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长亭渡
白皙嫩滑的小脸上,一个粉红的巴掌印很快就显了出来。陈妙妙也知道自己是被迁怒了,她本来就被养的脾气大,还被打了一巴掌,眼睛红红的瞪着常鸿,她还是头一次受这种委屈。
陈妙妙心中的气一点不比常鸿少,刚想要把气撒回去,结果气急攻心一上头,她忽然觉得胸脯疼,紧接着,就是下腹疼。
她皱着眉捂着肚子,惊道:“来人哪,我肚子疼!快去请大夫,我要看大夫!”
刚才给常母看病的那个大夫已经走了,若是放在往常,陈妙妙一嚷嚷着肚子疼,常鸿赶紧就让人去找大夫。
可相同的借口用多了,可信度就低了。以前她也总嚷嚷着自己肚子疼,常鸿知道那是她的小把戏,但自己宠着惯着她,也都找大夫过来给她看了。
可如今他正在气头上,对方竟然还用这种把戏骗他。常鸿甩了甩衣袖,喊住了刚要出去请大夫的下人:“干什么去?还不快把人扶回房休息!”
这就是不让出去找大夫的意思了。
下人赶紧抬抬头上去搀扶着陈妙妙,陈妙妙这会儿肚子疼的已经直不起腰来了,担心肚子里的孩子,她额头上一片汗珠,脸色苍白,说话有气无力,“老爷,我是真的肚子疼,快叫大夫来吧,咱们的孩子、咱们的孩子重要啊老爷!”
常鸿双手背在身后,正背对着她站着,这会儿听出来她语气里的不对劲,这才转过身来,一看陈妙妙脸色苍白,也知道她不像是装的了,又吼着下人出去找大夫。
大夫还没走远,但一来一回也需要时间。陈妙妙感觉自己下面一片温热,逐渐有血从她的下衣摆间流了出来。
陈妙妙瞳孔紧缩,吼道:“老爷!老爷我流血了!”
常鸿终于重视起来她的话,再怎么说她肚子里也是他的孩子,虎毒尚且不食子,他赶紧把人抱起来放到了屋里的床上。
过了一会儿大夫终于来了,进去就被常鸿拉进去把脉。
在常鸿急切的眼神中,大夫轻轻叹了口气,摇摇头说道:“孩子保不住了,我先开点儿药给夫人调理一下身体。”
陈妙妙不能接受这个结果,等大夫出去之后开始大吼大叫,哭着喊着她的孩子没了。
本来常鸿还有一些愧疚,觉得这事儿弄成现在这样多半是因为自己,但陈妙妙这么一喊叫,他心里窝着的火又起来了。
“你给我闭嘴!在屋里好好歇着吧,孩子以后还会有的。”
常鸿被她吵得心烦,干脆出去了。陈妙妙因为失血过多,身体本就虚弱,什么事儿都做不了。她死死瞪着常鸿出门时的背影,原以为她遇到了一个这辈子都会一直对她好的良人,没想到却是人面兽心,对她也不过如此。
常家突然之间就乱了起来,中风的中风,流产的流产。常家人本就不多,一下子倒下了两个,家里的事情也没人操持了。
常鸿忙得团团转,一大清早起来,发现之前对的衣服都没人洗,一问才知道家里根本没有负责洗衣服的下人,之前家里人少,只有常母跟池哥儿两个人,这衣服一直都是池哥儿洗的。
现在家里请了下人都在照顾常母跟陈妙妙,还有一个要做饭打扫屋子,衣服就没人洗了。
常鸿无奈,从那一堆要洗的衣服里面挑了一身看起来还算干净的衣服换上了,他今天要去打点一下京中的关系,最好是把昨天衙门的事压下去。
本来之前打点关系就已经花了不少钱了,要是因为这次的家事耽误了他的升迁,那他之前花的钱就全都打水漂了。
京兆府能够公开审理的案件,一般都会传到百姓们的耳朵里。昨天的事情围观的人并不算多,所以具体传成什么样,常鸿也不清楚。
他今天登门去拜访京中的大臣,也是想让上头帮帮忙,把这事儿盖过去。可去了之后,直接吃了个闭门羹。
马上就是年底,各部官员升迁考核抓的很严格,就怕有什么结党营私贿赂官员的事情被监察院的人逮到。
监察院是三省六部之外的机构,独属于皇帝掌管,跟御史台是差不多的性质,都是负责监察百官的。
但监察院的权利要比御史台大得多,遇见一些紧急的情况可以先斩后奏。年底了,说的通俗点,每个部门都需要考核业绩,检察院也不例外。
这个时候正是查的严的时候,常鸿敢直接上门来拜访疏通他这个官职升迁的事,别人可不敢轻易见他。
这边池哥儿也不是没长脑子的,自从陆清上次跟他说了这事儿闹大了好解决,他就一门心思要把这事闹大。什么脸面不脸面的,他也不要了,常家这么对待他,他为何还要替对方遮掩?
既然这个宠妾灭妻的丑闻还没有传的人尽皆知,那他就添把火,不说,让全京城的人都知道这事了,最起码让在他们花溪巷附近住着的老百姓们知道常家有多么欺负人。
纵观古今,舆论在什么时候都是非常锋利的一把刃。流言一旦传起来,效果都是不可估量的。
常鸿找了好几个疏通关系的官员,有的上门见到了人,但说了几句就被拒绝了,还有的直接就不见他。
等他回来的时候,才发现一路上走过来,都有人对他指指点点的。有的人根本不避着他,就在旁边很大声的说他是如何宠妾灭妻的。
常鸿脸色铁青,又没办法反驳,毕竟人家也没有指名道姓的说他,可听到他耳朵里就是那么的膈应。
常鸿回到了家,这一路上走的他都口渴了,拿起桌上的茶壶倒水,发现壶里一滴水也没有。家里乱糟糟的,竟然连口水都喝不上了。
他开始想念起池哥儿的好来。
池哥儿已经从常家搬了出来,已经跟他们闹翻了,也不好再住在他们家。
池哥儿收拾东西的时候才惊觉,自己根本没有多少行李。在常家这几年,就连衣服他都很少买。
他去找了陆清,提出想去他那个奶茶铺子里帮忙做工。
“清哥儿,你也知道我现在是什么情况,这常家我也住不下去了,打算到时候直接住到铺子后面,至于工钱我就不要了。你这次帮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才好,你不是说你铺子里缺人手吗?我干活还行,就去里头给你帮忙。”
池哥儿心里很感激陆清,这下一闹,常鸿应该会给他要的那一部分和离钱的。即便是在奶茶铺子里做工没有工钱,他也能够养活自己。
陆清哪能不发他工钱,他拉着池哥儿的手说道:“你这是跟我说什么傻话?工钱就按照正常的给你开,魏幸他们刚来的时候实习期三个月,工钱六百文一个月,月底有提成。铺子的生意很好,现在他们每个月到手能拿不到二两银子。”
“你就放心过去吧,铺子后面还有好几间舍房,虽然有些小,但一个人住是足够了。”
池哥儿也是个苦命人,他很感激陆清,点点头红着眼眶说好。
这边常鸿让下人去烧了点水,自己坐在屋子里泡着茶喝。
他有些后悔要赶走池哥儿了,再怎么说也有夫夫的情分,想起往日里池哥儿对他的温柔体贴,说不准他哄哄就好了呢?
他想着等会儿还是拉下面子跟池哥儿当面道个歉,服个软算了,以后他还是正头夫人,陈妙妙就是个妾,怎么都压不过他的。
常鸿打算的好,现在家里头老母需要照顾,陈妙妙身子又不爽利,池哥儿如果回来了,最起码家里这一烂摊子事不用他操心了。
可他到池哥儿屋里找他时,发现屋里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就连铺盖卷都没了,人也不知道去了哪。
第193章
池哥儿已经收拾着东西住到奶茶铺子后面的舍房里去了。舍房虽然只有三间房,但每间房里面都有三张床,可以同时睡三个人。
现在铺子里头只有魏幸和李汐,如今再加上他,也才三个人。一人一间,还算宽敞。
奶茶铺子离花溪巷不远,常鸿稍微打听一下,就能打听得到池哥儿去哪了。
白天池哥儿忙着在奶茶店帮忙,他来了之后,一直负责帮客人点单,装杯,收钱找钱之类的活,常鸿压根就挤不上来跟他搭话。
只能等晚上铺子关门之后,常鸿过来找人。
但是池哥儿压根就不见他,天一黑铺子一关门,他就回后院儿了,常鸿又不能强入民宅,等了好几日,只好作罢。
官府支持池哥儿和离让夫家给银钱也是有期限的,说的是七天之内签好和离书给钱。
池哥儿早就签好字按好手印儿了,常鸿一直拖着想找池哥儿好好说说,让他回心转意。可没想到人家压根不见他,这一拖就拖到了第七天。
常鸿被逼无奈,只好签下了和离书,还附带一笔银钱。不然闹到官府事情就更大了,这几天附近几个巷子都传的有鼻子有眼儿的,他都不太敢出门儿。
池哥儿走了,常家后院一时之间没个主事儿的人,常鸿不得不又招了两个下人回来。
虽然是招来洗衣服做饭的,但这两个家伙长得十分水灵,嘴也甜,会说话,就被留下了。
刚流产没几天的陈妙妙还在床上躺着养身体,都没能下床,就看到自个丈夫竟然招了两个年轻漂亮的小丫鬟进门,她最了解常鸿是个什么秉性,当年她不就这样,一步一步从丫鬟变成现在的夫人的吗?
一想到这儿她就气不打一处来,反正常母已经中风了,根本管不了任何事。家里的事儿还不都是她说了算,趁着常鸿出去的时候,她把两个丫鬟好好整治了一顿。
可这两个丫鬟也不是省油的灯,论年纪她们比床上的那个女人小多了,老爷对他们出手大方,一看就是个有钱的主,不安分的心蠢蠢欲动。
等到常鸿回来两个丫鬟哭的一个比一个厉害,在他面前告状。陈妙妙看着她们两个脸上那红红的巴掌印就知道自己被算计了,这般苦肉计还不都是为了陷害她!
她躺在床上气的大吼大叫,旁边一岁多的儿子也没人哄没人喂,被吓得哇哇大哭。
常家闹得鸡飞狗跳,常母躺在床上说不出话来,因为中风,她的手跟嘴都在发抖,可这并不代表她听不懂周围发生的事。看到家里一片混乱,她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陆清听着隔壁时不时的争吵,耳根子都没得清静。好在屋里头隔音稍微好一点,团团和圆圆没被吵到,两个孩子还算乖巧。
十月中的时候,秦元白成亲了。夫郎姓乔,大家都管他叫乔哥儿。
秦元白现在还只是一个小官,在京中的熟人不多,这次只是请了几个相熟的朋友过来吃个席。
来的人里头,宋声认识的没几个,也就跟楚越比较熟一些,他们便坐到了一桌上。
陆清这是头一回见乔哥儿,到新郎和新夫郎出来敬酒的时候,陆清才瞧见他长什么模样。
跟陆清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乔哥儿看着一点都不柔弱,个子反而长得高高的,身形细长,肤色是那种健康的小麦色,并不白皙,大概是常年在家里做活的原因,看着十分稳重。
乔哥儿的长相不是那般柔柔弱弱的,第一眼看上去并不让人惊艳,不过他的脸很耐看,双眼皮儿下面有一双黑亮黑亮的眸子,很是有神。
等他们挨个敬酒敬到陆清这一桌时,乔哥儿笑着道:“你就是清哥儿吧,之前听我相公总是说起你跟你相公,以后咱们常往来着点儿,我在这里也没什么朋友,盼望着你以后多来找我玩。”
这话说的十分和气,陆清也笑了笑,客客气气的拉着他的手道:“好啊,以后我经常来找你玩,你可不要嫌我烦。”
乔哥儿之前听过秦元白说过好几次宋声他俩,话语间都是羡慕,乔哥儿早就想认识清哥儿了。
这个时代吃席都是男女分开坐的,陆清他们这一桌上坐的都是女人和哥儿,楚越还没有成亲,没有带女眷过来。陆清跟同桌的一个哥儿聊的还挺来,这个哥儿是秦元白兵部的一个同僚的家眷,不过他不是正头夫郎,而是纳的妾室,叫锦哥儿。
锦哥儿出身不好,家里头孩子多,爹娘就把他那给了当地的一个大户人家里的少爷做妾。
没想到这少爷也有出息,硬是通过科举考上了进士,现在在京里做官,虽然年纪比他大了十岁,但比着人家那种四五十岁还娶小妾的老头子好多了。
锦哥儿丈夫对他还算是宠爱,上头的正夫人是个端庄大度的,后院里就他两个人,也没什么勾心斗角,日子过得还算安稳。
“我听说京城里现在那个很火的奶茶铺子一枝春是你阿爹开的?”锦哥儿问道。
陆清点点头,今天他跟着宋声一块儿来参加喜宴,就没带孩子一块来,正想着两个孩子不见他那么久我也不会闹着要找他,就听到锦哥儿问他这话。
“你要是喜欢喝,下次来我家做客,我最近又研制出了另外几种口味的奶茶,请你帮忙品尝一下。”
锦哥儿闻言十分欢喜,连声说好啊。他很爱喝奶茶,尤其是新出的那个芋泥奶茶,里面捣碎了的紫芋格外的好吃。
锦哥儿还没有孩子,每个月的月钱份例有五两银子,平日里除了买买衣服之外,也没什么需要开销的。最近他都喝了好多奶茶了,反正手里都有钱,就算买的多也不心疼。
“其实这个铺子是你开的吧?我懂,咱们这些后面的哥儿不方便在外面抛头露面做生意,影响了他们的官声就不好了。”
陆清叹了口气,虽然当了官夫郎听起来是很体面,但同样的也有很多事情没法出面去做,这不能干,那也不能干,十分受约束。
锦哥儿看出来了陆清在想什么,宽慰道:“你别想那么多,等你相公熬出了头,升了官,以后你的孩子也能更容易嫁娶,这是好事。”
陆清点点头认同,锦哥儿还挺了解他的,他道:“你说的也对,不过不管怎么样,还是得好好读书才有前途。”
他们家现在有两个孩子,团团是男孩,以后肯定要好好读书的。至于圆圆,长得那般出色的样貌,以后也是不愁嫁的。
只是如果自家相公的官职升得高了,也能护得住他,能让他以后随心挑选自己的另一半。
席上锦哥儿跟陆清两个人一直在聊天,时不时的跟同桌的其他几位客人说说笑笑的。
反观宋声这桌几乎全都是在说着下一届的科考试题的,三年一度的科考算一算也只有一年的准备时间了,不知不觉宋声已经在翰林苑待了一年半了。
“宋兄,听说工部最近正在忙,或者改进造纸术,你也参与其中了,咋样?能鼓捣出来不?这要是改进出来了,纸价能不能降下来啊?”
说实话的是一同为官的一位同僚,宋声也不敢透露太多,只是说道:“现在已经有很大进展了,至于什么时候能改进成功,我也说不准。不过一旦能做出来,最起码京城里头的纸价肯定要比以往便宜一些。”
宋声连后续如何批量生产纸张都想好了,这个时代没有机器,但是可以利用水车作为动力来批量生产,不仅能够节省人力,还能够提高效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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