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萝樱
不出意外的,他那么脏的一个小孩儿,还背着个比他干净不了多少的小残废,说这种异想天开的话,有多么可笑。
但他一点都不在乎别人的目光和嘲笑,仰着头,乌黑明亮的大眼睛,直视着江寒溯,看了好久之后,才突然冒出一句:“哥哥生得好漂亮。”
江寒溯阻止了旁边的人训斥驱赶两个孩子,并告诉他:“我不是哥哥,我是灵剑宗的宗主。”
那孩子听见此话,二话不说就噗通一声跪下了,对着江寒溯就砰砰磕头,等再抬起头时,花猫似的小脸上挤满了笑,“那我现在行了拜师礼,以后我就是你的弟子了吗?”
周围的人责骂他不懂礼数,还嘲笑他不自量力,可他是一点都不理会,满眼希冀地望着江寒溯,就像一株羸弱的小草,固执又倔强地说,“我不管,反正我都磕过头了!你已经是我师尊了,你不可以赖账的!”
江寒溯那时觉得有点意思,看着那么小,又那么倔的小孩儿,让他不由自主想起了野狼幼崽。
到底当时也年轻,一时心血来潮就把俩孩子都收了,初时对他俩都很一般,不算偏爱,后来见李锦绣聪慧,资质也好,还惯会察言观色,说好话讨人喜欢,江寒溯慢慢地就多用了几分心,也是把他当亲生骨肉,一心一意好好栽培的。
最后睡到了一起,罔顾了人伦是他没想到的。
他更没想到的是,小徒儿只是出于好奇,玩一玩而已。
江寒溯不知道自己怎么样才能不生气,如何才能不伤心。
就在此刻,外面传来叩叩叩的声音,他收敛心神,道了声:“进。”
房门从外推开了,李锦绣提着两个木桶,跟蛇一样滑了进来,就站在门口,脸上露出局促不安的笑容。开口就是一句弟子伺候师尊沐浴更衣。
江寒溯才睁开的眼睛,又闭上了,待再睁开时,眼底难掩熊熊燃烧的火苗——是欲|火。
第40章 现在可以接受奖励了
“…外头人多,店小二忙得脚不沾地,都快哭了,求我帮帮他……我反正也闲得没事,就把热水提上来了。”
李锦绣撒着不高明到一戳就破的谎,小心翼翼偷瞧师尊的脸色,见师尊没流露出厌恶之色,反而冲他点了点头,示意他进来,心里顿时暗松口气,屁颠颠地提着木桶进来了,一边冲着师尊讨好地笑,一边后抬腿把房门掩上。
师尊没说什么,李锦绣目光四下逡巡,果然在屏风后面找到了沐浴桶。
虽说小客栈简陋,但师尊住的这一间已经是最上等的房间了,李锦绣住的那间比这间小多了,除了能摆下一张床外,也就一张桌子,洗澡都得去楼下浴池里洗,跟一群男人们下饺子。
他去洗澡的时候,正好燕师兄也在,众弟子们一看见燕雨真阴沉沉的脸,非常自觉地纷纷离场了,原本李锦绣已经把外袍脱下,小心翼翼放在水盆里,抓着澡豆清洗,就穿着身里衣,光着脚踩在地板上,站在一群光膀子的男弟子堆当中埋头洗衣服。
等察觉到气氛不对时,一抬头就恰好和燕雨真阴沉沉的眼眸对视上了,李锦绣知道他心情不好,任何人突然之间失贞了,心情都不会好的,也很想好好开解燕师兄,让他别往心里去,就只当是被狗咬了一口。
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能屈能伸才是真男人。
可话都到嘴边了,看着燕师兄越来越黑的脸色,李锦绣终究没敢往外吐,寻思着回头买两壶烈酒往燕师兄嘴里灌一灌,再好好开解罢。
“您洗,您先洗。”
李锦绣嘴上特别客气的,连盆带衣服抱怀里,灰溜溜地打算遛,谁曾想被燕雨真拦住了去路,开口就质问他为何披着师尊的外袍。
李锦绣只好言简意赅地解释,尽量不让燕师兄误会,还表明会把衣服洗好晒干后还给江宗主。
本以为解释得如此清楚了,燕师兄就算不能接受,最多也只会嫌弃他弄脏了师尊的衣服。
岂料燕师兄的关注点歪了,眼里没有师尊的衣衫,竟抓着李锦绣的手腕,非常震怒地逼问:“你不必遮掩,是不是那个小魔头对你做了什么?!”
“他是不是撕烂了你的衣服?”
“他动你了?!”
“你说话!”
“唇角怎么烂的?!”
李锦绣吃疼不已,寻思着自己的语言组织能力那么差吗?说得还不够清楚吗?
晕船把衣服吐脏了,不得已才脱的,江宗主看他衣不蔽|体,好心好意丢了件外袍给他……这没毛病啊?
再说了,燕师兄老是让他说,让他说,倒是把手松开啊,疼死了!
至于唇角怎么烂的……唇角,烂了?!
李锦绣下意识伸舌舔了一下,隐隐尝到了一点血腥气,猜想是之前师尊为他“吸|毒”时,不小心牙齿磕到了。想不到燕师兄这么火眼晶晶。
燕师兄好像误会了什么,见李锦绣不说话,还一脸痛色,当即就急不可耐撕开他的衣服,要检查他身上是不是还有别的伤。
纠缠之下,李锦绣怀里的木盆就啪嗒一声摔在了地上,他想弯腰去捡,岂料脚下一滑,嘭的一声摔在了地上,燕雨真看见他摔倒了,下意识伸手去拉,结果李锦绣吃痛之下,一时火大,反抓着他的手,将他也拽倒在地。
俩人还跟小时候一样,好的时候勾肩搭背,称兄道弟,穿一条裤子都嫌肥,不好的时候,一言不合就扭打在一起。动静之大,引来了沈银竹。
当时浴室里水雾弥漫,热气腾腾的,两人都跌在水池里,极其狼狈。
尤其李锦绣,原本就穿了身里衣,一番扭打之后,衣衫凌乱,整个人湿漉漉的,像条顺毛小狗,燕雨真占据了上风,反扭住他的手腕,把他按趴在池边,扯下腰带就往他手腕上缠,嘴里骂着:“臭小子!我还治不了你了!”
“让你脱衣服你就脱!”
沈银竹的突然闯入,让三个人都很尴尬,气氛大概死寂了三秒,沈银竹才神情惊愕地摆了摆手,说自己什么也没看见,边说边往外走,还特别识趣儿地把门带上了。
燕雨真就跟弹簧似的,瞬间就弹了起来,赶紧去追大师兄了,等李锦绣慢吞吞爬起来,揉着手腕时,隐约就听见外头传来燕师兄气急败坏的声音:“大师兄,事情不是你看见的那样!你千万不要误会,更不要在师尊面前提及此事!”
“我知道,我明白,放心吧,二师弟,我不会对任何人提及此事。”沈银竹的声音听起来很温和,不过话锋一转,就严肃了几分,“只不过,小山到底年幼,你比他年长又是师兄,待他温柔些,也有点耐心,把坏脾气收一收,别吓着他了。”
李锦绣听到这里时,已经从水池里爬出来了,惊得眼睛瞬间睁多大,后面的话也没敢细听,捡起地上的衣服,撒腿从后门遛了。
正好就偷听到弟子说,师尊要沐浴更衣,一番简单清理后,赶紧从店小二手里骗来了这个活儿。
李锦绣知道师尊爱干净,所以特意先脱了靴子,跳进桶里用软刷仔细刷了一遍,然后反复用清水涮了几回,最后才把热水倒进去,但这还不算完——他抹了把额上的汗,将提前准备好的新鲜花瓣洒在水面上。
条件有限,就只能请师尊纡尊降贵先凑合一下了。
李锦绣其实也有目的。
一则,他知道自己惹师尊生气了,师尊隐忍不发只怕就是在等他坦白,与其等师尊回过神来秋后问斩,不如他主动出击,立求一个坦白从宽。
二则,李锦绣私底下已经苦思冥想过了,怎么都想不明白自己当初到底为何那般痴迷容成宣。
他自认为不是个以貌取人的肤浅之徒,不管美的丑的,拉上灯实际上都一样,最主要是灵魂契合,性情相投,否则你不知我,我不知你,终日沉迷于肉|体之间的欢|爱,那跟茹毛饮血的野兽有什么分别?
毫不夸张地说,李锦绣亲眼目睹过容成宣最狼狈,最可怜,也最难以启齿的样子。
真要是单纯耽溺美色,稍微回想一下这段经历,想来都会幻想破灭罢。
要是简单粗|暴一点来讲,不管是李锦绣操|他,还是他操李锦绣,除非容成宣的腿好了,否则都不会有什么享乐可言。
既然容成宣没有这方面的能力,那李锦绣图他什么呢?
灵魂契合?
可李锦绣生性放|荡不羁爱自由,性格跳脱又豁达随性,容成宣与他刚好相反,沉默寡言,惜字如金,因为病弱常年汤药不离口,年纪轻轻就似行将就木的古稀老人,没什么鲜活气。
李锦绣跟他在一起,时间一长只会觉得很无趣。
燕师兄的疑惑,同时也是李锦绣的疑惑。
既然从燕师兄那里找不到答案,又见不到容成宣本人,那李锦绣就只好过来找师尊了,以他生前对师尊的敬慕和信任程度来看,他觉得自己有什么困惑之事,定会跑去寻求师尊的开解。
退一步说,就算他不曾去寻求师尊的开解,李锦绣也非常想知道,三年前师尊动手当众杀他时,到底是什么想法,如今待他又是何种态度。
如果知道自己就是昔日的李锦绣,师尊是否会再一次舍弃他?
这点很重要,李锦绣必须要弄明白才行,他主动出击,笑容更灿烂了,“师尊,热水已经放好了,可以洗了。”
还特别自觉地拎起两个空桶就走,但他走得特别慢,笃定师尊会叫他,果不其然,当师尊的一声“慢着”才出口时,李锦绣就立马转身,三两步冲了回去,一个滑跪扑倒在师尊脚下,整套动作一气呵成,不等师尊发问,李锦绣就主动交代了——
但并非字字句句属实,不过是真假参半。
他告诉师尊,自己和宿文舟儿时就认识了,是一个头磕地上的拜把兄弟,曾经对着头顶苍天发下过重誓,不求同年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日死,他是哥哥,宿文舟是弟弟,当哥哥的无论如何也要保护弟弟,否则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师尊恕罪,弟子此前并非有意忤逆师尊,实则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啊!”
李锦绣一口气把早就编好的说辞尽数吐了出来,说到最后了,都不用暗暗掐自己的大腿,已然真情流露到不知不觉红了眼眶,哽咽着道,“小舟纵然闯下弥天大祸,弟子也不忍心见死不救。若师尊当真还要怪罪,弟子愿代他受过!”
江寒溯定定望着跪在脚边的少年,目光扫向他身上的衣衫时,眸色略微一沉。
已经换掉了,不知是谁给他的衣服,穿着倒是挺合身的,身姿挺拔如松如竹,看着就朝气十足,此刻又这般声泪俱下的哭诉,哪怕再如何铁石心肠的人,也要生出几分恻隐之心。
然而,江寒溯非但不觉得他可怜,反而觉得他可恨!
这种鬼话骗骗别人就算了,李锦绣如何敢来骗师尊?
什么拜把兄弟,不过就是借口而已,李锦绣从前也口口声声说容成宣是他的好哥哥,好师兄,结果怎么着?
为了容成宣生,为了容成宣死,为了容成宣恨不得把南墙都撞塌了!
江寒溯深吸口气,并未言语,只是突然伸出手,在徒儿惊讶的目光注视下,轻托起他的下巴,拇指指腹轻柔地摩挲着破损的唇角,淡淡问他:“还疼么?”
李锦绣懵了,脑子里一片空白,疼……?他哪儿哪儿都不疼啊。
正不知如何回话时,师尊又开口问了:“身上穿的又是谁的衣服?”
“是赵二公子借给我的。”李锦绣愣愣地回答,“他,他虽然比我还小几岁,但我个头矮,所以和他身量差不多……嗯。”
他突然吃痛,唇角破损的伤处,被锋利的指甲不轻不重剜了一下,隐隐有血液涌了出来,下意识想躲。
可刚刚还轻托他下巴的手掌,竟猛然大力,宛如钢筋铁骨一般,紧紧钳住了。
李锦绣躲闪不及,心脏扑通扑通乱跳,不明白自己到底哪句话说错了,竟惹得师尊又不高兴了,当即噙着眼泪,小声说:“弟子错了,师尊不要生弟子的气。”
“为师不生气。”
江寒溯的声音很轻柔,凝视着食指上套的墨玉指环,仿佛突然活过来一般,贪婪地吸食着鲜血,很快就染上了一层殷红。他又说,“你既解释了,师尊也信了你,又有何错之有?”
“师,师尊……?”
“张嘴。”江寒溯摘下了指环。
李锦绣又是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嘴巴就已经顺从地张开了,那枚被血染红的指环就被修长的手指推进了他的口中。
入口滚|烫,李锦绣觉得像是含着了一块烧红的火炭,本能地立马往外吐,可下一刻,一根温热的手指就抵在了唇上,江寒溯温声道:“不许吐,好好含着。”
李锦绣愣愣怔怔,不过很快就替师尊的行为想好了说辞,此前小舟当着师尊的面,喂他吃下了尸虫,后来坐船时,李锦绣把尸虫吐了出来,小舟看他病恹恹的,就没忍心再给他下。
可师尊又不知此事,定是要帮他取出尸虫。
这墨玉指环肯定是样法器,虽然不知含着能有什么用,但他还是乖乖含着了,直到眼前一黑,师尊突然伏下身来,钳着他的下巴,迫他抬高头,温热的唇瓣相依时,李锦绣才终于迟钝地反应过来,此事不太对劲儿。
但已经迟了,鼻尖又嗅到了师尊身上好闻的檀香味,李锦绣一瞬间又软成了一汪春水,如果不是师尊的手托着他的下巴,此刻他一定会跌坐在地。
他就像是突然发|情的动物,唯一的解药就是师尊,不受控制地往师尊身上贴去,脑子里很快又一片混沌,隐隐有道声音在耳畔响起,是师尊的心声。
【吻|我。】
李锦绣如受蛊惑,情不自禁就抬起了手臂,紧紧勾着师尊的脖颈,眯着眼睛主动回吻上去,轻车熟路撬开师尊的唇齿,汲取师尊嘴里的清甜滋味。
一阵天旋地转,他就已经正面坐在了师尊怀里。
江寒溯拉开徒儿衣袍的一角,轻轻往白皙深邃的锁骨上落下一吻,问他:“可有按时服用血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