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月光他下嫁了 第15章

小腿撞到床榻知道是到床边了，把自己往床上一抛，呈大字型趴在床上，将头埋在松软太空被里不动了。

像只摇摇摆摆的企鹅。

克莱因被他逗得发笑，跟着他的脚步走进房间，坐在床上一角，手掌抚着端羽纤薄光洁的背脊，低声道：“还生气呢？”

“你现在管得这么宽？我生气也不行？”端羽把头闷在被子里，声音瓮声瓮气道。

他说完后，就竖起耳朵等着克莱因的回应，然而半晌静寂无声，只有穿梭舰脱离UR9号行星轨道时舰身金属结构的微微颤鸣声。

“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你在湖边画画，问我能不能给你当个模特。”克莱因忽然笑道，“我还以为你会画我，结果只拿我当一个背景板过滤光线。”

“那天光线太强了…如果不遮挡会影响构图的。”端羽下意识插话道。

“那后来呢，每次你写生都有理由叫我去。”克莱因清澈湖绿的双眸里带着温柔笑意，“一两周我就了解了你的朋友、生活，连你不喜欢吃宽叶蔬菜都知道了。”

克莱因掌下能感觉到端羽脆弱精致的蝴蝶骨随着他的呼吸振翅欲飞，像不属于人间的仙鹤，然而这优美清高的仙鹤甘愿留在一艘破旧不堪的穿梭舰里，用蒲草筑巢。

端羽纤长浓郁的眼睫如花露般轻盈颤动，也软了声音低声道：“我比杨瑜大不到一岁，在同一所学校，那时…我快被逼疯了。”

人性就是拜高踩低的，当时G2行星很多家族都知道杨志成鸠占鹊巢，还弄了两个私生子霸占端氏产业，手段行迹均令人不齿，但眼见端家已经再无旁人，又有谁会提起呢？

杨志成洋洋得意，连带着他那两个孩子也看不顺自己，试图将他赶出端宅。

十六七的Omega心机手段拙略的可笑，但奈何他的对手是自己。

他本来就不擅长勾心斗角，再加上自知没人帮他，只能一面装傻，一面暗地里给杨钰下绊子。

那场景就像是百分制里出现了两个个位数选手，一个七分一个八分，两人还斗了个旗鼓相当，每天掐得跟乌眼鸡似的。

菜鸡互啄。

杨瑜呕得要死，他又何尝不是气得眼睛都红了。

杨瑜可以利用家里的势力来联合旁人羞辱他，他却没有人帮自己，只能寄情于油画，当年遇到克莱因，他莫名觉得克莱因就像是一只慵懒的大猫，外界发生的一切映在他琉璃珠子似的眸底，却没有什么能激起他的他的兴致。

他像一个落难的王子…有点不要脸的说，克莱因给他的感觉就像是另一个自己，但他甘于平庸，享受生活，跟充满野心与仇恨却没有与之匹敌的能力的自己，是截然相反的两类人。

他忍不住叫住克莱因，说是要给他画像，其实是将埋藏在自己心底一切竹筒倒豆子似的都说给他听，他迫切的需要一个人听他说话，听他发泄。他没奢望着别人能将他的话听进去。

但克莱因却认真听完，在看到他的画作上并没有自己的身影后，还微笑着对他说：“你下周要是还来写生，我可以陪你。”

当时，他已经撑不住了，克莱因一句话救了他一命。

端羽也有些感慨，谁能想到他们的缘分就在那时落地生根，冬去春来攀出枝芽来，他微抬起身子来，枕在克莱因膝头轻声道：“你是我的英雄呀。”

“…住在穿梭舰里的英雄么？会不会太草率了？”克莱因忍笑道。

端羽握紧拳头轻轻揍了他一下，却忍不住灿烂微笑着道：“我有一个住在穿梭舰里的英雄就够啦。”

克莱因俯身在他脸颊上落下一个吻，端羽觉得心底都泛起了甜，捂着自己被亲的地方，唇角荡开笑意，勉强还记得自己还在跟克莱因生气的事，努力收敛起脸上的笑，板着声音问道：“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只给我买牛排…讨好我？”就不能平等的对待他么？

克莱因心道，端羽跟他私奔，很有可能再也不能回家，离家何止万里之遥，举目无亲这一切都是为了他，他再不对人家好一点，这还有良心么。

“你是我的Omega，我要照顾你。”不让你后悔跟我离家，克莱因抚着他柔软的发丝低声道。

端羽的怒气像一个被针戳破的气球，哧溜一声从他手中飞走。

“其实从营养学的角度讲，营养剂营养均衡比牛排还好呢。”端羽在他膝头换了个角度，略带着点鼻音道，“我们积蓄不多，以后用钱的地方还多着呢，不要再买这些不实用的东西了。”

“好。”

“以后用钱的地方要先跟我商量。”

“好，我以后什么都听你的。”

“拉钩！”端羽把手举到他面前，小指探出。克莱因忍俊不禁，他都说不清自己的心思，片刻克莱因克莱因握住他的尾指将他纤细的手包在自己掌心里。

端羽呆了一瞬，随即面颊染上一层薄薄的胭脂绯红，从克莱因膝上挣扎起来，把他往外面赶：“我要修画了，你出去。”

“你要什么工具么？”克莱因被推出去前还站在门口不放弃的问，“我能帮你么。”

端羽微微启唇，刚要说你也不懂画啊，话到嘴边转念一想变成了一句：“还真有一件事！”

“什么？”克莱因早觉得他每天闷在房间里画画太辛苦，听到自己能帮上忙很愉快的问道。

“把耳朵变出来让我摸摸。”端羽威严道。

克莱因石化了，他的表情不亚于听到让他跳一段脱衣舞，就非常惊恐。

“快点！”端羽煞有介事的命令道。

“我去给你拿杯饮料吧，你慢慢修画…”克莱因准备溜了。

端羽拽住他，神情严肃道：“我查过了，Alpha的兽型如果是小型动物，是能变出来部分特征的。”你不让我摸，不要想走。

克莱因：“……”

克莱因一副很为难，仿佛被羞辱了的复杂神情。

“你刚还说什么都听我的，结果我提的第一个要求你就不满足我？”端羽瞪大了双眸，眼底逐渐浮现起不可置信与被厌弃的委屈。

克莱因明知道他是装的，还是一秒认输，低下头道：“那你摸吧。”

两簇金色的毛绒绒顶出，端羽眸底迸溅出欣喜，扑上去撸着纤长柔软的猫科耳朵，一边撸一边感叹道：“手感真好啊。”像天上的一蓬云，又像是水波纺成的丝绸。

“猫科Alpha太可爱了，我得收回成见，所有猫科我都爱！”端羽喃喃道。

克莱因眼底噌得一亮，故作不经意的问道：“花豹猎豹，狮子老虎都是猫科吧。”

“嗯嗯，都爱！”端羽博爱道。

克莱因耳朵抖动了两下，心思微一活动，端羽捋着毛绒绒的耳朵，若有所思道：“不对呀，狞猫耳朵尖上不是有两簇竖起来的毛毛么？”像两个鸡毛掸子！

他本来是不太喜欢的，但在知道克莱因的兽型是狞猫后，他已经查过很多狞猫的照片与他们捕猎道视频了，这种身手矫健的精灵，捕猎时耳朵上的两簇毛毛会跟着抖动，像翩飞的蝴蝶在风中摆动又带着捕猎者特有的肃杀。

他已经爱屋及乌的爱上了这两缕毛毛，没有看到还有点遗憾。

克莱因耳朵心虚得一颤，冷静道：“春天掉毛。”

端羽信了。恋恋不舍的又捋了两把才放开他，在克莱因下唇上轻轻啄了一下道：“去开飞船吧，帮我把照明光线调亮一些。”

克莱因心底惴惴不安，脚步虚浮的走开，他兽型的事就像个定时炸弹一样，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炸，他唯一可以确信的一点就是端羽知道时一定会大发雷霆。

大型猫科可以，不知道超大型猫科可不可以。

如果他真的跟狞猫似的，小巧精致就好了，克莱因郁闷踏进操控室，操控飞船向凯兰星驶去，不忘将照明系统里的大部分能量分配给卧室。

＊

修补油画是一门非常复杂的专业技艺，像这种没有经过收藏者悉心保护油画损伤较大，更是要仔细。修复者的油画知识、技术和经验，对最终修复的质量与完整度至关重要。

恰如翻译书籍，优秀的译本不仅需要译者掌握两门语言，更需要译者具有较高的文学素养。

修补油画里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常识，就是宁做一半，绝不勉力为之，很多时候一幅名画甚至有几十人作为一个团队先后对其进行修复。

每一位油画复原者首先要做到的就是只做自己能力范围之内的修复，并且每一步都留出可复原到上一步的余地，为下一位油画复原者减去不必要的负担。

一般操作上是上保护光油后再用修复专用油彩进行补色、调整，如此稍有不妥也可以用松节油轻易将后添上去的颜料去除，恢复古画的原本面目。

端羽对自己的油画水平与修复能力有正确认识，他仔细观察画作后戴上手套，从行李箱里剪了一小段画布，取出一小组放大镜，两面架在画上，其中一面架在左眼上。

在明亮灯光下将他戳出来的小孔从背面用亚麻布拼接上，用镊子代替手指一点点重新织出经纬线。

这是个耗时间更耗心力的工作，端羽从下午做到晚上，耐心备至才将这段不到五毫米的缺口补上。

克莱因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坐在他身边，看他摘下放大镜走到他身后给他捏着肩膀。

手掌结实有力的在他肩颈上揉捏，端羽舒服的发出一声轻哼，他的抑制剂效果所剩无几，对克莱因的触碰愈发敏感亲近。

“眼睛都酸了吧？”克莱因单手覆在他双眸前，语气中带着掩饰不住的心疼。

端羽眼前陷入一片黑暗，却丝毫不畏惧，满是信赖道：“还好，明天就不用这么小心了，把颜料层加固一下然后最好给它换一层新的清漆。”

他是想将这幅画转手卖出去，当然是保护良好的画作更受欢迎了。

“就是不知道手头的溶剂能不能溶解它原有的清漆层。”如果调制好的溶剂伤到颜料层使画面变色，这幅画就一文不值了。

端羽苦恼皱眉，早知道他们路上能遇到这幅画，他就从家里带溶剂出来了。

“青礞星牵引力比预计中的小，再有三天我们就能到凯兰星了，到了凯兰星你需要的颜料、溶剂都能买到。”克莱因连忙安抚道。

他的Omega可是个艺术家！

每天不是绘画，就是修复油画，多么高雅不染凡尘的生活。

克莱因心道，他应该定做一个鎏金画框把这幅画裱起来放在他们卧室，这样才符合端羽清冷高贵的意境。

却听身边端羽幽幽道：“希望这幅画能卖个好价钱。”

“你不想留下这幅画？”克莱因惊愕道。

“我留它做什么？”端羽比他更诧异，拉下克莱因的手回首，带着疑惑望进克莱因眼底。

“你不是很喜欢这幅画么，说他是…什么司机的练习作。”端羽将画买回来后，看着这幅画整整一夜，半夜还拿着手持式感应灯在床上欣赏，一笔一画痴迷的在半空中临摹这个司机的笔画。

他没有关房门，路过卧室时克莱因看得一清二楚。

“叶卡.诺维夫斯基！”端羽强调道。

克莱因点头：“你不想留下他的画？”

“我已经看过了呀。”端羽摆摆手，靠在他怀里打了个哈欠揉着眼睛道，“现在最重要的是怎么在凯兰星生活下去，留着画不如换些星币。”

克莱因陷入沉默，都是他无能才让端羽操心星币的事，艺术家怎么能为星币烦忧呢，他简直被钉在了耻辱架上。

“对了，你今晚留下来睡吧，我去洗个澡。”端羽起身活动着肩膀，漫不经心道，“外面沙发太小了，你睡得不舒服。”

“没事的。”克莱因的心剧烈跳动起来。

端羽瞥他一眼，仿佛看出了他激烈的内心斗争，拿起床边放着的睡衣，唇角含笑的戳了戳他的手臂道：“你打算以后一直睡沙发么？就当是提前适应一下吧。”

“我先洗澡，你铺床吧。”端羽悠悠抛下一句，声音飘得远了。

一同飘远了的还有克莱因荡漾的内心。

克莱因特意把他最好的一套床单找出来铺在床上，又细心的将四个角拽平扫去床单上的褶皱，就在他躬着腰力求尽善尽美时，卧室浅色灯光倏地变成刺目的鲜红色。

［警告，偏离轨道，自动校正中——］

［校正无效，偏移轨道3.23，预计落入引力场坠毁时间零分，三十秒、二十九秒…］

温柔女声在系统里播报，硕大醒目的倒计时瞬间取代了克莱因在端羽工作台前的设置的绿植投影。

［二十七…］

克莱因一脚踹开洗手间的门，抽出浴巾向内抛去，不等浴巾落下就把里面的端羽拎了出来。

“啊！”端羽在淋浴系统的水声中根本没听到外面的语音播报，一个高大身影闯了进来，浴巾兜头罩下，一阵天旋地转，已经被头朝下抗在了克莱因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