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星期十
陈霄坐在小世子身边,边摇扇子,边迫不及待摇尾巴的模样,更像一条忠心耿耿的大黑狗。
“陈霄,你来做什么?”燕清远将西瓜放在一边,净手后,才坐在小世子身边。
陈霄:“我来给小娘子送鸡兔。”
燕清远微微皱眉,却也没多说什么。
虞藻一直偏头瞧:“我的西瓜”
“嗯。”燕清远道,“我给你带了两个,一大一小。小的今天吃,大的明天吃。”
“先放井里冰一冰,等会入口时口感更为清爽。”
虞藻唇角弯起,是掩不住的明媚。
他整个人挨了过来,胸脯贴着燕清远的手臂,一双眼睛灿若星辰,声音也甜甜的:“清远,你真好。”
燕清远耳廓泛起一阵薄红,却没有推开虞藻。
他看向一旁直勾勾盯着他们的陈霄,心中不舒服的感觉愈发浓烈,他道:“谢谢你的鸡兔。”
陈霄一声不吭,满脸黯然神伤。
他家也有西瓜,且比燕清远的更大,为什么小娘子不愿吃他的呢?
……
送走陈霄,虞藻指了指一旁:“今日好多人上门,我都忙不过来了。”
院子角落内,堆积了各式各样的物品。
都是浮玉村村民送来的。
“这个是刘大娘在早晨送的,哥哥帮你收在木架上。还有这个,这个是我收下的,你那时在帮我铺床……”
虞藻早就想跟燕清远说了,但一时忘记了。
不过他都替燕清远收好了。
所有物品堆在一处,整整齐齐的,一目了然,也不会弄丢。
虞藻想着想着,下巴尖又翘了起来,总觉得他做成了一件很了不得的事。
以往他在府中,都不会做家务活呢。
虽然这也算不上家务活。
“多谢世子殿下。”燕清远走至角落木架,随手撕开一张红纸,看到里面的东西后,神色一怔。
在虞藻探头来瞧时,他先一步将东西挡了回去。
“是什么呀?”虞藻好奇道,“我不能看吗?”
“不是……不是不能看。”燕清远的心脏怦怦直跳,“他们误会了……他们以为我们要成亲。”
“所以送了许多成亲要用的物品。”
龙凤图案的红蜡烛,双喜剪纸,还有鸳鸯花纹的……
摁在木架的手指紧紧蜷起,燕清远莫名心虚,竟是连瞧都不敢再瞧小世子一眼。
虞藻并未多想,他目前的身份,本就是燕清远的小娘子。
村民热情好客,也因这层身份,对他多加关照,常有妇女儿童上门找他玩儿,又给他送了许多新鲜物品。
虞藻掀开一枚红布,篮子内装了许多花生、桂圆、莲子一类的物品。他有些期待地看向燕清远:“我可以吃吗?”
“可以是可以……但……”燕清远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一言不发。
小世子只是单纯嘴馋、想吃。
并不是因为其余的。
况且,他们也不是真正的夫妻,更用不上成亲需要用的物品。
思及此处,燕清远的神色黯然下来。
燕清远定定地看向那枚龙凤红蜡,忽的低声开口:“殿下,我见你屋内的蜡烛已燃尽,我为你换个新的吧。”
虞藻吃着桂圆,一时间没地方吐核,东张西望了一阵,一只大掌先一步落在他的下巴下方。
他自然地吐出这枚果核,点点脑袋,算是应下了。
虞藻的房间被简单改造过,添置了许多新家具。
燕清远看着与记忆中面目全非的房间,丝毫不见从前的影子。
他眉眼缓缓垂落下来,火柴化开一点星光,点亮屋内蜡烛。
龙凤图案的红蜡燃起火光,在屋内闪烁橘黄色的光芒。燕清远将豆、笾、簋、篮、俎等物品,搁置在蜡烛前方,随后把双喜剪纸,贴在盘子、窗户、镜面等区域。
午时,他刚为世子换了一袭被褥,当下,他好似忘了这件事,又换了新被套。
是带有鸳鸯花纹的大红被套。
“殿下。”
虞藻坐在床榻正中央,正困惑房间内的装扮,突见燕清远顶着烛火走来。
发间一重,他伸手摸了摸,原来燕清远为他插了根发簪。
摸起来分量很足。
这是燕家世世代代传下来,日后要交给燕清远的娘子的。
嵌珠金凤蝶簪,簪子巧夺天空、华丽非常,正衬小世子的好颜色。
燕清远打量一阵,旋即单膝跪在他的足边。
虞藻怔了片刻:“你这是……”
燕清远并不说话,而是从怀中取出了什么。
一条细细的金链子,在虞藻眼前折射出炫目光芒。
垂落下来的部分,镶着二颗宝珠,二小一大,边缘裹了些银。
缠绕在虞藻脚踝时,衬得那细瘦的脚踝,既孱弱又白皙。
连带脚踝上的一圈红色指痕,都染上说不清的暧昧意味。
“这是裴二公子给我的珠宝。”仿佛害怕被拒绝,燕清远低声补充了一句,“我将其送到铺子里加工打磨,制成这条链子。”
虞藻仔仔细细地打量脚踝的链子,又问:“发簪也是哥哥吗?”
燕清远手指微动,他垂下眼帘:“嗯,也是。”
“殿下,这些本就该给你的。”
虞藻晃荡了下足尖,脚踝的金链清脆作响。
“我走路也会有声音吗?”他眨了眨眼睛,“会不会很吵呀?”
燕清远道:“匠人说不会,只有动作稍微比较大时,才会带的链子发出声音。”
这样便好。
若是走两步路便叮叮咚咚的,那多聒噪。
虞藻刚把脚收回来,正要起身,却被轻轻摁住肩膀,重新坐了回去。
他还没反应过来,面前蓦地撞入一片大红色彩。
他头顶被蒙上了一层红布。
虞藻:“?”
他不解道,“这是何意?”
纤白手指摁在红布一角,虞藻正将红布掀起的同时,手背蓦地裹入一个宽大掌心。
眼前视野逐渐明亮,虞藻最先看到的是摇曳的龙凤红烛,再是燕清远低头望来的眼。
他们的手仍握在一起、搭在红布的一角,就仿佛,是他们一起掀开了这抹红布。
“你们在做什么?”门外传来发寒的男声。
裴忌的眼神沉冷,他看过桌案上摇曳的大红蜡烛,再看向贴的到处都是的双喜剪纸,还有幼弟头顶那如同红盖头般的薄锦被……
他冷冷地看向燕清远:“你还要继续留在这里?”
燕清远松开手,一言不发地离开房间,将刚布置好的、如同新房的房间,让给裴忌。
裴忌来到虞藻身前,看着幼弟满头珠翠,那花样款式犹如女子出嫁时才会带的金钗。
鸳鸯花纹的被褥,桌前还列了花生、桂圆等等物品。
裴忌眼神愈发昏暗。
这穷书生,胆子倒不小。
他只是不在片刻,便敢将房间布置成大婚现场,若他再晚来一些,燕清远又要上演什么戏码?
洞房花烛夜?
既无功名在身,又无爵位。
燕清远他怎么敢?
痴心妄想。
裴忌眼底氤氲暗色,在看到幼弟的面庞,如雨过天晴,再无戾气。
他长臂一伸,眼前的小身板便挨进他的怀里,被他搂抱了起来。
裴忌抱着虞藻坐在桌边,看着桌上陈列的豆、笾、簋、篮、俎,还有喜庆的双喜剪纸,他再次看向虞藻。
“像我们的婚房。”他没头没尾来了一句,手掌轻轻勾着虞藻腰间的带子,低头含了含虞藻的唇角,“过了洞房花烛夜,你就是哥哥的娘子了。”
虞藻被亲蹭得有些痒,他不住后躲,又轻哼一声:“才不是洞房花烛夜。”
也是。
这里布置实在潦草。
若真要成婚,必然声势浩荡,昭告全天下。
而不是委屈他在这样一个小木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