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妄别管
唯一沾点关系的,还是从前村里一个上了年纪的神婆,但那神婆也就是会点画符烧灰兑符水治病的手段,你要她弄火药,她连火药两个字怎么写都不晓得。
“说来方才过来时听到了炮响,可是在试验新的炮弹威力。”周肆也知道火器坊的难处,弄火药是得有些化学方面的知识,但眼下时期莫说化学,就是数数平头百姓都不会,算账还得靠扳手指头,十几年来能弄出小钢炮,已经很了不起了。
“不错,先头咱们弄出来的炮弹求稳定,威力都小了些,这些日子便想着弄出些更厉害的炮弹,只是才试着炸了一发,没多试验,还不稳定。”钟叔边领着大当家往坊里走,边说起近几个月火器坊弄出来的新东西。
时下火药早就有了,前朝攻城略地还用过□□上战场呢,但那玩意威力聊胜于无,且被朝廷把持,平头百姓是没资格接触的。
周肆好歹读过书,便是不记得书本上的知识,平日看穿越小说打发时间也都逃不过火药配比,一硫二硝三木炭这七字口诀都跟刻在骨子里一样。
但光晓得这七个字,要弄出火药来,也不容易,毕竟口诀里的一二三并非真的一比二比三。
像老火药方里的一硫指的是一斤十六两硫,二硝三木炭中的二和三指的是二两硝和三两木炭,量的单位不同,便能卡死许多一知半解的家伙。
化学方程里最佳比例为15:2:3,但要求东西纯,时下硫磺和木炭好说,偏偏这硝最是难弄,如今的硝都是硝石矿里开采出来的,且因为这东西和芒硝类似,许多一知半解的人容易将芒硝当硝石,更不说这两都是药材,很多药材铺子都把两样药材混用。
买也买不了多少,市面上流通的硝石有数,一旦量太大叫朝廷发现,保管抓了你问罪。
为此在没有寻到硝石矿前,尿硝就是唯一的硝石来源,不过尿硝量少难收集,幸而一份炸药方里只需要二两硝,若同硫磺一样需一斤十六两,只怕光靠人产尿硝,得叫人累死。
……
一行人来了试验炮弹的地头,二娃和麦妹儿早早候着,瞧着大当家过来眼底都泛光。
算起来二娃比大当家大三岁,麦妹儿倒是跟大当家一个年纪,但他们俩是叫大当家救过命的,早把大当家看成再生父母尊敬着。
“这是什么东西?”秦襄的眼神不差,走过来一眼便看上摆在正中央的小钢炮,一看都是精铁打出来的东西,类似纺锤形状的铁疙瘩瞧着怪模怪样,一看就不是近距离拼杀用的,毕竟这玩意要人力抬起来,非得霸王在世。
“小钢炮,作用大抵和投石车差不多,不过投石车投的是石头,小钢炮投的是火药。”二娃没见过这先生,但瞧着跟在大当家身边,该是厉害人物,便主动开口解释。
“投石车?这个比喻倒是妙。”只是投石车投石用的是弓弦,如射箭一般,眼下这个小钢炮左看右看也不见弦,是怎么投射火药的?
“如今炮弹装载还需要从前口入?”周肆轻轻碰了碰小钢炮,上面还有热度,这是时下大炮的主要缺陷,从前口装入炮弹,只能打一发待大炮冷却过后再装新弹,不然会有炸膛的风险。
“对,这方面我们没什么头绪。”二娃挠头,颇有些不好意思,他和麦儿在火药上有天赋,但工匠手艺还得看铁匠师傅他们发挥,本来小钢炮造出来也是近两年的事,要改结构,没那么简单。
且铁匠师傅整日忙着呢,便是把武器放在首要位置,那不是还有火铳排在前头,为此改良小钢炮的肯定没那么快。
周肆低头想了想,他对这方面了解不多,大抵只知道后装载式的大炮于战场上更便捷,可不解决大炮发射后热度过高容易炸膛的问题,前载还是后载差距不大。
“铁匠师傅那边有头绪吗?”要改大炮结构也不是随口说说就能弄出来,周肆一般不在这上面插手就因为他也不是专业的,尤其他知道的东西对目前来说可能过于先进,反而会因为做不到而造成结构无法使用,但要是铁匠师傅一点头绪都没有,他倒是可以说说,给他们点新思路总比死胡同里打转要强。
“没,铁匠师傅们是一个人恨不能掰两瓣用,上回去问说是脑子里都是浆糊,想不出好法子来。”
周肆听麦妹儿的意思,大抵知道这是铁匠师傅抱怨活多,可又有什么办法,手底下的人只有这么多,事却一件不少,随着步子跨出去,日后还有的忙。
到底匠人也是缺,偏正经有手艺的匠人都在世家里养着,不轻易流出,他便是自个儿培养也需要时间不是。
说话间,小钢炮冷却好,二娃上去装了新弹,麦妹儿指挥着围观的人站在爆炸范围外,便是炸膛了,也轻易炸不到这头。
“要是没有心里准备,秦先生还是堵着点耳朵。”周肆瞧着秦襄满眼兴味,好心提醒。
“大当家都这么说了,看来这东西动静很大。”秦襄很识时务,立马捂住耳朵,接着一声震天响,把心有准备的秦襄都给吓得一趴,乖乖嘞,这玩意能说是火器吗?
瞧着城墙都抵不过几炮轰下去,有这东西,攻城战都不必用围城战略,直接炮轰城墙硬打就是了。
“怎么样?秦先生,我这火器坊的底牌还算有几分实力?”周肆满意的看着秦襄目瞪口呆的模样,按照时代发展,火炮这东西不该现阶段登场,但真要论技术,也不是造不出来,只是说没法大批量生产罢了。
“何止有几分,大当家你要是早带我过来看过这东西,那成王便是有五万人我也不带吃惊的。”如今战场多是一换一的伤亡比,可一门炮轰过去,一次可炸死多少人?又炸伤多少人?一炮以一敌百完全不夸张。
若是对战的时候,拿出十门二十门这样的炮,哪还用人去打,只管轰过去,来多少人都得折戟沉沙。
底牌的确是支撑他想法的底气,但还不够,至少在后装载式连发的火炮研发出来之前,他不会轻易和朝廷打起来。
不过成王要是敢擅动,他是不介意叫成王的私兵尝尝眼下小钢炮的滋味。
……
“成王这是什么意思?”钱宝来作为祁州的地头蛇,却收到容州的强龙来信,信上内容也简单,说是要借道祁州,希望钱宝来不光装聋作哑,还要过境的时候拿出兵马援助,事后功名利禄绝不会少。
“造反吧。”身边的管事也看了成王的信,看不明白的同时大为震撼,不说祁州现在还是不是钱府尹的一言堂,单是一个亲王此前连联络都没联络直接给钱府尹写信让道借兵,不是扯蛋呢吗?
“真是蠢货,我好好的府尹不做,为何他跟他造反。”钱宝来将手里的信件撕碎,“这成王连祁州的情况都没搞清楚就想着造反,只怕都打不到鹿鸣府,到桥头县便给人一锅端了。”
“大人,我若是没记错,成王刚娶了秦大人家的哥儿,是不是秦大人那边?”管事心里却琢磨是不是京城那头有人授意,毕竟成王早不造反晚不造反,偏刚成亲来了这么一封信。
若是那位秦大人插手,说不得有几分把握呢。
“你怕是还不知道,这迎亲队伍走了黑熊岭的道,没过隘口就叫黑熊寨拿下了,如今那秦大人家的哥儿该是被抢去了黑熊寨。”钱宝来到底在祁州经营多年,手里消息渠道还是不少,就说窦县令这会都不一定知道成王的迎亲队伍叫黑熊寨吃了,他却是已经收到消息。
“如此成王的依仗是什么?总不能突发奇想要打上京?这不是给皇帝送把柄吗?”皇帝今年的生辰早过了,这么大礼要送也送迟了不是。
“这谁晓得。”钱宝来才收拾了毒狼寨一伙人,只叫一个活口不留,成王的事他是不乐意沾手,不若卖给黑熊寨一个好,左右成王真要打过来,铁定是走黑熊寨那条道,不然大张旗鼓造反还领兵过州府,他就是只手遮天也架不住皇帝的眼线。
第38章 谁是蠢货
容州,景昌府。
因临海之故,建有港口,时有各地船只来往,便是容州的日子不好过,景昌府靠着港口的便宜也能留住不少做工的人,为此容州天灾人祸乱了这些年,景昌府到底还算繁华。
更不提因为成王的缘故,许多容州的商人纷纷在景昌府添置宅院,如今世道士农工商,商为末受权贵打压,也就能在泥腿子跟前充充档次。
如今这容州住了这么一位皇亲国戚,只要想往上爬的商人没不去巴结的,别的不提,每年送进成王府的孝敬,怕比的每年容州收的税银。
成王有钱练出一只五千人的精兵,还真少不得这些商人支持。
只是近来城里越发风声鹤唳,有点关系的人家都晓得怕是成王那里要有动作,至于什么动作,便不是这些泛泛之交的商人能够打探的。
成王府的门路断了,便想方设法往景昌府府尹官平青府邸去,商人做事周全,年年孝敬,景昌府府尹也都是不少给的,为的平日里办事能讨个方便。
这可苦了官平青,他是早早投了成王门下,晓得成王在打什么算盘,偏这事不敢于外人说,别看眼前这群商人讨好成王讨好的厉害,真要知道成王谋反,转头就能在朝廷跟前揭发。
毕竟成王谋反成了,他们好处是什么还看不着,可要是成王谋反败了,他们这群年年送孝敬的商人必然逃不过一个死字。
商人是有的选,官平青是没得选,不提其他,若是成王败了,朝廷必要拿他,便是没证据证明他同成王一伙,但成王在景昌府眼皮子底下起事,他做府尹的没能事前察觉,也要治个玩忽职守之罪。
如此一来,官平青只有两个选择,一个是投靠成王,输了便一起砍头,赢了便是从龙之功,官居一品。
另一个则是向朝廷揭发成王,可偏偏容州距离京城极远,他也不晓得成王在朝中是否有支持者,贸贸然揭发,若是泄露了消息,成王也不会放过他。
前者生死不定,后者死大于生,官平青踌躇一番咬牙上了贼船,现下却是悔的肠子都青了。
盖因前几日他在府里收到成王府的消息,说是打算近些时候起兵,叫他做好准备。
看过这封信后,官平青抬头望天,瞧着天上只有一个太阳,没出现幻觉,又低头瞧信件有成王的私印,不是同他开玩笑。
成王这是失心疯了不成?
从前成王在封地行事虽然荒唐,但私下里也紧着正事,蓄养私兵,筹备粮草一点没少干,几年下来也算是有点基业。
又因有他在一旁打掩护,不说容州其余被蒙在鼓里的小官,就是皇帝安排的眼线都被糊弄过去,没发觉成王府的异常。
如此再熬几年,待京城那位年纪上去了,再私下联合边境外族里应外合,再没说成不了的事。方案都摆好了只要照着计划做他们指定能成,结果这个节骨眼上成王竟然说要准备要起事。
起事?如何起事?靠他们手里那点人马,怕是连京城的边都摸不到,就叫地方上的兵马剿了,到时候他从龙之功没挣到不说,还给人家加官进禄贡献了一笔业绩。
待一批又一批打探消息的商人上门过后,官平青是坐不住了,只顾递了拜帖给成王府的叶幕僚,那位可是帮衬成王到容州扎根的狠角色,整个成王府的二把手。
比起年轻气盛不懂收敛的成王,叶幕僚将近不惑,行事稳重,颇有手段,成王一向听得进这位的话,这么大的事叶幕僚没站出来怕也是不同意,还是要请叶幕僚劝劝成王殿下才是。
……
“叶大人,叶大人,你且再劝劝王爷,咱们如今还真不到起事的时候,怎么也得再等几年。
大燕一朝的几位先帝都不长寿,当今瞧着也逐渐上了岁数,底下子嗣又不丰,等几年怕都不用咱们起兵,皇位自己落到成王殿下头上也未可知啊。”
官平青跟着叶幕僚的步子,嘴上更是话一句不带停,偏也叶幕僚不为所动。
“官大人,这事殿下自有决策,你我都不好开口,若是官大人怕了,早些想好退路,容州临海,官大人有的是出路。”
“叶大人,你可不能不管下官啊,这条贼船可是叶大人你拉我上来的。”官平青一听这话还得了,“是不是成王殿下哪里还有援手,叶大人你怕我嘴不严泄露消息,若真是有,叶大人也只管说一声,叫下官放个心。”
“没有。”叶幕僚斩钉截铁否定,听得官平青心如死灰,难不成真就这样等死?
“扑哧——我说官大人对本殿是一点自信都没有啊。”嗤笑声从他们身后传来,不知这位多是在屋里戏弄美人的成王殿下今儿个怎么出来了,也不晓得在后头看了多久。
“殿、殿下怎么过来了?”官平青头皮发麻的接话,虽说跟着成王造反必然是要死的,但那也是几个月后的事,这会惹了成王殿下不满,要死是立马的事。
“我不过来,怎么听得到二位大人的真心话?”吴恒说着一双眼睛流露出狠毒的色彩,像是一条随时准备暴起的毒蛇,在打量自己的猎物。
“殿下哪的话,实在是下官心头没底,咱们就五千人马,怕是和如今朝廷没法硬碰硬。”官平青碍于身份说话十分委婉,不然换个比他官小的,怕是要指着鼻子骂,以为自己冠军侯在世,竟然敢只率五千兵马打中原。
“谁说我们只有五千兵马的?”吴恒用折扇打了打手心,像是不解,仿佛在问官平青本王是那等蠢货不成。
“这……”官平青一时分不清是叶大人在骗他还是成王在骗他,不过有一点他笃信,成王自己的兵马绝对只有那五千,“不知殿下可否透露是哪家兵马会来相助。”
“官大人,如今咱们也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问我自然要说。”吴恒走过来,抬手像是逗狗一样叫官平青凑上前,低语,“你我都是容州的祸害,若为盟友,自然也得是个祸害才是,那么比的你我二人还厉害的祸害是谁,怕不必本殿下多言。”
吴恒说罢拍了拍官平青的肩膀,大笑出门。
“叶、叶大人,成王不会说的是祁州的钱宝来吧?”官平青瞪大双眼,若真是钱宝来,这事没准是真能办成,毕竟钱宝来手里养的有私兵。
“钱宝来好好的祁州土皇帝不做,为何要同你们狼狈为奸?”叶幕僚讽刺道。
“可是成王殿下”
不等官平青把话说完,叶幕僚拂袖而去,显然是不想和蠢货论长短,他这辈子唯一一件错事就是入了成王门下。
吴恒此人,骄奢淫逸,妄自尊大,以为自己有几分本事,其实连当今皇帝十之一二都比不过,在容州土皇帝当久了,还真以为自己便能称王称霸。
从胆敢私自遣人劫了皇上赐婚的正妃起,叶幕僚便对此子大失所望,更不提之后成王竟然打算直攻京城,这是什么蠢材才能想出来的主意,只怕人都没出祁州,就叫祁州的势力瓜分了个干净。
能主事的两人都离开,叫官平青一个左右摇摆的废物不知所措,成王和叶幕僚看着也不是一条心。
……
起兵一事,非是只有成王一派的人知道,像是探查出成王的兵马依旧选择留在景昌府的徐小六一行人,也隐隐察觉到了异常。
成王府是打不进去,但景昌府府尹的府邸还是能探一探,几个身手矫健的汉子趁夜入府,在官平青书房守了几夜,收获不匪。
“我昨个儿一宿没睡,还是想不明白为何成王敢起事的,谁给他的依仗?”说话的汉子急的挠头,不怪他,成王私兵他们才探查清楚,刚给大当家捎了信,这头成王就准备用五千人打京城了,“大当家铁定看走眼了,估摸成王之前伪装的好都是府上那位叶幕僚的本事。”
“那也说不一定,没听打探消息的人说,准备靠钱宝来撑腰呢。”刘老实嗑着葵花子,胡说八道的搭话。
“钱宝来,钱宝来有那个胆子,还能一直龟缩在祁州?”不是他看不起钱宝来,而是钱宝来贪却不蠢,这些年,单祁州弄来的钱还不够钱宝来给京城那头塞银子上升的?人不这么干,为的就是在地方上作威作福。
且钱宝来这些年干的事,成王能一点不知道吗?别钱宝来前脚投靠后脚就叫成王给端了,好歹也是祁州数一数二的祸害,肯定不是窦宏那样的糊涂蛋。
“那为何成王这般自信,除非钱宝来有把柄叫他抓了。”
“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只是钱宝来真要被抓了把柄,直接干掉成王不是更容易。”被人拿了把柄,最忌讳的就是叫人拿把柄反复威胁,钱宝来一不做二不休弄死成王,容州的人还敢上京告状不成。
“你这么说也有道理,那到底什么给成王自信钱宝来会帮他?”刘老实想不通,“头儿,你别闷着不说话,给兄弟几个分析分析。”
不想默不作声的徐小六语出惊人,“或许,成王根本没想打京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