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夏汭生
“住……住手,你们烧的是谁?是我侄子,还是他身体里的那恶鬼?”甄广义出声质疑。
然而没人回答他,陆惊风与林谙此时正精神高度紧绷,专注于眼前的战役,似乎过来三分钟或者更长的时间,惨叫声戛然而止,咚的一声,痛苦抱着头的人直挺挺地往后倒了下去。
甄广义见状,不顾众人阻拦,硬要上前搀扶。
谁也没看到,一道黑影从倒下的人身下奄奄一息地钻出,冒着漫天的火雨,拼死冲出业火波及范围,攀着甄老汉的腿蜿蜒而上,悄无声息地没入后颈。
陆惊风及时收了手,警惕地望着地上一动不动的人。
甄广义的侄子躺了一会儿,睁开眼睛悠悠醒转,慢慢坐起身,挠着后脑勺茫然四顾,甄广义真情实意地扑了上去,左看右瞧,嘘寒问暖,确定人没事之后,起身跟陆惊风林谙道谢。
陆惊风目中的怀疑未褪,一手拎起那位大侄子的手腕,搭上脉搏,细细探查,确实不见丝毫异样,也感知不到一星半点鱼霄的阴气。
他的视线在场上众人脸上逡巡一周,先是温和地笑了笑,随后对族长道:“甄老先生,先不用谢,我还有一事相求。”
“恩人尽管说。”甄广义方才也见识了这两位陌生来客的本事,面上有些敬佩和惶恐。
“在场的诸位族人先不要离开,等我一一把过脉再走,您看行不行?”陆惊风轻声细语地道,“那恶鬼法力高强,不会就这么轻易死了,我怕又被他钻了空子。”
“您既然开了口,我们必须得无条件配合呐!”甄广义乐呵着道。
这时,他觉得脖子后面有点痒,伸手挠了挠,随后不由自主地开口:“这样,我先把我这倒霉侄子送回去,他吓坏了,等把他妥善安置好我再回来。”
说着,他弯下腰,扶起侄子转身就要走,刚踏出一步,一条胳膊伸至面前。
“慢着。”陆惊风咧开嘴,笑得唇红齿白,平易近人,“族长先让我看看再走不迟。”
他冷不丁地伸手,就要去抓甄广义的手腕,甄广义却丢开搀着的侄子,背起手连连后退了几步:“恩人这是怀疑到我身上了吗?”
“本来是怀疑,现在是确认。”陆惊风的面上闪过一丝狠厉,“鱼霄,你是黔驴技穷了吧?同样的花招能瞒得过一次,再使就不管用了!”
说罢,焚灵业火自甄广义脚底腾地烧起。
鱼霄无法,被逼出来飘至半空,此时的他已然法力大损,灵体近乎透明,在如斯明亮的白昼里恍惚缥缈,快要与周围的空气融为一体。
“陆惊风!”鱼霄死到临头,还嚣张地怒吼,“我不欲与你多做纠缠,你别欺人太甚!”
“你先还我好友的命来。”陆惊风的嗓音恍若从寒潭里捞出来一样,能冰封万里,“再还七七四十九条人命,我可以考虑罢手。”
“做梦!”鱼霄桀桀笑出声,声声泣血,“平民于我皆蝼蚁,想当初,本道尊一声令下,要谁生便生,欲谁死便死,莫有不从,也无人敢指摘半句。你一个小小的焚灵派后人,竟然也敢螳臂当车,不自量力!”
“现在都什么年代了,法制社会,崇尚民主,人人平等,阁下犯下连环杀人案,就是受人唾弃的杀人犯。”林谙讥讽,“如此冷血残酷,性质恶劣的案子,本国还未废除死刑,你身负这么多条人命,拉出去枪决几万遍都不够啊亲。”
他句尾那声亲叫得无比顺溜,毫无违和感,陆惊风一下子愣是没反应过来,只听见背后躲着的甄度噗嗤笑了一声。
鱼霄自觉已到穷途末路,缓缓闭上眼睛,有感而发:“罢了,重新为人又如何,这已经不是我的时代,天下之大,竟无我容身之处。”
“那就祝你早日投胎,别再怀抱一腔执念,祸害这太平世道了。”陆惊风嘴上虽叹息,手上却毫不留情,蓝色烈焰化作利刃,直直朝鱼霄的胸口刺去。
比火刃更快的,是一道凭空而现的虚影,那虚影不知以什么秘术勾住了鱼霄的魂魄,而后急急后撤躲开了焚灵业火的攻击。
他出现了一刹那,也仅仅是一刹那,随即又消失不见。
半空中飘落冷香四溢的灰烬,是烧尽的符纸。
隐遁符。
“陈启星!”陆惊风目眦欲裂,怒而大吼,“臭小子居然敢越狱,你他娘的给我回来!”
第87章 第 87 章
陈启星救走了鱼霄, 同一时间消失的还有回春鼎。
当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陆惊风与鱼霄剑拔弩张的对峙上,谁也无暇分心那片角落里的废墟,直到甄度眼皮一跳,惊觉余光里貌似少了点什么东西,再转头,青铜鼎已经蒸发无踪影。
陈启星是个极大的变数,他一现身, 形势就如万丈瀑布落悬崖,急转直下,陆惊风还未从功败垂成的打击中恢复过来, 不远处就有人踉踉跄跄赶来,扯着稚嫩的嗓子呼喊:“族长,族长!阿诚!阿诚不见了!我亲眼看见他被人掳走啦!”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什么?!”甄广义本就年事已高, 接二连三的变故在短短几十分钟内集中爆发,打击得他手足无措, 仓惶茫然,两眼一黑,脚下趔趄险些摔倒。
甄度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他, 平日里招蜂引蝶的浪荡哥儿形象消弭于无形,说出的话掷地有声,严肃正经:“先喘口气儿,甄诚是怎么被掳走的, 把你看到的说清楚讲明白,别咋咋呼呼搞得大家人心惶惶!临危不乱知道不?度叔叔以前怎么教你们的?”
来人是个半大孩子,十岁左右的样子,亲眼目睹伙伴被绑架吓得半死,这会儿被甄度一震慑反而冷静了不少,只是说话还有点磕磕绊绊:“阿诚……刚才在草垛上……监工……”
几个词一蹦出来,陆惊风立刻联想到刚进村时看到的那个吹骨笛的少年,甄度说他是族长的孙子。
这孩子上气不接下气,紧张得不行,甄度蹲下,一只手放在他肩膀上,温声道:“阿诚在监工,然后呢?别急,慢慢说。”
男孩似乎从那只大手上汲取到力量,汗津津的双手擦了擦裤缝,说话连贯许多:“我去小卖部买零嘴儿,回来就看到一个大哥哥在跟阿诚说话,阿诚要站起来,大哥哥按着没肯,然后阿诚就喊救命,被大哥哥直接敲晕带走了!”
“什么大哥哥?你看清那人长什么样儿了吗?”陆惊风问。
孩子猛点头,但真让他描述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会说:“是个好看的大哥哥。”
甄度眨眨眼:“怎么个好看法?”
“就是好看啊。”小孩黑不溜秋的小眼睛四处转了转,指着林谙道:“但是没这个大哥哥好看。”
林谙冷着脸:“我是你叔。”
这小孩管甄度叫度叔叔,林谙自然不愿意被叫哥,平白无缘矮了一个辈分,郁闷也正常,但人家一个小孩子,至于脸这么黑吗?
陆惊风刚想回头瞪他一眼,那小男孩可能天生胆子小,又受了惊,嘴一瘪,溜圆的眼里瞬间蓄满泪水。
眼看泪水就要决堤,陆惊风往裤兜里一摸,掏出来就是一根草莓味棒棒糖,塞进小孩手里,和颜悦色地摸起小孩的头:“小朋友你真勇敢,叔叔想让你帮叔叔一个忙,你愿意吗?”
小孩攥紧了棒棒糖,噙着泪水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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