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夏汭生
费天诚被这姑娘的破锣嗓子敲得没辙,只得答应了,临走前把身上所有傍身的法器全都搜罗出来大方地赠予陆惊风,又千叮咛万嘱咐,性命第一任务第二,别本末倒置,得不偿失,最终在林谙不耐烦地瞪视下恋恋不舍地走了。
“费老狗是个好人。”走了一刻钟,茅楹忽然道。
“嗯。”陆惊风附议,“我也是最近才发现,可见人都要相处之后才能了解。”
茅楹又不说话了,她现在总是沉默的时候比较多。
长长的甬道一直往下延伸,安静得让人不适,没了外人,天字一号缉灵组的三位组员都觉得应该说点什么来缓解气氛。
于是茅楹指着两个人:“你们两个,怎么着,确定在一起了?”
林谙依旧是那副不冷不热的姿态,垂着眼皮没吭声,等同默认。
陆惊风手握空拳抵在唇边,咳嗽一声,含糊着点头,嗯嗯啊啊,嘴里像含了一口舍不得咽下的水。
“我就知道这小子没安什么好心,现在总算如愿以偿了。”茅楹捶了一记林谙宽厚的肩膀,自己的拳头反而红了,忿忿道,“小风,其实他早都盯上你了。”
“哦?”陆惊风挑眉,“有多早?”
“从他变回男人重新回来的那时候起。”茅楹一本正经地分析,“想想看,堂堂东皇观林少,要是没别的心思,会在乎那一点工资,上赶着回来矮破小的办公室倒贴吗?”
陆惊风替林谙申辩:“他说他是为了……”
“为了什么都是借口。”茅楹打断他,拿下巴点了点,“不信你这会儿再问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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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谙不答话,勾着嘴角笑得很有深意。
陆惊风眨巴眼,后知后觉自己好像掉进了一个一早挖好的深坑。
“林弟弟,说说呗。”茅楹缺席了两人确定关系的全过程,追悔莫及,八卦之魂不合时宜地燃烧起来,“你俩……进行到哪一步了?那什么,做爱做的事,谁比较累呀?”
这尺度有点大,陆惊风的耳朵不争气地红了。
林谙飘过来一个阴恻恻的眼神,故作天真地笑了:“茅姐姐,要不,我们还是来聊聊张祺张队的暗恋人生吧?”
茅楹猝不及防地被杀了个落花流水,翻了个白眼,再次陷入沉默。
十分钟后,甬道尽头,他们遇到了第一个分叉路口。
第96章 第 96 章
回春鼎里燃烧着漆黑如墨的无妄之火, 审判的烈焰张牙舞爪地扭动着腰肢,降下自我意志主宰的刑罚,霸道地裹挟、侵吞那些在火焰中心变了形、面目狰狞的魂灵。
“知道你们为什么会在这里吗?”男子嘲讽的声音突兀地响起,自问自答,“因为你们罪孽深重,现在我给了各位一次绝佳的赎罪机会,好让天道轮回因果得报, 用心忏悔吧,真神会原谅你们。”
惨叫迭迭,辱骂声不绝于耳, 最终都化为愤怒不甘的幽泣呜咽。
“根本就没有真神。”
年轻人抱着双臂倚在湿冷的墙壁上,他罩着宽大无比的衣袍,形销骨立,面颊凹陷, 宛如一具死气沉沉的枯骨,被人强行摆成站立的姿势。
唯独说话的时候, 眼睛里泛出的丝丝缕缕活气能证明他还没咽气。
但离真正撒手人寰,也就只差那么一点了。
“没有就没有罢。”鱼霄不与病鬼争辩,他飘得近了些,低头端详陈启星的面色, 诚实地道,“你快死了。”
“嗯。”陈启星眼皮也没抬一下,可能是不想浪费力气在这种可有可无的动作上,他的下巴因为消瘦越发尖削, “放心,我会撑到奇迹发生的那一刻的。”
“然后抢我的功劳?”鱼霄哈哈大笑,“小星星,你的如意算盘打得可真响亮。”
陈启星终于勉强抬眼看了过来,倒不是为了对话的内容,而是因为小星星这个恶寒的称呼。
鱼霄看到他翻了个白眼,笑得更癫狂了,红袍乱飞。
“成功跟失败对半分。”陈启星冷淡地吐出刻薄的话,“与其说我是为了抢你功劳,不如说我是来凑热闹,看你到底怎么死的。”
“不会死。”鱼霄做了个为老不尊的鬼脸,“我会活得比谁都长,没听说过吗?祸害遗千年,哈哈哈哈哈哈……”
陈启星转过脸,他连翻白眼的力气也没有了。
“你设的那个阵真的能困住陆惊风吗?”鱼霄察觉到墓穴里的异动,知道鱼儿入网了,“当初的三垣四象落魂阵都没困住他,你那未免也太小儿科了。”
“当初因为有我。”陈启星冷笑一声,“你千算万算,实在不应该把我落在里面,否则这会儿也不会有这么闹心的苍蝇了。”
“焚灵业火那么厉害,我怎么带走你?”鱼霄弯着眼睛假笑,此人心性阴晴不定,不爽的时候视人命如草芥,这会儿显然心情还不错,至少还有磨嘴皮子的兴致,他不能离开回春鼎超过一丈,无法再靠近陈启星,对方的脸隐没在黑暗中,他看不清,只好出声询问,“怎的?还在为了这事儿生气?”
“生气?”陈启星像是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笑了起来,肺上如同破了两个洞,呼哧呼哧的,好半天他停下难听的笑声,摆摆手坐下来,“生气就是自己喝毒药还指望别人痛苦,我像是这么愚蠢的人吗?”
鱼霄饶有兴致地盯着他,好意提醒:“我还杀了你爸。”
陈启星的脸色冷了下来,眸光幽幽,犹如蛰伏着的野狼,瘦而不颓。
“还抢了你的身体,囚禁你的意识。”
“……”
“你看,你还是生气的。”鱼霄得意地哼笑起来,“生气归生气,我还是得辩解一下,你爸不是我杀的,我不过是随手设了个圈套,他自发钻了进去,罪有应得。”
陈启星不说话了,他闭上眼睛,忽略胸膛轻微的起伏,像是死了过去。
“所以说,我对你这么坏,你为什么还从陆惊风手里把我救下来呢?”鱼霄人生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隐隐感觉到自己触碰到人心里什么柔软的东西。
陈启星的嘴巴闭得死紧,头顶夜明珠的光芒幽微,落在年轻人的脸庞上仿佛镀了一层疏离的荧光薄膜,很好看,也很遥不可及。
鱼霄等得不耐烦,背手荡开,但他听力极佳,清楚听闻陈启星在他转身的一刹那说了四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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