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岛里天下
“钱主簿,你觉着我祁某人会贪图这点医药钱?”
“郎君高洁,怎会贪这点钱银,是他们错在先,诚心致歉。”
钱主簿徐徐道:“话说回来,我也是为着郎君着想。”
祁北南见此,道:“不知是怎么个着想法。”
“哥儿正值好年华,不晓得可许了人家。但无论是许与未许,若是今日这样的事情传了出去,也是不好听呐~”
“固然是那几个杀千刀的不是,可事情已经发生,为着哥儿的声誉,还请郎君绕过他们一回。”
祁北南寂寂的看着人,眸色晦暗不明。
钱主簿受祁北南这般不做言语的看着,心头竟觉得有些瘆得慌。
他胸口起伏了下,尽可能的稳住神。
祁北南忽得笑了一声,他凑上前,低语道:“我本是不曾去想这些,若非主簿提起,这罪状也还少了一桩。”
“主簿当是庆幸,你那几个人不曾对我未婚夫郎起甚么歹心,否则他们便不是下狱那般简单了,我会教他们午时三刻在菜市口身首异处。”
言罢,祁北南去牵住萧元宝,唤着秦缰,与人丢下了一句:“且等我的诉状。”
如此,去了。
“干爹,干爹!你得救救儿子呀!”
络腮胡见祁北南走时一脸肃色,又听还要起官司,俨然是没谈妥,心头不免生慌,爬去抱住了钱主簿的腿。
钱主簿耳根子上姑且还回荡着祁北南淡淡的话音,人已经远去了,他背间才后知后觉的生出了些冷汗。
他心头咕咕得跳,只觉着这个不过弱冠的举爷远不是面上那般温和的人物。
时下是把人给彻底得罪了去,他心中不安得很。
眼见着马贩子又来央着他,更是烦恼,一脚将人踢了开:“谁让你狂妄,这朝就等着吃官司吧!”
话毕,他浑身恼骚的背着手去了。
他犹觉祁北南当是记恨上他了,急急想着方儿,如何在县公那处周道一番才好。
“……眼瞅着门落了闩,我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想着是能跑躲到哪儿去呢。就这时候,秦缰飞出一脚就踢在了那个络腮胡的下巴上,生生听得是咔一声。”
回到家里,萧元宝绘声绘色的与祁北南说起在牲口行里头发生的事。
“隔着老远我都听得牙发酸,那个守门的贩子见着秦缰手脚厉害,想上去帮忙,又怕挨打想跑,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后头也挨了秦缰一脚,直把人踹飞了去。”
“我听见外头有方大哥的声音,赶忙跑了出去,方大哥见着飞出去落在马贩子身上的秦缰,眼睛都快瞪出来了。”
萧元宝握住祁北南的手:“哥哥你说秦缰才多大啊,怎么这么厉害!”
说了一晌的话,他发觉祁北南只静静的听着,也没应他一句。
正欲再张口,却一个字也没得吐出,忽的就被拉进了个怀抱里。
萧元宝眸子微睁,一时噤了声。
他受祁北南的一双手臂紧紧圈着,密不透风的贴在他身子间,下巴只得放在他宽阔的肩上。
屋头的炭燃得暖和,将祁北南身上淡淡的澡豆味道蒸熏得浓郁了些。
萧元宝嗅着这样的暖香,又受祁北南抱着,声音不由得软了下去:“我真的没事。”
“还能说书一般,我知你没事。”
祁北南只恨,不能将人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他心有余悸而又贪恋的圈着萧元宝的腰:“若是真遭遇些什麽不测,我只怕自己会疯。”
萧元宝知道祁北南是担心他担心得狠了,他轻轻抚着祁北南的后背:“人生在世,总有意外横生。哥哥与我都不是故意涉入险境才遇见危险的,谁也不怨,谁也不怪。”
“往后出门,我再是谨慎些,也就不会再遭今日这样的事情了。”
“嗯。”
祁北南应了一声,又道:“以前觉人多麻烦,瞧着还是得再招揽一二壮丁在家里看家护院才好。”
“我去了赶考,没在跟前,多不安心。”
“好。都听哥哥的。”
萧元宝道:“有好手在身侧确是安顺得多,今儿我才知了其间的好。”
两人说了一会儿的话,萧元宝见祁北南的情绪好了不少。
他欲从祁北南的怀里出来,抱了这般久,教人觉着怪有些不好意思。
然则祁北南却不肯松手,先前他确是因心中起的忧虑情绪而抱住了萧元宝,以求最实际的抚慰。
而现在情绪归好,他纯粹想抱抱萧元宝。
萧元宝看着秀气,瘦伶伶的,但实则身子上有不少的肉。
这些年养得好,难不长肉。可他骨架小,便是肉多些,瞧着却也苗条。
如此身形,不仅好看,环抱起来也很舒坦。
又软又香,祁北南抱着哪里轻易肯撒手,不曾又啃又嗦便是克制了。
“我、我勒得慌。”
萧元宝红着脸告饶道。
祁北南这才稍稍松开了些,却也不教他逃了去。
萧元宝只好继续靠着人,面上是自持的推阻,心头却雀跃喜欢的紧。
“那牲口行的人哥哥预备怎么处置?”
“碍于朝廷律令,不得与他们动拳脚,否则我真想好好招呼他们一通。痛不在身上,难长记性,也难教人解气。”
祁北南道:“既是不能动武,也不能轻饶了他们去,必教他们尝尝蹲牢苦徭的滋味。”
萧元宝道:“那几个人是钱主簿的老相识,我见他今日几番与哥哥求情,若咱们还是不依不挠,会不会得罪了他?”
“我还怕得罪他一个小主簿。别人敬他唤他一声主簿老爷,说罢了也不过是个县府赁来的小吏,得不得脸,全凭县公的意思。”
祁北南心中想,若他不曾求私了时意图拿萧元宝的名誉来威胁他,许还不与他计较,既他那般作为,也别怪他不客气。
萧元宝点了点头,这些事情,他知道有祁北南会做,很安心。
折腾了一个上午,他确实在牲口行受了惊吓,如今靠着祁北南,身心松懈,屋里又暖烘烘的蒸得人睡意生起,不知觉的,他竟就睡了过去。
祁北南听得怀里的人呼吸逐渐平稳,眸子也安然的合着,微微吐了口气。
小心将人抱去了床上,与他脱了鞋袜,放到了床榻间。
只床上久无人睡有些冷,怕教萧元宝又醒了来。
祁北南便合衣抱着萧元宝睡了会儿,待着被窝里有了暖气,方才与他盖好被褥。
他也未曾出屋子去,就在萧元宝这头展了笔墨,凝眉写了一封状纸。
“郎君,秦家来了人。”
祁北南眉心微动,见着诉状写得差不多了,便放下了笔。
他看了一眼屋里,放轻声音道:“你且唤人在偏厅等等。”
铁男领了话出去,祁北南简单收拾了下,先去了趟下房。
“郎君,哥儿没事吧!”
秦缰见着过来的祁北南,连忙要从凳子上起来。
“你坐着。哥儿有些累午歇了,没甚么大碍。”
祁北南转问过来看诊的大夫:“他伤势可要紧?”
“只一些皮外伤,少年人伤口好得快,用上些膏药,要不得几日就好了。”
大夫道:“祁郎君无需太忧心。”
“劳得大夫辛苦一趟。”
送走了大夫,祁北南见着秦缰嘴角上的伤口青紫得更厉害了些。
先前还不曾见着的暗伤,慢慢的才显现出来。
不过好在都只是些淤伤,并不太要紧。
这小子俨然是没有被打疼的,精神还好得很。
“郎君,今日是我不好,教哥儿受惊吓了。”
秦缰心中自责,他才来宅子里就办事不利索,教人觉着他不靠谱,没本事。
祁北南在他身侧坐下,手指沾了些药水在手心搓开,与秦缰往青紫的地方抹。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五六个粗汉子,换做常人,早挨了揍,亏得是你一身好功夫,反倒是关起门把他们打了个厉害。”
“只是我也得说你,年纪小,血性高,做事大大咧咧的。”
祁北南语气未有责怪之意,多是警醒:
“你瞧出了那贩子牵出来的是病马,这是你的好本事,又问了其价,病马要人三十贯,便知其不是诚心与人生意的。”
“这时候你在人家的地盘上,所处环境不利自己的情况下,说话不当那般直莽,张口说骂病马,岂非惹人起冲突。自然了,事情究根结底错在他们,可若是再因他们的错教你吃大亏,岂不是更不划算。”
“以后再遇这样的人,你收敛些气性,圆滑些,不与他们直面争锋。转头回来说与我听,我自有法子弄他们,何需教你和哥儿如此涉险。”
“今日那些东西不如你,叫你打个痛快,你且只破了些相;他日要是遇见铁板,断了手脚,损了眼睛,我怎么与你爹娘交待?”
受祁北南这般苦口婆心的教诲,秦缰听得心头感动,又愧疚,难得反省起自己的不是之处来。
他不是个混小子,但手脚功夫厉害,脑子难免有些空,在家里也没少犯过混事儿。
秦镖头教导起来都有些费劲。
以前在家里犯混了,他爹便抽出棒子打打罢了,小爹抱着他哭,骂他爹心狠。
鲜少是有人与他说做错的事情错在哪处,为何错,当怎么改。
今朝听得祁北南不似个东家,更似个兄长一般待自己,他心头说不出的味道。
只说道:“郎君,你说的我都记下了,往后定然不会再似今日这样的鲁莽。”
祁北南见他受教,也宽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