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萝樱
“啊?”
“我是问,天塌了还是地陷了,你在急什么?”江寒溯笑问,“是怕师尊丢下你,同别人跑了?还是怕师尊背着你,和其他人好?”
那当然都有啊。
李锦绣可忘不了师尊背着自己,跑去跟一具尸体寻欢作乐,哪怕那是他曾经的身体也不行!
自己之所以没有和师尊计较此事,是因为宁可和师尊分开的三年里,师尊抱着他的尸体,也不愿意师尊抱着别人。
可他被问得很羞,死咬着牙才不肯承认。
“哪敢不要你?”江寒溯看破了徒儿的心思,笑道,“你是我亲手养大的,我不要你,难道任由你祸害别人去?”
“师尊!”
“好好好,不说了,再说又该生气了,一生气就又要跑,真像个养不熟的白眼狼。”江寒溯笑意吟吟的,哪怕是责骂的话,说出来也满是宠溺,“再有下回啊,索性就在脖子上套上枷锁,上面写满你的罪名。用锁链拴住再拽到师门的道场上去,一边牵一边用鞭子狠狠打,让大家都好好看看,吃里扒外的小骗子,身上是怎么开花的。”
李锦绣把脸埋在师尊胸口,深嗅师尊身上好闻的味道,隐隐还嗅到了清冽的雪意,闻听此言下意识仰头望向师尊,恰好对上了一双满是宠溺之色的眼眸,竟不觉得怕,只隐隐有点羞,哼了一声说:“我才不信呢,师尊可是一宗之主!真要是那么做了,平生清誉可要毁得一干二净了!”
江寒溯轻轻一笑:“什么清誉不清誉的,算不得什么要紧的。”
只要能把锦绣永远留在身边,他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
“你还困么?”江寒溯突然问,“难得人间下了场大雪,你想不想堆雪人?”
堆雪人?!
李锦绣眨了眨眼睛,原本有点困,现在突然不困了。
当即就点点头,比划了一个三,笑嘻嘻地说:“好啊好啊,那堆三个!雪人爹,雪人娘,雪宝宝!”
正好就是他们一家三口。
江寒溯笑着应了,将人抱回屋穿戴好衣服,师徒二人就摸黑在院子里堆起了雪人。
等三个雪人堆好之后,李锦绣开开心心地抱着师尊亲了一口,见天色蒙蒙亮了,一会儿该有人出来扫雪了,若是被人看见他大着肚子可就不妙了。
岂料江寒溯抓着他的手,将他按住,笑道:“既然你现在这么有精神,不若就在你喜欢的雪人面前……”
话音未落,李锦绣脸上的笑意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消散了。
他的腿比脑子动得快,等他再缓过神时,已经撒腿跑出好长一段距离了。
雪天路滑,深一脚浅一脚的。
李锦绣穿得厚,肚子又大,整个人看起来像只圆润的雪球,一脚踩空,噗通一声扑到在雪地里,积雪松软,摔上去一点都不疼。
他还顺势抱着肚子,在雪地里翻滚,直到撞到了一堵人墙,才赶紧调了个方向滚。
可无论往哪个方向滚,终究还是逃不出师尊的手掌心。
没皮没脸地被师尊压在了雪地里,师尊怕他冷,根本没有去解他的衣服,而是取出一把匕首,小心翼翼在衣服上划出一道口子。
李锦绣知道自己不该那么矫情,天底下哪有男人像他这样,一干事就哭的。
可他忍不住,眼泪哗啦啦地流。
事后,两人抱在一起温存时,李锦绣问:“师尊,我不是女人,到时候孩子要怎么生呢?”
江寒溯反问:“你想怎么生?”
李锦绣想了想道:“如果能从嘴里直接吐出来,就再好不过了,实在不行就用剖的。到时候师尊帮我剖罢,多给我喂些止疼的丹药,我怕疼,我娘就是生我的时候难产死的,我不想,不想跟她一样。”
他翻了个身,用肚子顶着师尊的手臂,满眼殷切地道,“如果我真的难产了,大人孩子只能救一个的话,师尊能不能答应我,一定要救孩子?”
“不能。”
江寒溯心痛如绞,任何人的命都不如锦绣重要。
他真是蠢透了,为了留住锦绣,居然亲手给自己挖了个坑,埋了个随时会引爆自己的炸弹。
“师尊,就答应我罢,从前我也不理解,我娘为什么宁愿自己死,也要把我生下来,我现在总算是明白了。”李锦绣抓着师尊的手,往自己的肚子上贴,想让师尊感受一下小生命。
可师尊却把手抽走了。
李锦绣瞬间难过起来,师尊好像真的不喜欢小孩儿。
就像李锦绣的爹,明明那么爱他娘,却又那么憎恶锦绣一样。
似乎一切又走向了老路。
李锦绣低着头,闷闷地说:“师尊,以后无论发生了什么事,请师尊看在往日情分上,请一定要善待我们的孩子。”
不要跟我爹似的,对我非打即骂,那种童年太苦了。
“……”
江寒溯沉默良久,如果他早点知道,锦绣的母亲是因为难产而死的,就不会让锦绣“假孕”了。
如今肚子都大了,锦绣一天到晚可宝贝肚子里的崽了,现在跟他说,孩子是假的,只怕锦绣受不了。
若是锦绣因此再跟他闹分手,江寒溯不知道自己还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他不想伤害锦绣,但更不愿意和锦绣分开。
第83章 锦绣代替弟弟受过
“不会,莫怕,一切都有师尊呢。”江寒溯低头亲了亲徒儿的眼眸,“师尊不会让你疼。”
“那师尊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都喜欢。”顿了顿,江寒溯问,“那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却迟迟没得到徒儿的回答,垂眸一瞧徒儿已经睡着了,手还紧紧护在肚子上。
江寒溯的眼眸瞬间一暗。
翌日就率众回山,连同小魔头一同押解至了师门。
到了灵剑宗事情就好办了,按照流程,自然是一群参与此次清剿邪宗的家主,宗主们一起审判小魔头。
在此之前,江寒溯拽着徒儿,痛痛快快折腾了足足一天一夜,一点休息的时间都没给,只喂徒儿吃了一颗所谓的安胎药,将徒儿的体力耗得一点不剩,昏沉沉地睡了过去,才洗漱一番,换上一身白色镶金边的法袍,出面主持大局。
小魔头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但却一点悔改之意也没有,面对左右观台上义愤填膺,正气凛然的一张张面孔,还轻蔑一笑:“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俨然就是一心一意求死。
最终审判的结果也出来了,三日后当众行刑,诛杀小魔头。
江寒溯是真的很爱锦绣,哪怕自己醋坛子都打翻了,也强忍着。
他早就想好了,到时候会提前喂小魔头吃一颗假死丹,等行刑之后,再将人秘密关押起来。
一则,可以用来继续牵制徒儿,二则,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小魔头此生都别想奢求什么自由,更别想染指他徒儿一丝一毫!
等李锦绣醒来后,一切都结束了。
在得知师尊为了自己,如此瞒天过海,欺世盗名,说不感动肯定是假的,当即就跪下,郑重其事向师尊行了个大礼,再一抬头时,脸上早已满是泪水,他说:“师尊,我知道小舟罪大恶极,死不足惜,但谁让我偏偏欠了他宿家两条命。”
“弟子不是那种不识大体,不辨是非曲直之人,我既擅改他的命运,强行留他性命,就自愿替他背负罪名。”李锦绣道,“我从今天开始,就自逐出师门,再不以灵剑宗弟子自居了。”
江寒溯叹气:“你这又是何苦?”
“我已经不配再当师尊的徒弟了!”李锦绣抹了抹泪,低头看向了自己的肚子,“我本该以死谢罪,可我肚子里还有个未出世的孩子,无论如何,孩子是无辜的。”
江寒溯听出了他的意思,瞬间神情一变,伸手一把握住徒儿的手臂,将人不由分说拽到了自己怀里来。语气骤寒:“不许胡说!你不能死!”
“你若是敢死,那个小魔头也没有继续活着的必要了!”江寒溯怕自己话太重了,再伤了徒儿的心,顿了顿又放柔了声音,“锦绣,为师明白你的意思,你若心里实在过意不去,不若这样,你代那小魔头受罚。”
李锦绣噙着眼泪望向师尊。
“师尊会对外说你闭关了,往后不许你再踏下峰半步,师尊会用铁链子锁住你的脚,把你关在寝殿里闭门思过。”江寒溯将人扣在怀里,下巴抵着徒儿的头顶,声音很低也很温柔,“每日怎么罚,罚在哪里,看你当日的表现。这样可好?
李锦绣当然不会傻到,还以为师尊大公无私,此举分明还是借着由头囚|禁自己。
但事已至此,他本就没有什么自由可言了,等孩子生出来,就像一把无形的锁,扣在他的心尖,就更跑不了了。
眼下说这么多,也只是祈求师尊好人做到底,高抬贵手放了小舟,哪怕小舟日后隐姓埋名,浪迹天涯,也好过被当成困兽,一生一世都被封印在暗无天日的地牢里,那简直比杀了他还折磨人。
江寒溯明白徒儿的心思,既然徒儿如此坚持,自己若是不顺了他的意思,没准儿哪一天徒儿又要干出什么傻事来,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索性就遂了锦绣的心意,江寒溯废了小魔头的一身邪|功,还喂他吃下易容幻形的丹药,给了他一张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脸,明面上说是让他日后行走在外,不惹麻烦,实则还是担心小魔头恃美行凶,勾引他的锦绣。
李锦绣请求师尊,想亲自去送,江寒溯不忍心看徒儿难过,想着可能是最后一次见面,虽然吃醋,但还是答应了。
寒风凛冽,冬日雪花纷飞。
二人站在距离灵剑宗十里外的一处山脚,李锦绣穿着一身很厚实的棉衣,今天没有刻意遮掩肚子,明显圆润的肚子几乎要把棉衣的细带撑开了。
脖子上戴着雪白的毛绒绒围巾,手上戴着同样毛绒绒,还带两个小圆球的粉色手套,穿得非常保暖,面色红润,皮肤白皙,被娇养了一阵子,脸上又长出了薄薄一层肉,看起来像是剥壳的荔枝一样,水嫩嫩的。
兄弟两人沉默了好一会儿,到底还是李锦绣率先打破了僵局,故作轻松地道:“我说的吧?只要是我想做的事,就没有做不成的,如今你自由了,可得履行诺言,为自己好好活一次啊。”
“我可没有答应你!”宿文舟冷冰冰的,眼底却逐渐蔓延出了条条殷红的血丝,望了一眼不远处的江寒溯,拳头突然攥得咯噔响,压低声咬牙切齿道,“李锦绣!你到底答应了江寒溯什么?!像他那种正道修士,一宗之主,如何能为了你欺世盗名,瞒天过海留我性命?!”
李锦绣笑道:“我早就说了,我爱师尊,师尊也爱我,我和他连孩子都有了,他愿意为我做任何事。”
“可是……”
“没有可是,你是我弟弟,也是他弟弟,哥夫救你有什么好奇怪的?”
说着就摘下了自己的围巾,往弟弟脖子上缠,见弟弟想反抗,李锦绣突然声音压得特别低,“小舟,别动,最后让我偷偷抱你一下。”
他知道师尊就在不远处,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们。
也知道只要小舟敢做出伤害自己的行为,师尊就会立马出手。
所以他及时制止住了小舟,偷偷地,也飞快地抱了他一下,然后就连同手套也摘下来,套在了弟弟冻得通红冰冷的手上。
“你现在没有修为了,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出门在外要多长点心眼,别让坏人骗了,也别惹事,毕竟今时不同往日了。”
李锦绣把提前准备好的乾坤袋,系在了小舟的腰间,跟老妈子似的,喋喋不休地嘱咐,“这里面有几套换洗衣服,有吃的喝的,还有一些应急用的丹药,以及一些钱财和黄符,你省着点用,但也别委屈自己。”
宿文舟没吭声,被寒风吹得眼睛通红,死死咬着牙。
“你先回老家等我,给爹娘扫扫墓,烧点纸钱,再给二老磕几个头,好好说说话,陪他们解解闷。”
“什么时候?”宿文舟的声音颤颤的,“你说让我先回去……你是不是也会回去?什么时候?”
“……”
李锦绣也不知道,他恐怕一辈子都逃不出江寒溯的手掌心了。
也很可能一生都被困在师尊的寝殿里。师尊说了,往后不许他再下峰一步,他不敢违背师尊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