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沈圆圆圆
小鲛人闻言不疑由他,揉了揉眼睛应了一声后便乖巧地回屋睡去了。
祂刚一走,凤清韵便睫毛微颤,咬着手背一下子哭了出来。
和记忆尽在时,游刃有余到恨不得将他每朵花都折磨得狼狈一片的龙隐不同。
此刻的龙隐没有那么多耐心,也压根不懂什么叫循序渐进,更不懂将人束之高阁,待到那人捱不住,呜呜咽咽地喊他相公夫君时又有多香艳。
少年人的妒忌是直白而不加掩饰的。
自讨苦吃的凤清韵很快便连话都说不出来了,结结实实地感受了一把什么叫作茧自缚。
到最后他实在是受不住了,意识昏沉之际,他下意识像以前一样求饶,企图换来那人的心软:“真受不住了,小相公……求你……”
未曾想那人闻言愈发怒火中烧,掐着他的下巴便怒道:“本座要做也是光明正大的续弦,那死人算个什么东西,轮得到本座给他做小!?”
凤清韵若是理智尚在,此刻恐怕已经笑得止不住了。
然而眼下他就像是水中捞出来的一样,瞳孔都有些涣散了,一时间竟没听懂龙隐说了什么。
龙隐捏着他的下巴原本还在恼火,但过了半晌便意识到他是真的没什么意识了。
于是他一言不发地碾着那人探出来的舌尖,半晌才眼底晦暗不明道:“喊夫君。”
凤清韵软绵绵地挂在他怀中,闻言探出舌尖像猫一样亲过他的嘴唇,讨好般小声道:“夫君……”
见他如此乖顺,龙隐胸口那股气终于勉强顺了几分,可他还是不服,竟神色晦暗难明地按在凤清韵的小腹上,语气阴沉道:“前辈既已给他生了孩子……我与那亡故之人可都是你的丈夫,前辈岂能厚此薄彼?”
凤清韵缓了半晌才听出来他的意思,随即瞳孔骤缩——那不过是他先前哄对方的话,他怎么可能当真生的出来!
然而龙隐见他面色几变,还以为他是不乐意,一下子沉了脸,掐着他的腰便要发疯:“前辈是不愿意?”
凤清韵叫苦不迭,只得哽咽道:“愿意……自然愿意……”
“只是我非逢花期,”他张嘴便开始胡说八道,“着实是不好结果……”
“那便多来几次,只要耕耘繁复,便总有授粉成功的一遭。”龙隐说着牵着他的手,强迫他按在自己的小腹上:“劳烦前辈数着次数。”
凤清韵万万没想到会得到如此答案,大惊失色之下当即便想挣脱,奈何身后人只一句话,便断了他逃跑的念想:“前辈是想让孩子听到吗?”
“——!”
凤清韵先前那副游刃有余的模样终于碎成了一地,他闻言终于忍无可忍,含着泪扭头对龙隐怒目而视。
龙隐见状却只觉得他终于用正眼看向自己了,心下竟泛出了一股说不出的掺杂着扭曲快意。
“那么……”他吻着怀中人的侧脸道,“劳烦前辈从头开始计数了。”
凤清韵闭了闭眼,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一句含着水意的话语:“……一。”
他毫不掩饰心声地在心底将人骂了个狗血喷头,龙隐却丝毫不在意,反而一副受到表彰的模样。
不过最终忙活了一晚上,凤清韵也没能当真怀上什么孩子,只是人确实被折腾惨了,乃至于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他的脸色都有些发青了。
……太丢人了。
想逗弄人不成,反被刚化形不到两天的少年弄成那副软着腰身讨饶的模样。
凤清韵为此差点把牙咬碎。
龙隐发了一晚上疯,第二天酒醒后倒是一下子认怂了。
他先前在床上时,还大言不惭的说什么要做也是做光明正大的续弦,醒来之后却恨不得把“不要名分只求前辈不要抛弃我”几个大字写在脸上。
屋内一下子充斥着说不出的尴尬。
凤清韵冷着脸一件一件穿上衣袍,期间甚至当着龙隐的面将那龙鳞戴到了脖子上。
龙隐见状心下再不忿,面上却一句话没敢说。
等到凤清韵全部收拾好后,他才敢小心翼翼地开口道:“前辈……”
凤清韵抬眸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他便一下子止住了声音,可怜巴巴地看向对方,话也不敢多说一句,生怕说错了惹人嫌弃。
凤清韵的气其实早消了,可堂堂魔尊这幅模样实在少见,他心下笑作一团,面上便故意冷着脸不说话。
不过恰在此刻,一道流光蓦然从远处飞进了屋内,直直落在凤清韵面前。
凤清韵动作一顿,垂眸看去——那竟是白若琳从仙宫寄来的信,他拿起信看了没两眼便蹙起了眉毛,这下当真顾不得哄新欢了,匆忙间起身向龙隐撂下一句“你在此候着”,拿着信向屋外走去。
整个屋内一下子只剩下了龙隐一人,他就像是被人三两句话便哄上床,最终却被发现既不听话也不好用的便宜男宠一样,被人平白丢弃在那里。
龙隐茫然地坐了半晌后,心下蓦然泛起了万千后悔。
——我被他厌弃了。
我没资格妒忌,亦不该妒忌……至少不该表现得那么妒忌。
过于低落的情绪一下子包裹住了他,以至于他甚至未能在第一时间察觉到屋内的那面镜子上所散发出的微妙光芒。
直到身后传出什么声音后,他才怔了一下蓦然扭头,而后一下子愣在了原地——却见一个和凤清韵一模一样,只是身着黑色剑袍的人从镜子中不紧不慢地迈了出来。
……心魔!?
龙隐蓦然皱紧了眉毛——凤清韵居然有心魔……为什么?!
心魔却毫不掩饰自己的身份,就那么大大方方地走到他面前,随即竟主动挑了挑眉开口道:“怎么,郎君看见我很惊讶?”
龙隐谨慎地看着他,没有接话。
“你的前辈呢?怎么刚睡完你便不要你了?”心魔见他不说话倒也不恼,反而笑盈盈地打量着周围的情形,“难不成小郎君一表人才,床上功夫却不到家,竟被人始乱终弃了不成?”
龙隐一下子睁大了眼睛,似是没想到这竟然是凤清韵的心魔。
然而面对激将法,他却下意识嘴硬道:“……没有,前辈只是去看信了而已,他先前曾说过心悦于我,以前辈的为人,不可能对我始乱终弃。”
“他说喜欢你?”那和凤清韵一模一样的心魔闻言好似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般挑了挑眉,“你不会真信了吧?他若是真的喜欢你,那我又为什么存在呢?”
龙隐闻言当即蹙了眉,有些不明所以地看向祂。
“可怜见的,他不愿告诉你,我偷偷告诉你……”心魔在龙隐不可思议的目光中,抬手笑着指了指自己,“我可是他为了他那个亡夫而诞生的心魔哦。”
那和凤清韵如出一辙的容颜轻轻一笑,堪称艳丽无方,却让龙隐浑身一僵,陡然生出了说不清的敌意。
“小郎君瞪我干什么?想吃了我啊?”心魔笑着挑了挑眉,“我只是跟你说实话而已,便受不了了?”
“我好心提醒你,你的好前辈可是对他那亡夫爱得紧呢,你就是又挣又抢又有什么用呢?”
龙隐闻言似是已经气到磨牙了,心魔见状玩心骤起,笑着凑上前,勾起他的下巴调侃道:“我能存在于世便说明,他宁愿等他亡夫的来世,也不愿再起下一段情缘,至于你呢——”
微凉的手掌轻轻拍了拍那人的面颊,随之带来了一股和本体极为相似的香气,只是那香气更加浓郁,也更加危险:“只是他勾来玩两下的替身罢了。”
此话一出,屋内霎时陷入了一片安静。
心魔见龙隐垂着眸子不说话,心下纳罕是不是逗弄得有些过了,那待会本体回来恐怕又要对祂喊打喊杀了。
正当祂转了转眸子,心下盘算着怎么把人哄回来时,龙隐却闭了闭眼眼,随即抬眸一眨不眨地盯着他道:“……哪怕是替身,也没关系。”
“我会一直陪在他身旁,一年不够便十年,十年不够便百年……”
“我不是他那个短折而死的亡夫,我有一辈子的时间能够陪着他,总有一天,我会让你这个因那个短命鬼而生的心魔,心甘情愿地在这个世界消失得一干二净。”
那段话堪称振聋发聩,使得心魔一下子怔在了原地。
他突然从心底升起了一股小小的愧疚,蓦然明白了本体为什么不舍得下手了。
——这可是哪怕没了记忆,依旧心心念念说爱他的人,怎么舍得让他当真伤心啊。
心魔回神后于是莞尔一笑:“……小郎君,我只是跟你开个玩笑而已,何必这么认真呢,动不动就骂人家夫君短命鬼,若不是本尊脾气好,可要赏你耳光听了。”
龙隐刚想说他不就是短命鬼,你就是打我我也要骂,心魔却在此刻蓦然勾了勾他的下巴,毫无征兆地转移话题道:“说起来,小郎君是喜欢我——还是喜欢本体呢?”
龙隐一下子惊呆了,回神后当即后撤,宛如什么贞洁烈男一样开口道:“——你不过一介心魔,怎可与前辈相提并论!”
“郎君此话好生让人伤心啊。”心魔却挑了挑眉道,“虽然我确实是因我那好夫君而生的……可我本质上还是你那心上人的心魔啊,难不成就因为我是因别人而生的,所以你就不喜欢我了吗?”
“都道是爱屋及乌,郎君若是不喜欢我,便是不喜欢他身上阴暗的这一部分,又怎能称得上爱你前辈呢?”
龙隐被他一番话说得惊呆了,方才还信誓旦旦的人,眼下面上竟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我……”
心魔见他竟当真对自己信口胡诌的言论信以为真,不由得在心中捧腹,一下子明白了凤清韵为什么喜欢逗他。
——这可真是举世罕见,谁曾想魔尊龙隐昔日还有这种单纯的阶段呢?
真真想用玉简录下来,将来等他恢复记忆了再拿给他看。
然而和龙隐那一见到凤清韵便不由自主生出的自卑不同,凤清韵无论是本人、三魂还是眼下的心魔,在面对龙隐时,都可以说是自信到了极致。
——那是一种被偏爱到极致的有恃无恐。
“逗你的。”心魔回神后当即笑着拍了拍龙隐的脸颊,语气无比霸道,“无论是心魔还是本体,都是我……郎君就算是不喜欢我,那也没得选了。”
这话听着实在是太熟悉了,以至于龙隐一顿,脑海中突然有什么画面一闪而过。
然而心魔什么也没解释,只是一笑,而后竟蓦然从脚踝处开始消散。
点点星光之间,龙隐蓦然回神,有些惊愕地看向他。
奈何心魔对自己的消散似乎早有预料,一点也不惊讶,反而在彻底消散的前一秒,意味深长道:“看郎君长得俊俏,甚合我心,本尊便偷偷告诉你另一个秘密——”
“你能听到的心声,只是你那好前辈想让你听到的罢了。”
迎上龙隐震惊的目光,心魔毫不掩饰的嘲笑道:“被人哄上床还给人数钱呢,傻子。”
第82章 魔尊
正所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当年龙隐被自己心魔出卖之时有多狼狈,他本人此刻已经不记得了。
但眼下凤清韵那弱到连维持人形都勉强的心魔,消散之前竟也给本体埋了颗雷, 可以说是一报还一报了。
龙隐闻言瞳孔骤缩,未等他意识到这句话的言外之意, 下一刻,心魔却未再解释什么,只是莞尔一笑, 便彻底散成一团星光, 随即穿过窗户回到了凤清韵身上。
——那本就是凤清韵因对他的执念而生出的心魔,如今他已经重回到了世间,心魔也不再有存在的意义了。
其实只需再见他一眼,便足以消解凤清韵内心所有的偏执与苦痛了。
然而龙隐不知道这一切, 他见状只是心下猛地一跳——怎么回事?那不是前辈因亡夫所生的心魔吗?怎么在自己面前便这么烟消云散了?
惊疑不定间, 他甚至荒谬地升起了一个过于美好的猜测——难道前辈已经爱上了自己,所以便没了对亡夫的执念,因此心魔才会消散得如此彻底……?
不过就算是做梦, 他也只敢做到这种程度,根本不敢把自己和凤清韵亡夫几个字划为等号。
他没有前尘, 亦无记忆, 睁眼看到的第一个人便是凤清韵, 所有的一腔心思全在对方身上挂着。
眼下心魔只需三两句话, 便撩拨得他心下震颤,让他不由得思索到——“你所听到的心声, 不过是他想让你听到的罢了”, 这句话到底是真的,还是心魔不喜欢自己, 所以故意编出来哄骗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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