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酒
“你们接下来去哪儿?”
“进大荒的事情先搁置吧,往南走,”麦蒂叹气,说道,“先找个地方把荀安顿好,南边临海的镇子上有我家的产业。”
麦蒂抬头问道:“希什哥哥你呢?你要和我们一起吗?”
“不,我不跟你们走了。”他望了一眼那个洞,说道:“我得把这件事如实汇报给母亲,这个洞……在她派人来调查之前,我必须在这里守着。”
……
麦蒂巴不得离这个孝村远远的,带着昏迷的荀听,在雨停时就离开了,勇夫也要求跟随他们一起走。
路远镇只剩下了希什。
没有人家愿意为希什提供住宿,但麦蒂为他留下了不少物资,希什可以在野外扎营。村民对他的存在怀有敌意,不过希什旁边有两条骨犬在转悠,也没有村民敢去找他当面对峙。
第二天夜里,希什点燃篝火,盘腿坐在火堆旁,看着手中的艾蓝徽章——这其实是他自己雕刻的。希什小时候喜欢跟卡佩斯玩扮演游戏,母亲便教他做一些代表等级的徽章。长大之后,卡佩斯对希什的关心越来越稀少,希什已经快要忘记这东西要怎么刻了——手心里的这枚艾蓝徽充满了笨拙手工的痕迹,歪扭难看。
不过没关系,希什心想,这次清除三阶梯朽神之后,母亲一定会重新对自己刮目相看。
希什刚将徽章收进怀里,就听到了骨犬的吠叫,他本来好转一点的心情又沉下去。
希什冷怒道:“又是那群不知好歹的东西。”
路远镇村民总会晚上来找他麻烦,大概是想等希什睡着了偷袭他。
希什站起身来,却发现骨犬们吠叫的方向不太对劲。
那不是村民平常会出现的方向,那是……无底洞的方向。
希什举起一根火把,跟随着骨犬走去。夜里,树影在移动火把的照耀下,鬼魅般地闪过去,时不时地惊起希什的一些疑心。他揉了揉眉心,怪自己过于多虑。
骨犬驻步,朝无底洞旁边大声吠叫。希什看清了,洞旁站着一个人影。
希什蹙眉,喊道:“是谁?”
那人黑色的斗篷之下戴有一张白面具,听到叫喊后,那人摘下面具,缓慢地转头。
她的皮肤本来就白,在火光的照耀下,脸上跟没有血色一样。
她脸上混杂着一种复杂惊恐,直勾勾地盯向希什。
“伊河?”希什惊讶地叫出她的名字,跨步向前,大声喊道,“你去哪儿了?为什么又出现在了这里!”
伊河没有回答,仍旧保持着那个神色。
忽然,她上下嘴唇幽幽地张翕了一下,声音细不可闻,但希什还是能从嘴型判断出来,她在说:“再、见。”
希什双目睁大,只见伊河身体前倾,正要坠入洞里,希什立马上前,抓住了她的手腕。可就在这时,她脸上的恐惧消失,像看着猎物坠入了陷阱似的,笑容占据了她的面庞。希什用力将她拽回来,却发觉自己被一股比自己强大得多的力量向前拽去。
希什听到了“咯吱咯吱”的响声,像是肉体在快速生长。他猛然抬头,发现伊河瘦弱的身躯正在膨大、展开——逐渐胀成一个男人的骨架。
“她”的面貌也全然改变,与希什对视的是一双和他颜色相同的绿眼睛,只不过阴郁灰沉,正如他的主人一样。
希什与那黑发男人近在咫尺,对方朝他一笑,“暧昧”地说了一声:“宝贝,上当啦。”
听到对方戏谑的一笑,恐惧这才慢慢爬上希什的后背。
希什没来得及反应,便完全失去重心,与男人擦肩,坠进了无底洞。
不一会儿,骨犬也不再吵闹,没有了神赐驱动力,它们散落成了一地碎骨。
无底洞闭合,大地恢复原样,只剩伊河姑娘的真身——那个黑发男人,赫伊曾希德尼恩站在原地。
希什消失了。
这一切发生得无声无息,只有被扔下的火把在奄奄一息地燃着。
三天的惊心动魄,仿佛没有在这片地域留下任何的痕迹。
作者有话说
先挂个可能会雷到一些读者的提示:希什父母是gb关系。赫伊曾是希什的父亲,并“孕育”了希什。(但这个孕育并不是指得生子)
之后会解释希什的来历,但关于卡佩斯和赫伊曾的关系不会花过多笔墨详写。
接下来就要见到却杀啦!
第50章 又见面了
……
“阿序,你说,那群人的失踪和孝碑有关系嘛?”
麦蒂叼着一根草,双手作枕,躺在刻耳柏洛斯的背上,回顾着在路远镇发生的一切。
“或许有关,”战止序说,“一切要等到南希伯的调查结果公开。”
“我在想,那天空上的人脸,会不会就是开锁失败被吞掉的人变成的呢?”麦蒂说,“如果这次没有荀在场的话……我们大概率也会成为那脸中的一员。”
战止序沉思。
她推测道:“可以把孝碑的内部理解为能够进行瞬移的传送门,开锁失败,会被送到错误的地方……而开锁成功,真正的传送捷径就会被打开。”
“错误的地方?”
战止序想起了孝碑上星号的象形文字,构思了一个可能性,说道:“或许……开锁失败的人以及被村民投喂的胞体,都被传送到了云端之上的混沌世界,他们被厄化、融合……正在孕育成一种新的朽神。等成熟之后,祂会从云端坠落……掉进大荒。”
麦蒂听着她的话,瞪大眼睛。
“也就是说,那些失踪的人或许已经成为了某种朽神的胚胎细胞喽?”麦蒂回顾天空之脸拥挤的形态,确实很像正在分裂中的“细胞”,他兴奋地挑眉,道,“阿序,我觉得你这个猜测合理又有意思!”
一个星球般庞大的“脸细胞”胚胎正在在天空上层分裂、成长,它的冰山一角隐隐约约地透过云层露了出来,给渺小的人类一种莫名的恐怖压迫感。
麦蒂顺着这个推测继续想象了,他说:“那我们把孝碑除掉之后,没有胞体投喂,也没有人再被吞噬……那脸细胞是不是就不长了呀?”
“不一定。”战止序说,“或许不止孝碑一个地方可以投喂,还有其他的地方。”
麦蒂说:“哦,有道理!”
越说麦蒂越好奇,他从羊背上爬起来,问道:“被错误传送的人会变成朽神的组织细胞……我好想知道,那么‘正确的捷径’到底是通向哪里的。”
麦蒂想起那黑森森的洞口,耸了耸肩,道:“虽然说是正确的,但总觉得不会被送去什么好地方……”
“抱歉,能够打断一下吗?”米莉亚忽然说话了,她道,“荀的状况好像不太好……”
战止序一凛眉,问:“怎么了。”
麦蒂的思绪这才从天马行空中坠地,他连忙过去查看荀听的脸。荀听仍然在昏迷状态。他的身体被黑袍包裹着,仅仅露出斗篷下的鼻尖和苍白嘴唇。
米莉亚道:“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的清智越来越难保持了,我们必须让他从昏迷中醒过来。”
麦蒂情绪复杂地凝视着荀听,明亮的眼睛里闪烁出一丝担忧。他望了望天空,说:“我们尽快到达海鞘镇,我会在镇上多找几个信徒帮手。”
……
海鞘镇,位于晟洲大陆南部沿海。整个镇子都是由奥维拉的家族人员管理,麦蒂早早地给镇上的管理员寄去了信件,当马车行到一片开阔平原时,一只飞艇卷着气流从高空落地。
接着,上面走下两位身穿西服的男人,帮忙将麦蒂的物品运载到艇上。
勇夫的脖子上缠着一圈粗布带——那是寄生胞体出现地方,正在慢慢地恢复正常。他看着这豪华飞艇,不顾上遮掩,下颌几乎要掉到衣领上,结巴地问麦蒂道:“这……这是你们家的东、东西吗?”
“不是我们家的啦,”麦蒂的语气平淡无奇,说,“是我自己买的。”
勇夫:“……”
勇夫吃人家嘴短,踊跃地想帮麦蒂的忙,背运荀听的任务就落在了他的身上。
一行人到达目的地时,碧空晴朗,万里无云。
在不为人知处,一只捕到海鸟的苍鹰落在高处的树梢,它用脚嵌着挣扎的猎物,歪着头,透过树叶的光影,凝视着从飞艇上走下来的人。
这时,管理人员俯身在麦蒂的耳边说了些什么。
“爻哥哥?”麦蒂有点吃惊,眨了眨眼,问道,“……他来这里做什么呀。”
“卡佩斯总统吩咐的,他们任务目的地在离镇十五公里远的一座岛上……听说目前的调查进度没有什么进展,他要待得时间比预计得要延长。”
麦蒂用余光瞄了荀听一眼,若有所思。他道:“还有其他的事情吗。”
“哦……最近有一伙从乜伽晟国逃难的人暂驻到这里,他们体型庞大,有点像哈煞族人,不过相当安分守己,并没有对镇上造成威胁,因此我没做过多干涉……您想要怎么处理他们?”
麦蒂对这种不痛不痒的小事表示不感兴趣,他摆了摆手,让管理员自行决定。他神色纠结,小声吩咐了一句:“你记得……不要把我们到的事情告诉爻哥哥。”
树上的苍鹰一转脑袋,深邃的眼睛中倒映着一行人的影子,过了一会儿,它叼起海鸟猎物的脖子,朝远处的海面飞去。
近傍晚,麦蒂的住处有人拜访。年轻仆人打开门,看见来人的面庞,又立马闭门,噔噔噔地跑上楼向麦蒂通报。
这个仆人显然是个没在人情场里滚惯的愣头青,麦蒂恨铁不成钢地一拍他肩膀,道:“你慌什么啊你!你一慌不就直接暴露了吗!”
说罢,麦蒂整理好衣襟,摆好笑容,下楼开门。
却杀双手盘在胸前,抱着佩剑,冷若冰霜地立在门外。他的左肩上停着满月,这只苍鹰正在“整理仪容”,低着脖子挠了挠翅膀窝。
麦蒂看着门外的却杀,故作惊喜道:“啊!是爻哥哥!你怎么知道我们来这儿了……”
却杀身上有一股淡而湿润的海风气息,应该是刚从岛上赶回来。他也不废话,开门见山道:“我来见荀听。”
……
荀听的“惨状”让却杀沉默了半天。
他蹙眉盯着荀听的脸好一会儿,闭上眼睛,指关节处的茧蹭了一下眉心。
米莉亚开口解释道:“爻司长……荀是为了保护大家才变成这样的。”
却杀没说什么。他用腰间的残刃碎片划破指肚,为荀听苍白的嘴唇上抹了一道血迹。随后,他看向麦蒂,说:“我和你聊一会儿。”
米莉亚懂事地离开了房间,仅剩下清醒的两人。
麦蒂双手背到身后,蜷缩了一下,道:“爻哥哥,不要那么严肃嘛……”
“你重新招人,”却杀直接说道,“把他留在这里。”
“他”指的荀听。
“……”麦蒂似乎对他不容置喙的口吻感到不舒服,他道,“可是我们需要荀……”
“他现在双臂尽失,进大荒等于送死。”却杀说,“如果你只是为了指哨,没必要杀死他。”
麦蒂怔了一会儿,他语气委屈道:“我没想过要杀死荀!荀在路远镇保护了阿序,我很感激他……”
“所以你打算怎么做?”却杀漠然盯着他,说道,“不亲自动手,让他遇难死去或者不治而亡,而你,顺理成章地继承队友的遗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