口,压低声音说:“李兰修,我是为你变成男子的。”
李兰修挑起眉头,好奇地问:“为何?”
白瀛抬起身来,瞧着他的眼深沉,“我想保护你,不想见你受到伤害,若我化作女子的身体,旁人会当作你吃软饭,若我化作男子的身体,旁人会——”
李兰修不假思索地说:“当作你是我的人。”
白瀛脸上神色一滞,沉默几秒说:“也可以这么说。”
李兰修拍拍他的肩膀,心里多少有几分动容,“你有心了。”
白瀛瞧着他看一阵,不甘心错过大好机会,正色问道:“我若不想做你的人呢?”
“嗯?”李兰修顿时眯起眼梢,冷着脸问道:“你不想做我的人,难道想当我的敌人?还是又想——”
“摆你真传弟子的架子,以权势压我一头?”
白瀛嘴角轻轻抽一下,他被困在重玄宗里,眼睁睁看着李兰修身边的狂蜂浪蝶翻涌,见他遇到危险自己却无能为力。
那种急躁狂乱的情绪,他从未有过,绝不是只想李兰修陪他度过情热期那么简单。
白瀛原本想说的是:“我要做你唯一的道侣。”
被李兰修诘问之后,他说出口的却是:“我想做你的把兄弟。”
李兰修微微一怔,缓缓坐起身来,瞧着他问道:“你要做我的把兄弟?”
白瀛尚不知另一个人也觉得循序渐进,润物细无声才是正道,把兄弟这条路早已经那个人走过。
他淡然地一笑,落落大方道:“当然,不与你做把兄弟还能做什么?”
李兰修有一位“好兄弟”名额的小弟了,如实相告,“我已经有位好兄弟了。”
白瀛脸色微变,猜到对方是谁,无所谓的语气说:“我不介意。”
李兰修洁白如玉的手指,轻轻地点着下颚,“做我的兄弟很危险,要跟我一起出生入死。”
“我会想办法离开重玄宗。”白瀛轻声说道,若是再困在重玄宗里,他跟李兰修彻底无缘了。
说罢,他顿一下继续道:“有我在你身边,你没有危险。”
李兰修清楚他的能耐,若白瀛能离开重玄宗,身边又添一员猛将,他稍作思索说道:“日后我可能还会有些兄弟。”
莲华宗若要发展壮大,有用的小弟是必不可少。
白瀛咬牙低笑着说:“我不介意,兄弟当然越多越好。”
李兰修不会亏待任何一位小弟,“除了我帮你渡过情热期,你还想要什么?”
白瀛盯着他一阵,几乎要脱口而出的被咽下去,“什么都不必,若你有心,可以给我取个名字。”
妖魔本没有名字,他的名字是梅雪真君取得,因为他是一条白龙,梅雪在瀛州捡到他,便给他起名白瀛。
他若想离开重玄宗,会与梅雪一刀两断,这名字他也不想再用了。
李兰修眼波扫他一遍,姿态慵懒地倚回到座榻,手指抵着颊边想一阵,“小白吧。”
白瀛轻声默道:“小白”,他眉头一挑,隐约觉得这名字不像是人的。
李兰修这会心情很好,还能再忍着让他嗅闻一阵,手指轻轻一勾道:“小白,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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