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沈圆圆圆
可能是应了那句“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漫天的镜子中,不仅倒映出了凤清韵面色酡红的模样,还倒映出了另一个“人”——凤清韵心心念念想要见到的,他自己的心魔。
眼看着终于得偿所愿,凤清韵的身体却烫得难以控制,他下意识夹紧了双腿,眼底盈满了不争气的泪水。
大脑也因为开花而灼烧得厉害,他只能勉强直起身子,浑浑噩噩地和镜中人对视。
心魔就是在此刻从镜中踏了出来。
祂身上穿的是黑金色的剑袍,和凤清韵素来爱穿的淡色截然相反。
凤清韵几乎从未有过黑色的衣服,有那么一瞬间,他愣愣地看着迎面走来的那“人”,几乎以为看到了另一个时空的自己。
他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对方走到自己身旁,居高临下地看着软成一摊,恨不得化在床上的自己。
下一刻,凤清韵蓦然意识到,原来心魔的手是冷的。
祂抬手轻轻捧起那张滚烫的脸颊,笑盈盈地看着被情欲折磨到支离破碎的本体。
那几乎是一个充满善意喝温情的动作,以至于让凤清韵出现了一瞬间的恍惚,可下一秒,心魔却轻轻低头,凑到凤清韵耳边道:“你永远……都没办法想起来他到底是什么样子了,这么可怜又是留给谁看呢?”
凤清韵瞳孔骤缩,蓦然回神,然而没等他对心魔怒目而视,下一刻,他却惊愕地看到对方在他锁骨上一勾,竟从他空无一物的脖子上,抽出了一条挂着龙鳞的吊坠。
“你看,”对上他惊愕的眼神,心魔挑了挑眉,拿着那吊坠摇了摇,高高在上地轻笑道,“你连它是什么都不记得了——”
“就算记起他的声音,又有什么用呢?”
心魔带着微妙的恶意,看着凤清韵那近在咫尺的,因为怒气和情欲而含泪的面容。
任谁被麟霜剑尊如此怒目而视,恐怕都要吓得哆嗦不已跪倒在地,然而他自己的心魔见状却丝毫不害怕,反而噙着笑吐露着凤清韵半年来心中的惶恐与不安:“从你想起他的声音至今,恐怕已经过去半年有余了吧?除此之外还有别的进展吗?没有吧。”
“所以说,他说不定已经因为你的无能而彻底化掉了,就算你想起他来,他也不记得你了……”
“所以——你要这鳞片又有什么用呢?”心魔笑着拍了拍凤清韵发热滚烫的面颊,故意将那逆鳞高高举起,扫过无数争先恐后的花苞,激起一片说不清楚的战栗,“你甚至都不知道他挖去这块鳞片时有多么疼——这可是他的逆鳞啊,你认出来了吗?”
凤清韵闻言瞳孔骤缩,浑身一震,含着无边的水色一眨不眨地看着那枚龙鳞——那是他的逆鳞……
“看看,你连这都不知道,不如还是把它给我吧。”心魔见状忍不住一边笑,一边攥着龙鳞就要将其抽走,“我替你去见他——”
而后血光骤溅,镜子蓦然碎作了一地。
凤清韵攥着麟霜剑,红着眼角靠在床头,衣衫不整地喘着气,手上则攥着那枚刚刚夺过来的龙鳞吊坠。
他咬着下唇轻轻擦了擦滴在上面的鲜血,半晌缓缓闭上眼,将那枚鳞片轻轻递到嘴边,吻了上去。
在一地的鲜血中,凤清韵像是攥着什么珍宝一般,死死地握住那片龙鳞,迎来了大战之后自己的第一次开花。
他当然知道心魔是不能被杀死的,心魔也不可能有血。
——那血是他自己在争抢之中,被龙鳞割开手掌所淌下的。
心魔依旧在无数面镜子中坐着,隔着镜子高傲而戏谑地看着他在欲望中挣扎。
可凤清韵不在乎。
他不在乎自己的心魔有没有消散,他只在乎自己费尽心思终于得到了一点有用的情头进展,这便足够了。
可这场开花来得实在有些不合时宜,凤清韵攥着龙鳞把自己关在房间内过了足足十天,才算彻底熬过那段炙热无比却又空虚至极的时光。
开花耗费了他的所有精力,但事后却没有得到任何该有的安抚。
整整一年没能开花的憋闷感并未因为这次突然到来的花期而得到分毫缓解,反而更难受了。
那种情绪就好似硬生生卡在心头一样,饱胀得让人难以排解。
然而凤清韵面上并未显露出来,只是带着面上尚未褪去的红潮,喘着气整理好衣襟。
将好不容易得来的龙鳞小心翼翼地放在衣襟内最靠近胸口的位置后,他才深吸了一口气,木着脸色宛如没事人一样推门而出。
和这些天来替自己照顾孩子的镜魔道过谢后,凤清韵拉着小鲛人的再次踏上了旅途。
“爹爹……”然而小北辰却敏锐地察觉到了他情绪的不对劲,“你怎么了?不高兴吗?”
凤清韵一顿,低头抱起乖巧的小鲛人,轻轻吻了吻祂的脸颊道:“谢谢宝宝的关心,爹爹没事。”
不过有些话骗得了别人骗不了自己,凤清韵很快便在一夏的徒劳中意识到,心魔说的是对的。
哪怕找回了那枚龙鳞,他依旧一无所获。
他仍旧想不起来自己是在什么情况下得到的这枚龙鳞,一如他仍旧想不起来那人的面容。
不知道是受开花后体内情绪的影响,还是长久的努力看不到结果,凤清韵的心头蓦然泛起了一股微妙的焦躁。
精神上的不快和身体上的不满同时达到了巅峰。
而后梦便再次降临了。
这一次,凤清韵彻底没有了一开始时的羞赧,反而在梦中抓住那个看不清脸的人,愤愤不平地跨坐在他的身上,红着眼角,带着股肉眼可见的委屈骂道:“你个王八蛋……”
那人被他骂得更委屈:【本座又怎么了?宫主自己想不起来,反倒平白无故来骂本座……】
这确实是彻彻底底的迁怒,然而梦中的人不讲道理,听他还敢犟嘴,凤清韵一时间更是怒不可遏,按着他的肩膀狠狠往下一坐,那人当即便没了声音,只剩下一下子沉重起来的呼吸。
凤清韵却还是感觉难解心头的郁闷,于是攀着身下人的肩头,红着眼眶威胁道:“要是你再不回来……我就……”
那人低头吻了吻他因为焦躁而泛红的唇瓣:【再想不起来,凤宫主难道就要抛弃糟糠之夫了吗?】
凤清韵红着眼角移开脸,也不知道是在激自己,还是在激别人:“你若是再不愿意见我……我就去找——”
那当然是焦躁到极点之后的气话,更是梦中所言的胡话,自然当不得真。
然而凤清韵连话都没来得及说完,便在惊呼声中被人掐着腰蓦然按在了床褥之上。
哪怕是在梦中,他也几乎被摔懵了。
好不容易回过神时,凤清韵却感觉有什么微凉的东西正从后挤进他的双腿之间,那似乎是块玉石,又滑又硬,惹得本就颤抖无比的大腿根本夹不住。
“什么……”
凤清韵愕然地低下头,却见自己双腿之间竟被迫夹着一根粉雕玉琢的簪子。
细细看去,那似乎是一枚蔷薇簪。
雕着蔷薇的尾部甚至还随着动作硌在他还算丰腴的腿肉上,随即烙下了一个暧昧的红印。
那被玉簪硌到的感觉实在太过清晰,甚至连微妙的刺痛感都逼真得惟妙惟肖。
视觉上的巨大冲击让凤清韵羞耻得恨不得昏过去,可腿上清晰的刺痛感却又让他一时间有些说不出的迷茫——梦……也会有这么清晰的感觉吗?
他在隐约之间意识到,随着时间的流逝,梦境似乎越来越清晰了。
然而清晰的是梦中的触感,而非他的大脑。
凤清韵尚未来得及思考清楚其中所隐藏的意思,他便在惊恐之中听到身后人在他耳边威胁道:【宫主可要夹好了,若是掉了,后果自负。】
“呜——”
凤清韵呜咽之间想要反抗,却被人掐着腰牢牢地按在床褥上,他惊慌失措之下只好听话地夹紧那根簪子。
铺天盖地的潮水随之袭来,可最终,因为各种不好明说的理由,那簪子还是掉了。
砸在一旁的地上,发生了一声清脆的响声,像是什么人的催命符。
“——!”
哪怕是在梦中,凤清韵还是在浑噩中感到了一丝惊恐,慌乱之下刚想回头,下一秒,那簪子便被人捡起塞到了他的嘴中。
【既是玉娘夹不紧……那便别怪为夫无情了。】
……玉娘?
凤清韵在梦中有些茫然地睁大了眼睛,一时间竟未能想起这个熟悉的称呼是从何而来的。
不过他想不起来,自然有人帮他。
下一刻,巨大的龙腾空而出,在凤清韵蓦然睁大的眼睛和颤抖的呼吸声中,陡然盘踞在他的身上,裹住了他的身体。
滑腻冰凉而坚硬的龙鳞,和先前被心魔勾出的逆鳞一起,骤然唤醒了凤清韵记忆深处那段不为人知的幻境隐秘。
他怔愣而战栗地咬着玉簪,抬眸瑟缩地看向那垂下的巨大龙目。
龙神抵着他的鼻尖问道:【刚刚说的想去找什么?嗯?想去找哪个下家?】
“没有……”凤清韵咬着玉簪根本说不清楚,睫毛都是湿的,一时间可怜得浑身发抖,“我胡说的,不要……呜——”
然而道歉是没有用的。
梦境随着他想起的细节越来越多,逐渐趋于真实。
直到这时凤清韵才意识到,“龙”到底意味着什么。
那不要脸的龙神在他耳边威胁道:【这次若是再掉了……本座可就一起进去了。】
“——!”
不行……不可以……!
他被那人恐吓得浑身出汗,哪怕是含着泪,嘴角淌着来不及吞咽的涎水,也要死死地咬紧那枚蔷薇簪,根本不敢让它掉下去。
到最后,可怜的美人在梦中被欺负得像是再开了一次花一样,那蔷薇簪尾部的蔷薇更是被他用舌尖无意识之下舔得湿漉漉的,宛如真正的蔷薇花一样娇艳欲滴。
甚至直到在梦中昏死过去,凤清韵依旧听话地叼着那枚玉簪,看起来乖巧得不可思议。
只不过泪水和汗水一起浸透了他的面容,哪怕是在梦里,凤清韵也依旧在心底将那人骂了个狗血喷头。
可彻底陷入沉睡的前一秒,凤清韵并未能意识到,这场荒诞的欢愉带走了他心头所有的烦闷与焦躁,只留下无边的宁静与餍足。
又过了很久,凤清韵隐约感到一个轻柔无比的吻落在了自己脸颊上。
而后那人似是要起身,凤清韵当即蹙了眉,挣扎着想要睁开眼留住他。
可当他用尽一切力气终于睁开眼后,他却只看到了窗外的明月,和睡在自己怀中的小鲛人。
他和那月光对视了良久,感受着体内的生理烦躁随着那场梦而彻底烟消云散,整个人久久未能回神。
怀中的小鲛人因为他的苏醒也跟着醒了,祂揉了揉眼睛,有些茫然地看向凤清韵:“爹爹……?怎么了吗?”
凤清韵回神垂下眸子,抬手将孩子拥到了怀中:“没什么……爹爹只是梦见你父亲了。”
“那爹爹怎么哭了啊……”小鲛人担心地擦了擦他的眼角,“是父亲在梦里欺负爹爹了吗?”
“……嗯。”凤清韵揉了揉祂团子一样的脸颊,“父亲可过分了,在梦里总欺负我。”
“……父亲怎么这样!”小北辰信以为真,义愤填膺道,“那等到父亲回来的时候,我们欺负回来。”
凤清韵闻言忍俊不禁:“……好,到时候我们欺负回来。”
可小鲛人应该是困到了极致,说完这句话后忍不住打了个哈欠,靠在凤清韵怀里找了个充满花香的位置便再次闭上了眼睛。
但哪怕祂困得眼睛都有些睁不开了,还是在睡去之前小声喃喃道:“但天底下除了蛋蛋和爹爹,没人记得父亲……父亲好可怜,我们还是少欺负他一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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