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且拂
马洛:“你看你心虚了是不是?我告诉你,有我在,什么救命之恩以身相许是不存在的,你最好打消这个念头,想都不要想。”
酆曜抿着唇,木着一张脸:“你、想、多、了。”要不是陛下在这里,他真的想晃着眼前这大块头的肩膀,把他脑袋里的水全晃出来,你特么要死别拖着我。
马洛却是认定酆曜心思不纯,撞开他的肩膀回到房间,径直去洗漱后往大床上一躺。至于某些居心叵测的人,谁管他,睡地板去吧!
酆曜站在外面,冷风一吹,压低声音解释:“陛下,属下绝对没这个心思。”
对面没有任何声响,酆曜确定陛下是听到了。
想起什么,酆曜又解释一句:“救命之恩的事,属下也能解释。”
先前怕陛下觉得他能被人暗算到丢份,如今也顾不得别的,只能把有人想将他这个酆家人除掉接二连三偷袭他,但绝对没有泄露禁地。
对面,一直沉默的陛下终于开了口,声音听不出起伏:“告诉你大哥,派人前往荒星,解决这件事。”
酆曜松口气:“是。”
先前想自己解决,可如今事关何先生安全,那就不能任危险继续存在。
同时一直绷着的神经松懈下来,今晚这关……算是过了吧?
就在酆曜这口气松到一半的时候,不远处何星煦所在的飞船里,突然传出嗷呜嗷呜的声响。虽然隔了一段距离,但穿透力强,还是隐约听到了。
酆曜还没如何,一直话少的陛下再次出了声:“这是什么声音?”
酆曜没敢隐瞒:“应该是何先生养的小狗崽,听说是从林子带回来养的,很得何先生喜欢……”
随着酆曜越说四周越静,一阵冷风吹过来,酆曜总觉得浑身冷飕飕的,像是温度陡降好几度。
何星煦晚上抱着热乎乎的小狗崽睡的,一觉睡到天亮。
醒来时心情很好,只是等打开飞船的门看到房门外的场景,下意识觉得开错了门。他重新退回去,又重新打开一次,结果眼前的场景没变,依然是摞得如同小山一样的异兽。
两只异兽猪、三只异兽咩、四只异兽鸟,还有几只个头小绑着腿还在扑腾的普通野鸡。
何星煦抱着小狗崽抬起头望了望天,是他今天醒来的姿势不对吗?怎么好端端的天降食材?
马洛刚把锅架好,听到动静探出头,看到何星煦连忙跑来:“何先生你醒了?”等顺着他的视线落在那些异兽上,表情也抽搐扭曲一下,总觉得那位酆科长疯了。
“这些都是那位酆科长猎的,说是你救了他,他只是付饭前药钱过不去,所以决定为何先生做点什么。”结果大半夜不睡跑去猎了这么多异兽,他醒来的时候也吓一跳。
何星煦终于回神:“他人呢?”
马洛表情更古怪了:“他继续去狩猎了。”总觉得对方打算接下来几天把林子里的异兽都嚯嚯了。
何星煦:“……”大哥,猎这么多,问题是他和马洛就两双手,怎么忙的过来?
酆曜扛着一只异兽猪回来时,一眼看到何星煦站在一堆异兽前,双手环胸,神色复杂望着他的方向。
酆曜脚下顿住,下一刻心虚转开视线。顺便很有心机调整角度,能让陛下看得更清楚前方的身影,意图减少陛下的怒意。虽然他也不知道好端端的陛下怎么生气了,明明隔了一个手环,并没有面对面,他就是感觉到危险。
所以天不亮他就跑去狩猎异兽,意图多猎点食材多和何先生接触。
陛下多看几眼何先生,是不是就不生气了?再不然,看到何先生亲手做美食的画面,怎么着也能转移注意力?
酆曜误打误撞还真办到了,此刻何星煦站着的地方,完全被笼罩在视角能窥见范围内。漆黑一如往常的寝殿里,趴在那里再次维持不住人形的酆渊望着前方晴朗的天空下,身形颀长削瘦的人站在一堆异兽前,愈发衬得年轻人眉眼精致,环在胸前露出的一只手,轻轻搭在手臂上,完整露了出来。
即使从昨晚开始到现在,这双手他已经看到无数次,可其余几十次都是在视频里,而这一次清晰而又鲜活暴露在眼前。
在这一刻,酆渊终于确认,真的是他。
何星煦看着越来越靠近的酆曜,心情复杂,一直等对方磨磨蹭蹭到了近前,抱着一只小狗崽凑到他眼前。
酆曜动作很轻把异兽猪放下,看到近在咫尺的小狗崽,如果是以前,他还会一本正经抬手摸一摸,此刻维持着镇定自若,疑惑不解:“何先生,怎么了?”
按理说看到这么多异兽,不应该很开心才对吗?
何星煦无奈,又把小幅度挣扎想重新缩回主人怀里的小狗崽往前递了递:“喏,实际上真正救了酆科长的是它。如果酆科长要报答,就多给它买点它能喝的营养剂就好,当时是它嗅到你出事才拖着我们去救你的。”
前两天对方养伤的时候也没见行为这么……奇奇怪怪的啊?
酆曜对上小狗崽湿漉漉无辜的狗眼,定定瞧着,灵光一闪。突然明白陛下为什么昨晚莫名其妙不高兴了,不会就是因为这只狗崽子吧?
对了对了,肯定是因为这样。
他就是提了何先生养了一只小狗崽还很喜欢之后感觉到不对劲的,也是,如果何先生真的是陛下要找的人,陛下这么在意对方,怎么可能容忍对方身边已经有别的狗子存在?
于是,酆曜朝着何星煦露出一个很温和的笑容,拿出他这辈子最大的诚意:“这样啊,没想到救了我的是它,既然如此,何先生肯割爱让我带它回去好吃好喝报答吗?”
乍然听到这么一句的何星煦:???
旁边的马洛:!!!抢了他的活不算,还要抢何先生的狗?
突然要被强行带走的小狗崽,一改小幅度的挣扎,如同猛兽出闸,全身的毛炸起,张着嘴朝着酆曜凶狠嗷:“嗷呜!嗷呜!”救命啊!有坏人抢崽子了!不要脸!
酆曜也觉得自己不要脸,尤其是对上何先生怒目而视的目光,有种不祥预感。
果然下一刻预感成真,何先生警惕抱着崽子亲密搂着,往后连退好几步:“我觉得酆科长都能打猎,病看来好得差不多了,你可以离开了。”
酆曜:“……”完了。
小狗崽顿时一改先前委屈的哼唧探出小脑袋哼哼:活该!
马洛本来就觉得酆科长惦记何先生,一大早还要抢他的活。这会儿听到何星煦的话,不等酆曜反应过来,立刻上前挡住他的视线,皮笑肉不笑:“酆科长,请吧。”
酆曜迟疑不定,陛下让他接下来几天保护何先生,他这是搞砸了吧?是搞砸了对吧?
何星煦本来就觉得酆曜奇奇怪怪的,这会儿从马洛身后探出头,狐疑盯着酆曜的神情。突然目光朝他手腕看去,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像是有什么盯着他看一样,那种视线……像是被猛兽盯住,存在感极强。
酆曜察觉到何星煦的目光,心下一跳,面上不动声色,生怕真的惹怒何先生,只能退而求其次:“既然这样,那我先离开。”
他怕再待下去让何先生察觉到不对劲,也是他演技太差,这么快就暴露了。
何星煦一直紧盯着酆曜离开,这才发愁看着这一堆异兽。
马洛总算赶走一个抢他工作的人,回头也瞅着异兽:“这些要怎么办?”
何星煦:“算是酆科长这几天的饭前和药钱。”猎都猎了,还给对方也没办法处理,还不如抵了药钱。
马洛连连颌首:“不过这一次也做不完。”
何星煦抱着狗崽绕一圈:“野鸡是活的先养着,其余异兽处理出来,肉腌了晾起来,今天专门售卖卤大骨头。”
马洛舔了舔嘴唇,卤大骨头也好吃,嘿嘿,这么多,今天能吃到肚子溜圆,立刻兴冲冲去处理了。
另一边,酆曜心绪不定往小镇的方向走,等走出一段距离,才停下来:“陛下,属下……”
对面陛下的声音一如既往冷淡,听不出喜怒:“这几天保护好他的安全。”
酆曜松口气:“是。”陛下听着像是没生气,那这关算是过了还是没过?
只可惜没等他想好怎么询问,一直连着的视频通话率先结束。
首星皇宫。
酆渊望着已经黑了的屏幕,四周重新恢复静谧,外殿隐约有动静传来,他想应该是总管来换早上的膳食。
果然,等总管动作很轻进来,看到未曾动过的膳食,酆渊甚至能想到总管此刻背对着的面容上露出怎样的失望。
总管的确是失望的,甚至是绝望,陛下昨天这是一口没吃吗?这身体怎么受得住?
可他只是一个仆人……
就在总管表情愁苦轻手轻脚换着早膳的时候,身后有细微的动静传来,他惊喜下意识想转身,动作到一半停下,头垂得更低:“陛、陛下?”
时隔许久,总管终于听到陛下开口:“宣羿元帅进宫。”
总管一颗心七上八下:“是,属下这就去。”只是走出去几步,却没忍住回头,隔着屏风看到一团影子落座在膳桌前,这让他惊喜得睁圆了眼,一扫先前的愁苦,欣喜万分,陛下吃东西了!这是不是预示着……一切开始好转了?
陛下宣羿元帅进宫,应该不是他猜想的坏事,也许是好事呢?
总管不敢耽搁立刻出寝殿把消息递出去。
宫外,元帅府。
羿元帅得到消息的时候刚用过早膳没多久,传旨的将士把消息后就离开了,羿元帅心情更沉重了。
管家看到这模样,不安问道:“元帅……”
羿元帅表情凝重,没有回答。他想到上一次见到陛下,已经是半个多月前,那时候陛下的情况已经很不好,这次陛下突然喊他进宫,他似乎能预料到陛下要说什么。
或者……是打算身后事。
可陛下明明还这么年轻,就像是一个死循环,每一任陛下都会因为太过强大的精神力最后被反噬早亡。
羿元帅换好进宫的衣服重新走出来时,有人穿过院门前来,到了近前,恭恭敬敬唤道:“父亲。”
羿元帅抬眼,看到是养子,轻嗯了声:“怎么这会儿过来了?”
羿上将三四十岁的模样,身形笔直,一身军装穿得英武有力。站在那里不看面容,还以为是二三十岁的年轻人,精神头很好:“下头送来消息说有人想害酆统领,儿子就先过来一趟。父亲这是要进宫?”
羿元帅每次进宫都会郑重其事换上军装,羿上将很了解。
羿元帅对于这个唯一的养子很是看重,倒是也没瞒着:“陛下召我进宫,酆统领那边可有事?”对于酆家这个尽心尽力的家臣,羿元帅同样在意。
羿上将摇头:“发现的及时,并没出现什么危险。倒是荒星那边酆曜出了些事,想让首星这边派一队护卫。”
羿元帅:“这些事你让酆统领自己拿主意就好。”这种小事按理说不应该报到他面前,他看了眼养子,没忍心戳破对方的心思。已经过去这么多年,陛下从始至终都没对他露出任何特殊的态度,他应该早就死心的。
但不知道是不是年纪大了,羿元帅能明白那种无法克制的感情。像是求而不得的执念,如养子这般;像是无法忘记的丧子之痛,想起的时候就如同一根刺扎在他心中,如他这样。
他们都是被情所困之人,养子是爱情;而他,则是亲情。
羿元帅叹息一声,没再说别的,就在他要走出去时,身后传来养子带了些迟疑,却又忍不住问出的关心:“父亲,陛下他……可还好?”
羿元帅没回头,只是轻摆了摆手,但这样无声的动作,羿上将已然看懂。
他眼神里无法抑制流露出感伤和叹息,管家看到这一幕想劝几句却又不知说什么。
上将和陛下几乎是一同长大的,只是一个为主,一个为臣。
如今陛下的精神紊乱听说愈发严重,上将这番埋藏多年的心思,怕是注定要落空。
羿上将一直等看不到羿元帅的身影,这才缓缓回到后院。他越过一扇大门,踏进设置有精神屏障的界限内,眼底无法遮掩又克制的哀伤顷刻间散尽,紧抿的嘴角无法控制上扬:这一天……终于来了啊。
不枉他等了近三十年的时间,从陛下出生那天他就在等待。等着酆氏大厦终于将倾,等到酆氏最后一位陛下即将彻底成为疯子,等到陛下……即将禅位给羿元帅。
他是羿元帅唯一的养子,没了陛下那位天命之人,他会是……下一任帝国陛下。
一如那本《天降神书》中写的那般。
——帝国易主,酆氏最后一位陛下精神识海即将崩溃自爆,为了不让太强悍的精神力继续遗传到下一代,陛下酆渊禅位给羿元帅之子,帝国正式改姓为羿。
可怎么办呢?从他能窥探天机的那一日,一切都不一样了。羿元帅之子三十年前就死了,如今羿元帅唯一的养子,是他啊。
首星皇宫。
羿元帅见到陛下的时候,一踏进精神屏障内就察觉到不对劲,他心情复杂望着屏风后的身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