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离诲
其实温斯特的境阶已经是学生中的顶层，去六年级也可以，不过他年龄小，看上去上升空间非常大，老师们不舍得一年就放他离开，便将他安排在了五年级。
五年级也是能和交换生有接触的，温斯特能勉强接受，等哥哥的交换生时段结束后，还会不会继续来学院就看他心情了。
艾尔菲斯顶着群众火热崇敬的目光，带着取得好成绩的小孩儿吃了一顿大餐，又带他去武器行买文具，哦不是，买把趁手的好剑，还买了新衣物等东西。
晃悠了半日，等黄昏时候，两人已经从剑师学院走到庄园附近了。
余光瞟到一个突兀的黑色物体，艾尔菲斯话语一顿，侧头看向路边的树下，一个身穿染泥灰衣，头发凌乱、胡子拉碴挡着半张脸的男人靠着树干，他双眼紧闭，嘴角染血，胸膛仍有起伏，看上去是昏迷了。
银发青年目无波澜地收回了目光……
片刻，男人睁眼，看着已经边聊边走远的两个背影，清明锐利的眼中罕见地透出几分疑惑——伊莱不是说这个候选人脾气好，很善良吗？？？
见到受伤的可怜流浪汉都不愿意施展一个治愈术的善良？！
第40章
艾尔菲斯现身于民众眼前不过两年,声望却扶摇直上，人们对他的崇敬很快便超越露面更多次的另三位候选人。
克列维奇这些年很少呆在王城，对这位新候选人的了解都是从他的学生口中得知的。
伊莱觉得这小孩儿有脑子有天赋够勤奋,只要不半途夭折，修成法神也未尝不能,放任他身处泥潭太过可惜了,不如找机会提点他几句。
克列维奇今日回了王城,去剑师学院找老友时意外看到那孩子，之前倒是没见过,不过那相貌特征实在好认。
只一眼,便让克列维奇不由怔愣……并非是震惊于青年精致的面容,他活了几百岁，见识颇多,皮相从来不是会吸引他的一点，而是这孩子的气质……给他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反正也没什么事做，男人便跟了一路，却没想到会看到零星几个并未与艾尔菲斯产生交谈的路人竟会凝出信仰落到了他的身上！
艾布纳那小子干这行几十年了都没几点信仰落到他身上,这小孩儿怎么回事？！
以往那些受过恩惠的民众,不都是和神官一起信仰神明吗？怎么现在把信仰对象换成了境阶还很普通的圣子候选人？？？
克列维奇甚至开始好奇，只是单纯走过都能收到信仰的话，那要是这小孩儿对着人群笑一下,交谈两句,岂不能收一大片？
克列维奇忽然懂了为什么会觉得这孩子的气质似曾相识……在他还很年轻的时候是有在一位老师身上见到过的——这是被大量信仰养出的独特吸引力。
而获得的信仰越多,威望越甚,然后越容易让人信服,这是一个良性循环。
怪了，这小孩儿也没做什么惊人的壮举,比如力挽狂澜从灾难中救下一城之人——所以他是怎么让人产生信任、安心、崇敬之类的情绪的？
这一路上除了买东西的时候，也没看到他跟平民有过多余的交谈，艾布纳处于同等情形都会善意的跟旁人交谈几句，这小孩儿却连装出一副平和近人的样子都不屑，疏远无视的态度摆得明明白白。
伊莱很欣赏艾尔菲斯，对他多有夸赞，但克列维奇并不将伊莱观察到的结果当作真相，有些人在大众面前是很擅于掩饰自己的，克列维奇更想亲自探查一番。
正巧胡子有段时间没收拾了，他随便换了身便宜衣衫在地上滚两圈，嘴角抹点红色魔药当血迹，提前到两人走的这条路前面一闭眼，想着等那小孩儿救了他后，就趁机攀谈几句浅浅地了解一下他的性格。
克列维奇连他出现在这里的原因都编好了，怎么套话也想好了，就等着听说很善良温柔的小法师上……嗯？怎么没上钩？？？
明明看到我了，为什么不能顺手而为、施一个小小的并不费力的治愈术呢？善良在哪里？
这两破小孩儿甚至没有提到他一个字，更没有走近一步看看情况！别说善良了，连基本的好奇心都没有！！
奥瑞利安的院长大人被自家学生的冷漠给伤到了，却还怀着一丝期待坐在原地不动……被这么多老师偏爱的优秀学生、被这么多民众交托信仰的拯救者，今天还耐心等了考试的朋友半日，心里少说也有几分柔软吧……
或许是觉得他哪里可疑，所以才没有施以援手？
但是可疑的话，好歹也该多观察一下吧？看他两眼就若无其事地走了是什么意思？？
克列维奇目送两人的背影彻底消失后，终于死心地站了起来，指尖自上而下划过空气，形成一条肉眼可见的扭曲气浪，很快便裂出一道缝隙。
缝隙中并非黑暗，反而是有一张红木办公桌的简洁内室，桌前坐着一位黑发蓝眸的温雅男人正在批注着文书……
院长大人计划落空后，决定马上回去帮他学生看看眼睛，关心一下他究竟瞎到了什么地步！
——
开学第一日是没有课的，大家不需要去教室，有段时间没见的同班们都散在学院各处闲聊。
五年级一班某学生的宿舍里——
“大消息！我刚才碰到卡特老师了，他说咱们班会来一个新生，十七岁，比我们小一些，让我们不要排外。”
“啥？新生怎么不去一年级？”
“我问过了，据说那家伙有些实力，低年级那些温柔教导对他没什么帮助。”
“什么来路？既然想来洛克菲勒，为什么不早几年进来？”
“不提他了，反正有多大本事明天就能知道了，我听说有位圣子候选人会以交换生的身份过来呆半年。”
顿时有人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那他要是被收拾的很狼狈，岂不丢了教廷的脸？”
“不要小看他，听我在奥瑞利安的朋友说，那位候选人常年保持笔试和团战第一，肯定不好对付。”
“你们谁去过他主场的圣光救世会？感觉怎么样？”
周围齐声一片没有去过，“教廷每一场圣光会有什么区别吗？”
“我在街上见到过他，看起来没那么欠揍，但那身板确实柔弱，感觉我一拳过去他就……”
“然后你的手就被雷蒙学长给折断了。”
拥挤的宿舍响起一片哈哈大笑，显然众人都明白这句话的含义。
雷蒙·哈罗德是洛克菲勒实力最强的学生，没有之一，听说已经迈入了大剑师的行列，是百年难出的天才人物，未来的境阶和地位都不可估量，然而……
和他的天赋一并出名的是，雷蒙还是新生的时候便放言以后要进入教廷，成为神圣骑士团的团长，剑指黑暗，护卫在教皇和圣子左右，协助他们净化世间一切不洁！
学院里有人想成为自由的赏金猎人，也有不少天赋好的想进入女王陛下执掌的黄金骑士团，还有的学生和雷蒙一样想进入神圣骑士团，天赋次一点的没敢想这两个去处，觉得为某个贵族雇佣也不错，虽然没有那么自由，但这些去处的酬劳和权力是非常有吸引力的——可这些不应该吸引到雷蒙这种资质有望成为剑神的天才。
多的是势力想要捧着他，为什么他偏要选择听令于人？
而且说实话，那家伙脾气古怪，目中无人，大家很难想象他在教廷那种规矩严明的地方呆着是什么样子……
多少老师和同学劝了几年都没让他改主意，雷蒙始终都固执如初，一心向往着进入教廷。
眼下能近距离接触在教廷具有话语权的圣子候选人，雷蒙很有可能会主动找他交好。
有人轻啧一声，“想想雷蒙学长的脾气，我倒挺好奇他会怎么跟那位候选人交流。”
“我听我表哥说……亚尔林学长想成为那位候选人的贴身骑士。”
“怎么可能！”旁人笃定说道：“肯定是假的！”
“我表哥是亚尔林的朋友，他亲耳听到的！而且亚尔林和雷蒙本应该去奥瑞利安当交换生才对，他俩都没报名，不就是为了接触到候选人嘛。”
亚尔林是洛克菲勒天赋最好的学生之一，二十岁便已达到二星高阶的境阶，他寡言少语不善交际，是个正义和善、嫉恶如仇之辈，此前从未听说过他对教廷有向往之意。
此番听闻一出，宿舍顿时一片嘈杂，众人纷纷表示自己不信。
不远处的宿舍中，刚被提及到的兄弟俩正在收拾整理。
这个世界的工业落后，当然还没有透明的玻璃窗，所以宿舍在白天也是光线昏暗的。
艾尔菲斯想着本就有些内向的弟弟在这个狭窄昏暗的地方呆久了，会不会更沉闷。
他从空间戒指里掏出一块光系魔导材料，宿舍顿时充满了恰到好处的莹莹白光。
“这块矿石你留着照明，睡觉的时候收起来就行，对了，没课的时候也经常出去走走，不要总是呆在宿舍里。”
艾尔菲斯还从来没这么操心过一个人，这就是养孩子的感觉吗？好的，已经体会过了，他对结婚生子也没什么期待和好奇了。
温斯特每次被关心被嘱咐的时候心情就特别好，连带着脸上的表情也自然而然的放柔。
他露着乖巧的浅笑，看着银发青年的时候黑眸像是盛了稀碎星光，加上长了一副危险的俊朗相貌，艾尔菲斯总是会幻视他身后有一条愉悦摇摆的狼尾巴……
“嗯，我都听哥哥的。”没课的时候当然要去找哥哥了，呆在这里做什么？
随后两人又去了学院给艾尔菲斯安排的宿舍收拾了一番，然后逛了一圈熟悉了下环境，在这途中，艾尔菲斯越发觉得自己活成了个明星，走哪儿都有人注目。
青年的外貌特征过于明显，多数学生在此之前只听说过他，却也能在遇到的时候一眼就认了出来，连带着他旁边的温斯特都被不少学生记住了脸。
“老大——”
同为交换生·送饭小弟·尤金看到了艾尔菲斯后，眼睛一亮，兴冲冲地跑过来，“老大，我刚去这里的食堂看了，跟我们学院一样难吃，我还是继续给你带饭吧。”
艾尔菲斯：倒也不必如此积极。
在新生的那一年，尤金对他的称呼一开始是“喂”，他认亲之后就变成“艾尔同学”，在他的帮助下成绩刷刷提高后就变成了“老大”，见到艾尔菲斯的同班还颇为耀武扬威，像是很骄傲自己是他唯一小弟的事情，虽然艾尔菲斯从未承认过……
甚至他都没有特意去帮尤金学习，不过就是这小子老实背书坐不住，就跑到艾尔菲斯的宿舍里学习，每次一有点动静就会被他(冷漠地)看一眼，然后又会乖乖地安静背书了。
哦，有时候他也会跟尤金谈论一下火系魔法的应用，其实艾尔菲斯主要是想加深一下对它系魔法的了解，以后对上了敌人心里有底而已，但是尤金一根筋地认为是因为有了他的指导，自己才能进步这么快。
就因为这样，尤金用各种借口缠上了他，成为奥瑞利安众所周知的第一狗腿，五年时间……艾尔菲斯也习惯了。
“好，我已经安排了人会在固定时间送餐到门口，麻烦尤金帮我拿一下，这是我弟弟，温斯特，以后他会和我们一起用餐。”
艾尔菲斯想的是，尤金这孩子挺会炒气氛，也没什么坏心眼，温斯特多见他一段时间说不定能混成朋友。
尤金看向老大旁边的年轻人，正对上温斯特深沉打量的眼神，一瞬间莫名紧张，就有点笑不起来了。
不过他想到这是老大的弟弟，瞬间就放松了很多——只要不是来跟他抢独一无二的追随者身份就好！
“嘿嘿，不愧是老大的弟弟，跟你一样气势不凡，只一眼我就看出温斯特实力强劲了！”这是实话，这小子看起来真的有点凶，“那……我以后叫你小老大？”
温斯特随意地点了下头，对这个热忱地凑到哥哥面前的人没那么戒备了：一个仆人，不必在意。
艾尔菲斯已经懒得纠正尤金的称呼了，照他之前的说法，直呼姓名……他不敢，别说他了，奥瑞利安绝大多数学生都不敢，总觉得是一种冒犯，艾尔菲斯思来想去，认为他们这是对卷王学神的敬畏。
“你去忙自己的事吧，我和温斯特随便走走。”
尤金其实没什么事做，但还是麻溜地走开了，认识几年，他当然知道老大不喜欢别人一直跟着。
洛克菲勒的角斗场是两人闲逛途经的重要地点，剑师的精力和体力比法师要好很多，又没有什么可以打发时间的娱乐，所以只能来角斗场打几架发泄一下精力。
这里可比奥瑞利安那边热闹太多，连观众都更有激情，两家对比起来，就是文官圈子和武将圈子的区别。
艾尔菲斯站在一个不显眼的角落，被温斯特挡住了他的身形。
此时终于没有一堆陌生人盯着哥哥看了，温斯特心中的阴翳散开了些，却犹嫌自己还不够高，不够壮，不能将哥哥挡的严严实实……他需要一段时间再长大一点，还要变得更凶一些，凶到他守在哥哥身边的时候，不会有乱七八糟的人靠近打扰到哥哥。
开学这一天基本就在四处晃悠中结束了。
交换生可以在五六年级随意找人挑战，也要应对别人主动提出的挑战，想混进哪个班哪堂课都行，他们没有固定课程，时间很是宽裕，所以一起吃完早餐后，艾尔菲斯还能把弟弟送到他的班里去。
教室里已经到了十多个学生，青年人们坐姿随意，纵声交谈，有双手枕着脑袋往后仰的，有抖着二郎腿的，有大刀阔斧满脸烦躁、似乎在嫌弃桌子的高度容不下大长腿的……对比起来，奥瑞利安的学生在教室里称得上规矩有礼。
艾尔菲斯在门口一眼就看清里面的场景，对这样的闹腾感到些微放心——这个班的人看上去都挺外向热情，希望有人能主动跟温斯特交朋友。
门口站着两个人过于显眼，很快便有人认出了那位全城出名的候选人，大咧咧的声音顿时收敛了不少，甚至在矜贵冷淡的银发青年视线扫过来的时候，某些人不由自主地坐端正了些……
众人开始用眼神交流：什么情况？来找人打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