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酒
止心师听烦了,道:“你都一把年纪了喊什么喊?”
“这里跟个……似的”海伦乔忍住没把后面的词说出来,道,“我们如果走到底,会不会直接被它关起来闷死?就跟那什么,猪笼草抓苍蝇一样!”
止心师揉眉:“那你就趁着还没走远,赶紧出去!”
“那不行!”在海伦乔的眼里,自己的研究对象要比自己的小命还要重要一点,他道,“你个贪心眼的,狮鬃爬藤可是绝种!我不在场,你把种子私吞了怎么办!”
“……”柏羽小声问荀听,“你们两位队员之间有什么矛盾吗……”
荀听无奈解释:“正常现象,不用管这两位。”
“师教授,”却杀忽然出声,打断了两人的拌嘴,他道,“手稿里有说,哈维戈为什么要将这两样东西留在‘子宫’之中吗?”
“没有,他只说将这两件东西留在了此地。”
“蜃楼镇这么危险,他们为什么还要特意在如此狭小的地方留下东西?”
海伦乔道:“那些大师们不总是喜欢留下几样宝藏供后辈探索吗?哈维戈小队肯定也不例外。”
却杀摇了摇头,说:“他们不是探险家,他们是肩负重任的点灯者,他们误入这个地方,寻找逃生之路时就已经自顾不暇了,应该不会故意去制造‘宝藏’。”
荀听相信却杀感知危险的直觉,他及时地回应道:“你觉得‘子宫’不对劲吗?”
“不是,”却杀盯着恶名薄的后颈,说道,“我是觉得,有些事情哈维戈手稿里也没说清楚。”
“在这里!”恶名薄跑下最后几阶台阶,喊道,“她就在这里啦!”
地窖中央是一个巨大的酒桶,他被红色的触手缠绕着,类似“红酒”的液体从桶缝中渗出,在它的旁边有一个一样大小的破碎木桶。
见到恶名薄来,酒桶中伸出的红色触手动了起来,它在地上爬过的声音细密黏腻,听起来让人头皮发麻。
它们蠕动到恶名薄身边,把祂“亲昵”地缠了起来。
荀听听见一阵低颤,那是木桶发出的,虽然听上去只是一段破碎的音调,但其实是咒文的念诵。
这念诵使他每个人都突然产生了精神恍惚的症状,眼前的木桶开始发生诡异的变化——巨虫的卵肚、腐烂的胃囊,爬满青虫的树干……
柏羽眼疾手快地施展神赐,阿呜蒙之神的清凉光芒包裹住了一行人。荀听缓神,揉了揉眉心,向柏羽道了声谢。
有柏羽的神赐支持,荀听可以勉强听清念诵,并在脑海里译出这咒文念诵的意思,那像是一首唱给厄婴的童谣——
“不要害怕,不要害怕。”
“不要害怕,血会告诉妈妈,你在哪里。”
“眼睛在盯着你,不可以藏起来。”
“风车在雨中转,是妈妈在呼吸。”
“城市里没有画,那只是寄生虫。”
“别去广场喷泉,胃液会消化你。”
“发脾气,伤害我,牙齿来追赶你。”
“……”
“不要害怕,不会孤独……我第一个孩子,我把朋友送给你,它们长在了你的身上。”
“去找他们,去找他们,玩耍,玩耍。”
如果是初次接触这些词句,会让人感到毛骨悚然,但若是仔细琢磨,就会发现这首童谣在提示“孩子”蜃楼市的规矩。
荀听他们几乎遭遇了一半异常状况。
若是早一点知道这些提示,或许他们能避开……
荀听看向却杀,发现对方也在思考着。
却杀说:“哈维戈小队应该提早就撞见过子宫,知道这些规则之后,才一路避免了冲突。”
荀听看到了系统上的介绍细节,说道:“子宫只有在‘孩子’面前才会唱起童谣,如果恶名薄没有跟来,我们就不会听到了。”
他又看了看那个破木桶,说道:“恶名薄是它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孩子……难道当时哈维尔小队遇到子宫的时候,恶名薄正在这里被孕育吗?”
却杀没有回答,思考了一会儿。
而另一边的止心师和海伦乔似乎找到了要找的东西。
“手稿上说的是真的,遗失的宝物就在这个破木桶里,”止心师说,“图纸和种子被存放在了一个特制囊袋之中,里面还有一些日常用具,都保存完好。”
柏羽蹲下身来,小心地取出木桶碎屑中,一粒形状奇怪的白色骨节,她道,“爻使者,你看。”
却杀看着这东西眼熟,也蹲了下来,也取了一粒,说:“希什也有这种东西。”
“随身准备打磨好的碎骨罐是磨尔狄信徒的习惯,”柏羽说道,“在很久之前,磨尔狄化身塔微使用的碎骨都是这种‘顶端磨尖打孔’的样式,这种打磨方式就被信徒会保留了下来。”
却杀道:“这些碎骨道具,是塔微留下来的痕迹,骨头不会腐烂。”
“是的,”柏羽看着那个破木桶,道,“碎骨道具和遗留的物品都出现在这里面,当时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故……塔微是死在这里了吗?”
“不,不是她。哈维戈手稿上写过,塔微是和他们一起进入了蜃楼市的内层之后才牺牲的。”却杀说,“哈维戈小队中,在蜃楼市死去的还有谁?”
柏羽道:“哦!还有一个塔微的随身仆人,他的名字是……我有些记不清了,因为他没有功绩记载,所以故事也没有其他几位英雄那样流传广泛。”
却杀踱步,搓着那几块骨节,说道:“塔微和她的仆人一起来到的‘子宫’,但她的仆人死在了这里。”
止心师补充道:“不只有她和她的仆人吧?不然爱因和鹜的图纸和种子是怎么遗落在这儿的?”
却杀摇头,道:“这些东西是装在一个统一的行李中的,不一定随身携带,或许那个仆人就是负责背运行囊的人。”
“等等等……”荀听抓住却杀的手臂,说道,“你不是说哈维戈小队提早遇见子宫,才得知的‘童谣’中的规矩吗?难道当时哈维戈不在场?”
“提早撞见子宫的是塔微。哈维戈本人并不知道具体的规则,否则他不会在手稿中只字不提。”却杀说,“是塔微破解童谣之后,直接领导着小队避开了一层的危险。”
柏羽问:“我不明白,照爻使者这么说,塔微为什么要瞒着小队有关子宫童谣的事情?”
却杀慢慢地推测出当时可能的情形,道:“当时,因为空间错位,塔微主仆二人与队伍走散,撞见了子宫。仆人死去,而她得到了童谣中的提示。”
“她隐瞒大家的理由,是她没办法把获得童谣的‘途径’公之于众。”却杀解释道,“童谣只能讲给‘孩子’听,而当时她和仆人来到子宫时,并没有‘孩子’。”
众人沉默。
“你的意思是说……”
“塔微只能献给子宫一个‘孩子’。”却杀淡漠的目光看向恶名薄,说道,“子宫很喜欢这个‘孩子’,亲自包裹住了他……开始为他唱起童谣。”
荀听一愣。
厄婴系统进行了更新,它告诉荀听,“蜃楼市的子宫”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叫做“恶名仓库”。
恶名仓库本是储藏世间之恶人咒名的地方,鲜少有外来人员到访。直到有一天,一个人类跌进了祂的腹中。
恶名仓库欣喜万分,祂将那个人类融化淬炼,当作腹中胎儿喂养,将储存的恶名全部继承给了孩子。
由此,祂用人类血肉孕育出了如孩童般天真的“恶名人偶”,也就是恶名薄。
而这个被献祭的人类,也就是塔微的仆人。
第128章 蜃楼市第一层(五)
恶名薄理解了好一会儿却杀的意思。
最后用手指着自己,道:“我之前是人类吗?”
却杀点头。
恶名薄突然兴奋了起来,他对荀听说:“小溪,我之前是人类!”
“……”他转头问却杀,“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类?”
却杀找不出什么形容词来,只说:“好人。”
恶名薄道:“小溪!我是好的人类。”
“知道了,”荀听无奈地笑了笑,“不用复述一遍,我听得到。”
“为了得到童谣而献祭了一位队友……”柏羽喃喃道,“这真的……是塔微做的吗。”
“不一定,或许只是意外,”却杀道,“我们只能通过痕迹猜测发生了事,至于动因,只有亲历者才知道。”
止心师收好了图纸,海伦乔则把种子揣进了口袋里,他道:“现在去找扶愚……小听,你还能闻到气息吗。”
荀听摇头道:“还是很微弱。”
“他不知道蜃楼市的规矩,万一遇到危险怎么办……”止心师忧心道,“童谣里说广场的喷泉是蜃楼市的胃液,如果他在不知情的状况下喝下了那些水……”
“师教授,”却杀若有所指道,“你该意识到,扶愚早已经不是小孩了,你不用连‘他会误食什么东西’这种事也一起担心。”
止心师默然片刻,他道:“不说了,我们快点出去找人。”
离一天结束仅剩下了四个小时,但蜃楼市绝不是四个小时就能遍寻完的。
却杀问道:“扶愚气息的方向主要是从哪边来的?”
荀听打量着四周,说道:“朝中央塔楼走。”
气息断断续续的,荀听带领着他们小心翼翼地在城市中行走,直到从一个街道转身时,荀听停住脚步。
荀听奇怪道:“前面是……画?”
道路中央贴着好几幅接近两人高的画像,似乎是“画像蛀虫”的放大版。
童谣的后几句中说过,“城市里没有画,那只是寄生虫”。
“画像”是蜃楼市的寄生虫,也就是本不该存在于城市里的东西。荀听看向路边,道:“那这栋建筑,最不应该出现在蜃楼市里。”
那是一个白石砌成的博物馆,因为窗户打开着,所以他们能看见屋内的排布——里面是一个画展。从一楼到二楼的墙壁上全部都挂着画像。
他们可以看到“画们”时不时地从门窗中爬出来,进入其他的建筑之中。蛀噬尖顶房屋的“画像”也是从这里产生的。
如果把蜃楼市比做一个人的身体,每个建筑都是一种器官和身体部位,城市的系统达成了一种很微妙的平衡。
那么身体中出现了一个专门产生“寄生虫”的器官,则是非常病态的。
却杀道:“这个博物馆,或许是蜃楼市造物主后来建设的,他想用它生产的画来慢慢侵蚀掉这座城市。”
海伦乔道:“啊?他造都造出来了,干嘛要毁掉。”
城市外侧的状况稍微正常一点,只有尖顶房屋里才存在“画”。但他们越往里走,不合时宜出现的“画”就越多,它们密密麻麻地附着在城市建筑上,如同藓一样的涂鸦,是城市隐秘的虫病。
这情景让止心师不禁又担忧了起来,他问荀听:“扶愚的气息有变浓吗?”
“没有,但这里的气息稍微清晰了一点……”荀听皱眉道,“他好像来过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