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星屑
他的私人飞机失事,得知噩耗的家人和朋友们一定会很伤心吧,他还和友人约好一起去看极光呢,谁知半路就遇上意外,那家伙要是再想不开一点,恐怕要内疚一辈子。
还有和他同坐一架飞机的保镖、机长和空乘,他们还好吗?
是已经安全跳伞落地,得到救援,还是也被卷进了哪个异世界的角落?
谢晏越想脑子里越乱,鼻腔生理性地发酸,鼻尖泛起微红,眼圈也红通通的。
唯独顾忌着阿斯尔还在盯着自己看,勉强忍住了没哭。
他吸了吸鼻子,努力调整心态。
穿越总比直接没命要好,只要活着就还有希望,既来之则安之,日子总要过下去……
道理他都懂,但总要允许人稍微脆弱一下吧!
谢晏无声垂下眼睫,冰凉的眼泪便吧嗒吧嗒地掉下来,顺着苍白的脸颊往下淌。
忽然,男人温热的指腹揩上他的颊边,阿斯尔宽厚的手掌捧起谢晏的半边脸,仔细而轻柔地为他擦去泪水,哑声道:“谢晏不要哭。”
阿斯尔看到谢晏的眼泪,心脏就像被揪着一样酸胀刺痛,他隐约猜出对方难过的缘由,大抵是再也不能回到天上去了。
率直的草原男人不会说山盟海誓的甜言蜜语,只会一遍一遍保证:“谢晏别难过……人间不好,我会对谢晏好。”
谢晏泪眼朦胧地抬头,对上阿斯尔担忧的眼神,通红的鼻尖皱了皱,突然感觉有点丢人。
他尴尬地抹了把脸,别过头干巴巴道:“我累了,我要睡了。”
说着便把那一大包东西又一件件收了起来,当做宝贝一样放在床榻内侧,背过身倒头睡下,卷起毛毯将自己裹成了一条蜷缩的毛毛虫。
阿斯尔盯着他毛茸茸的后脑勺,心中无端泛起柔软的涟漪,在床边沉默地站了一会儿,去吹灭了几盏油灯,复又回到床前,就着毡帐内铺满的羊毛地毯席地而睡。
谢晏躺在床上裹紧毯子,闭着眼睛冷静了好一阵,那股强烈的情绪总算被压了下去。
就算回不去,他也不能一直待在这里,且不说饮食起居之类的生活条件问题,最大的潜在威胁还是阿斯尔。
赫勒人虽然把他当成神使敬重,却也将他视为首领天定的可敦,他能糊弄这野人一时,糊弄不了一世。
何况他根本不是什么神使,只是个普普通通的现代人,充其量是个有些小聪明的二世祖,可没有拯救世界的能耐。
谢晏记得听萨娜她们提到过南面的“景朝”,从她们只言片语的描述来看,那应当就是中原汉人建立的王朝。
他所熟知的历史上并没有这个朝代,也不知道那边是个什么历史进程了,但无论如何,能到南边去怎么也比在草原上好,至少是他相对熟悉的文化环境,也没有被野人撅的危险。
如果是个繁荣稳定的盛世,说不定他还能效仿一下许多穿越小说里的前辈,借助现代知识开点金手指,搞搞发明创造,赚一笔钱做个大商人;或是走文化人的路线,写写话本、背背诗,再考个科举什么的,都是大好的光明前途。
想到这里,谢晏的心情便重新好了起来,开始在心底盘算起跑路事宜。
首先是要有交通工具。
徒步是不可能徒步的,谢晏对自己的体能有自知之明,在有完备后勤的情况下跑个马拉松还行,在异世界玩荒野求生就是玩命了。
其次是地图和食物补给。
主要是地图,他那包里有指南针和压缩饼干,现在还不是旱季,草原上暂时不缺水,再从每天的饮食里攒下些肉干和面饼,应该就够了。
还好他会骑马,谢晏琢磨着,得去偷一匹好马来当交通工具,那天阿斯尔骑的那匹就不错。
阿斯尔不是说自己是他的可敦吗,那马就是夫妻共同财产,拿自己的东西怎么能叫偷呢?
谢晏勾起唇角,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
他才不会承认自己是阿斯尔的可敦呢,他们两个最多是受害者和犯罪嫌疑人的关系,他把那马骑走,就当是阿斯尔赔他的精神损失费了。
青年翻过身,睁开双眼,黝黑的瞳仁在昏暗中幽幽发亮,视线在床边地上躺着的阿斯尔面上打转。
抛开其他的不谈,这野人其实还颇有几分姿色,是小姑娘们会喜欢的浓颜系大帅哥,骨相深邃立体,身材也好得夸张,就连那玩意儿的本钱也很足,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那方面技术太差。
虽然谢晏很不愿意承认,但那天晚上到后来他也爽到了,等他离开这里,他们之间的恩怨就一笔勾销吧。
可不是他不想报仇啊,狗咬人一口,人总不能咬回去,同理,阿斯尔上了他,他也不可能上回去嘛。
他还是喜欢女孩子的、笔直笔直的直男。
谢晏说服了自己,正要安心闭眼睡觉,阿斯尔却仿佛感应到他的注视,倏然睁开眼,正和他四目相对。
男人金色的眼眸在黑暗里泛着荧荧的光,宛如某种蛰伏的兽类,目光滚烫得灼人。
谢晏莫名心虚地别开眼,卷卷毯子又翻了个身,假装刚才什么也没发生,他才没有偷看阿斯尔。
阿斯尔望着谢晏的背影半晌,只觉得他对自己真好,从前额吉生气时都是把阿爸赶去和马睡,谢晏却还允许自己睡在他床前,还悄悄盯着自己看……
带着一种隐秘的甜蜜心情,阿斯尔闭上眼睛,满足地沉入了睡梦中。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终于要开始搞发明了!为了方便跑路做出马鞍和马镫,却无意中扇动蝴蝶翅膀改变了历史进程()
第8章 策马同骑
第二天一早,糊弄着吃完依旧难吃的早饭,谢晏便提出想去骑马,而且还指明了一定要骑阿斯尔的那匹马。
他肯主动提出要求,别说是要骑马了,就是要把天上的星星摘下来,阿斯尔也愿意为他效劳。
阿斯尔于是亲自去牵了马来,那是一匹通体雪白的骏马,皮毛在晨光下又泛着些许银色的珠光,体型匀称健美,头细颈高、四肢修长,肌肉发达紧实,鬃毛亦浓密柔顺,眼睛大而明亮,看起来神气又漂亮。
马是草原人最好的伙伴,每一个赫勒人,无论男女都会骑马。
对于他们来说,马儿既是家人也是战友,是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阿斯尔的白马是他十六岁成年时父亲阿古金送给他的礼物,是可达尔草原的本土马和经过的西域商人带来的汗血马所生的小马驹。
不仅外形上兼具了两者的优点,力量、速度和耐力也是战马中的佼佼者,同阿斯尔一起出生入死,打过不少胜仗,很是聪明剽悍。
“她叫苏布达,今年七岁,是个小姑娘。”
阿斯尔轻抚马鬃,笑着向谢晏介绍道。
见谢晏伸手也想摸一摸白马的鬃毛,还嘱咐了一句:“她的脾气不太好,你要小心些。”
那马儿似是听懂了他在说自己的坏话,打了个响鼻,甩甩尾巴,颇不高兴的样子。
谢晏也忍不住笑起来,听阿斯尔好言好语向白马道歉:“我不是说你不好。”
“这是谢晏,我的可敦。以后你见到他,就像见到我一样,你也要听谢晏的话,知道了吗?”
阿斯尔煞有介事地同马儿说着话,谢晏唇边带着笑,趁机摸了摸它顺滑的皮毛。
苏布达,在赫勒语中是“珍珠”的意思,用来形容这匹漂亮的白马儿,确实恰如其分。
谢晏摸着摸着,忽然发现一个重要的问题:“怎么没有马鞍和马镫?”
那白马头上套着皮质的笼头和缰绳,形制已经与现代的马具十分相似,马背上却只挂了一块绣着赫勒图腾的毡毯,即使中间缝合了加厚的毛皮坐垫,作用也完全比不上前后有鞍桥的马鞍。
连马鞍都没有,更不必说马镫了,那玩意可是骑乘史上最重要的发明之一。
谢晏从前学马术时曾听教练提起过,使用马鞍不仅能增加骑手的舒适度,也能更好地保护马匹的肋骨与背部。
最重要的是前后鞍桥两头高中间低的设计,能借重力学原理将骑士牢牢固定在马背上,得以做出各种大幅高难度的战术动作。
而马镫则进一步使人和马“合二为一”,彻底解放了骑乘者的双手,使马上骑射、劈砍作战更为便利,还直接促进了重骑兵的出现,让骑兵这个兵种取代步兵成为欧洲中世纪战争的主力,并形成了“骑士阶级”。
那时谢晏只当成听故事,虽说也上过几节无鞍骑乘课培养“马感”,但还是以有鞍具的训练为主,毕竟他又不是专业的马术运动员,当然一切舒适方便第一。
看来要是想用马当交通工具跑路,还得先做一套马鞍和马镫。
谢晏小声嘀咕,阿斯尔没听清他说了什么,关心地问:“谢晏,怎么了?”
“没什么。”谢晏摇摇头,望着那简陋的鞍布,英气的眉毛无意识地微蹙。
阿斯尔见他皱眉,目光看一看苏布达高高的马背,又看一看矮了自己一截的谢晏,仿佛领悟到了什么。
随即自觉地一撩衣袍,单膝跪下,抬头看向谢晏,拍拍膝盖道:“谢晏,来,你踩着我上马。”
谢晏还在回忆马鞍和马镫的结构细节,一回神便见阿斯尔半跪在地上,仰着脸朝自己笑得灿烂。
什么意思,这么看不起人啊?
他一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上个马还要踩着“脚垫”上去么,阿斯尔未免也太小看他了。
谢晏被阿斯尔的举动激起了好胜心,偏要自己上马给对方看看。
他一手撑住马背,一手抓着缰绳,核心发力,试图来个帅气的跳跃……
好吧,没跳上去。
谢晏也不气馁,深吸了口气准备再试第二次——然后又是第三次、第四次。
嘿,他就不信还上不去了!
谢晏磨了磨后槽牙,干脆放弃风度,整个人扒拉在白马身上,蠕动着向上攀爬。
那马儿被他弄得有些不太舒服,打着响鼻扭了扭身子,爬到一半的谢晏便又滑落下来。
如此反复几次,阿斯尔实在忍俊不禁,又怕谢晏不小心摔倒,笑着起身抱着他的腰向上托举,只轻巧地一使力,便将谢晏送上了马背。
谢晏还没反应过来呢,阿斯尔便也翻身跃上马背,动作利落而轻盈,正是谢晏想要的那种“帅气”。
阿斯尔在谢晏身后坐稳,调整了一下姿势,双手环抱过谢晏的腰际握住缰绳,响亮地打了个呼哨,脚跟轻夹马腹,就催得马儿答答地跑了起来。
没有马鞍只是有点硌屁股,没有马镫,双脚在马腹两侧没有着力点,谢晏总觉得没有安全感。
那马一颠簸地跑起来,他便下意识往后靠,整个人都窝进了阿斯尔怀里。
阿斯尔沉沉地笑,紧贴着谢晏后背的胸膛闷闷震动。
肌肉饱满的触感和男人灼热的体温让谢晏背脊微僵,想朝前挪和对方分开一点距离,但身下马儿还在加速疾奔,只怕乱动会摔下马去,还是忍住了没有动弹。
两人就这样相拥同骑,一个个毡帐和模糊的人影在视野两侧飞快掠过,晨间清爽的风裹挟着青草和泥土的气息扑面而来。
眼前的景色逐渐变得开阔,最后只剩下漫无边际的草野与低垂的湛蓝天幕。
在这样宽阔平坦的草场上纵马疾驰,就像飙车一样让人肾上腺素飙升,谢晏起初还有些拘束,不多时便兴奋起来,沉浸在肆意撒欢的畅快中,只觉得神清气爽,连身后搂着自己的野人也没那么讨厌了。
直到抵达驯养马匹的牧场,阿斯尔勒马停下,谢晏还意犹未尽,呼吸仍有些微重,喘着气回头和阿斯尔对上视线。
他们离得太近了,几乎连心跳和呼吸都交织在一起,阿斯尔直直地望着他,眉眼弯起,咧唇露出一个洒然的笑。
阿斯尔的长相是极有男人味的英俊,五官轮廓硬朗,眉骨突出、眼窝深陷,高鼻薄唇,皮肤是略深的小麦色,笑起来时有种别样的柔情,又带着草原人独特的洒脱气质,将野性和率真糅合得刚刚好。
这笑容要是放在现代的视频网站上,高低也得是个几十万点赞评论的爆款。
谢晏怔愣了一秒,又梗着脖子把脸转了回去。
好怪,太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