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岛里天下
孱弱些的同窗混在队伍中间。
赵光宗体格子也还成,随着人赶马车去了。
马俊义本身就衣饰华丽,便就坐在马车里头,做似郎君老爷。
“郎君,你的那身青色衣裳真是好看,穿着就似读书人。”
祁北南身侧忽的凑上前来个少年,骨骼宽大,个子不小,瞧着模样十五六,浓眉大眼的。
“蠢小子,你以为是那衣裳的功劳,不知是人郎君气韵好。”
领头的镖师笑骂了一句:“郎君别见怪,没甚么见识的混小子。”
“无妨。”
祁北南轻笑了一声:“你要喜欢那身衣裳,换与你穿便是。我倒觉着这身镖师的衣裳穿着威武。”
“多谢郎君!”
少年欢喜的挥了套拳。
看似欢快而发的动作,祁北南却见拳拳生风,当真是练家子。
“你甚么年岁了?”
少年道:“郎君,唤我秦缰便是,今年十三了。”
祁北南微微意外:“我当你十五六上了,个子生得真好。”
“我八岁就跟着我爹走镖了,南来北去的,瞧着就比同龄人大些。”
祁北南点点头:“当真是个有本事的好小子。”
镖头儿道:“郎君勿要夸他,这小子皮实得很。”
“若不是别无出处,也不会教他走镖吃风受霜。若能去与大相公看家护院的,总都比这般强。”
祁北南道:“如此虽吃苦头,却长了一身本事,也是难得。”
几个书生随着押镖人一路,路途劳累了不少,不过倒是安生。
几日后,大伙儿顺利抵达了磷州。
几人深谢了一行镖师,留了姓名,只待乡试以后回县城上再做答谢。
住进马俊义家里人提前赁好的宅子里时,提心吊胆了几日,大家方才将悬着的心落进了肚子里头。
马俊义道:“这朝可也算是生死与共了一回。”
赵光宗应道:“可不,往后说来,又是一桩趣闻。”
大家一同笑了一场。
夜里,祁北南在灯下写信回去报平安。
赵光宗打着个灯笼进了他的屋里来:“家书还没写好?”
“快了。”
祁北南眼睛落在纸业上,不曾留意赵光宗,待着罢了笔,方才见着人竟连被褥都抱了来。
“你这是作甚?”
赵光宗将褥子往榻子上一铺:“想着路上的事情,怪是吓人,我来与你作伴。”
祁北南道:“你都多大的人了,竟是还这般,也不怕人笑话。”
“一路安顺,今儿晚间吃饭时,你们几人不还在谈是不是那老汉扯谎吓唬人么,怎的这时候又怂了起来。”
祁北南半晌不见赵光宗回答,走上前去,这小子裹着被子竟已经睡熟了去。
来时紧绷了一路,如今好不易松懈下来,又还舟车劳顿,怎会有不困倦的道理。
祁北南看着窗前的皎皎明月,桂树枝在风中轻轻摇曳。
不知岭县今夜的月亮是否也如此皎洁。
他轻轻吐了口浊气,不知觉间觉着自己变了许多。
若是换做昔年,遇上这朝赶考路上的事,他定然热血不已,便是独自一人行,也要与歹人斗一场。
如今竟是为保安生,连半路返还的主意都能想出来。
他不由得摇头笑了笑,许是答应了人,要平安罢。
第73章
晚间, 雨疏风骤。
门窗被号叫的风声摔得砰砰作响。
萧元宝喊了刘妈妈和赵五哥赶紧前去把各屋子的门窗闭好,园子里的树木被风刮扯得老长,廊子间尽数是被卷起的残败枯树叶子。
好一晌奔忙, 才将各间屋子都关上。
本是还未曾落尽的白幕, 这朝风雨喧嚣,笼了茫茫灰暗之色。
一时间仿佛入了夜一般。
萧元宝在屋里,听得外头阵仗大,放了灯罩的烛火也依然有些晃荡不安。
他瞧着风雨势头, 心里不得安宁。
算着日子赶考的队伍已经去了三日有余,要是车程快,差不多是能到磷州了, 若是路上行得慢, 只怕是还在路上。
这样大风大雨, 在家中闭上门窗倒是安稳。
若在外头赶路, 雨幕糊视线, 泥泞官道不说;风大经行林间方才吓人, 不知甚么时候就教风刮倒了树木枝干, 砸在人身上可了不得。
再又迟迟不得歇脚的地儿, 淋湿了身子,那不染风寒才怪。
萧元宝夜里听着外头的风雨声, 总觉得烦闷不已。
这些日子上心中不大安宁,他便觉着有些怪异, 独怕是他们在路上遇见不好的事儿。
昨儿去城中的庙里烧了几炷香,又还添了些香油钱, 不求旁的, 只求他们在路上顺利平安。
去了庙里心头稍微安稳了些,谁晓得今日竟又起大风。
他只有在心中祈祷, 这场风雨独只在岭县,就别教赶考的学子吃苦头了。
翌日一早,整个宅子见天儿的地方都湿糟糟的。
园子里的桂花教夜里的风雨抖落了个干净,秋雨也被刮得东倒西歪。
累得宅子里的人好一番打理。
萧元宝一头等着磷州那头的信儿,一头又等着家里来人。
今年菇子种得多,城里要吃要买的人家更是多,田恳两日就要往城里送回菜,他好问问昨夜庄子上有没有受风雨摧残。
快午间,田恳才赶着车子过来。
进宅子里吃了些茶水,送来了些新鲜的瓜菜还有鸡鸭各两只。
庄子上倒是没甚么事,只是村子里涨了水,把木桥给冲断了去。
清早上里正便带着人去修补了一番,这才耽搁了好些时辰来城里。
萧元宝下午些时候,预备出门去药堂子里拿点百合莲子家来。
最近冯娘子有些咳嗽气虚,家里正好送来了鸡,他想着炖一盅猪肚鸡汤送去与冯娘子吃。
刚到宝医堂,二姐儿见了萧元宝,连忙一把将他拉近了内室去。
“怎了,我今儿个可没带吃食。”
“这时候了,谁还惦记一口吃。”
桂姐儿道:“我正说要过去寻你。”
萧元宝见二姐儿神色不对,连问道:“怎了?可是出了甚么事?”
桂姐儿低声道:“你可晓得陈夫子?在斜街巷那头置了一间私塾那个。”
萧元宝乍听这人,还有些懵,不过他认得的夫子并不多,忽的又想起了这号人来。
不就是以前瞧不起赵三哥哥那个老货么。
“我识得的,咋啦?”
桂姐儿道:“昨儿夜里我阿祖教陈家人匆匆请了去看诊,前去一瞧,方才晓得是陈夫子受了伤。他胸口肋骨教人打断了两根,又有些溺水症,阿祖见着人时都半死不活了。”
萧元宝听得睁大了眼:“陈夫子虽名声不大好,可到底是个秀才,谁胆子那般大,如何敢殴打他!”
“阿祖便觉得事情怪,可陈家不说,阿祖也不好过问,只与他医治了一番,好歹是命给保住了。”
桂姐儿道:“我今儿才从爹爹那晓得,原是陈夫子今年也前去乡试赶考了。谁晓得在路上竟遇见了歹人,对他痛下狠手,若不是跳进了河里,只怕丢了性命!”
萧元宝大骇:“甚么歹人,这、这是劫财还是如何?”
“歹人劫财如何敢动读书人,且不说赶考的读书人身上有几个钱,前去乡试的读书人都是有功名在身的,劫财的哪里敢去招惹。他们都盯着商队咧。”
桂姐儿四下张望了一眼,才低声在萧元宝耳边道:“我与你言,你切莫往外头说。这些歹人只怕是专门为着起事才动的手,就是要教朝廷不安宁。”
萧元宝心突突直跳:“那……他们这回前去赶考的人,岂不是……”
桂姐儿说到此处,也是一张小脸儿惨白。
罗听风也在队伍之中,她怎么能不担心。
萧元宝心头惶惶不安,像是头顶悬上了把利剑。
怪不得这些日子心里头都不得劲儿,他原以为是昨夜那场大风雨,不想这才是真正不安的缘由。
他全然不敢想祁北南他们要是撞见了歹人该如何。
萧元宝都不晓得怎么回的家,只觉着自己离了魂儿。
这样的事,他完全不知该怎么办,心里头没个着落,如坐针毡了一日,最后扭头回了庄子上。
他将事情说与了萧护听。
“怎会起这事!先前官府抓了人,还以为这些歹人都伏了法,不想竟还在干不要命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