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沈圆圆圆
钟御兰蹙眉警觉地看着他,慕寒阳吞了吞口水,忍不住道:“您果然是当年幻境中的李寡妇,若您当真不认得我也无妨……请您告知我玉娘的去处!我哪怕死,我也想再见她一面!”
——这人先前还口口声声说玉娘只是他的前尘,凤清韵才是他往后的余生。
听到这里,钟御兰不知为何从眼底滑过了一丝嫌恶,一句话也不做回应。
对上那目光后,慕寒阳一下子如遭雷震,可过了半晌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一样,连忙道:“师尊……不不,岳母,你在记恨我与玉娘之事吗?那事并非如您所想!我是真心想娶她为妻的,只是总要有人为天下人牺牲——”
然而他话还没说完,钟御兰听了这句话后,眼底却暴露出了更多的嫌恶,随即她看都没再看慕寒阳一眼,扭头便走回了屋,甚至直接摔上了门。
好似一句话都懒得和他多聊一样,空留慕寒阳一人在院内怔愣地站着。
慕寒阳似乎是被自己师尊的态度给伤到了,足足站了几秒才回过神,抬脚想要走上去,可走到门口时,却被一道禁制拦在了门外。
——钟御兰竟然厌恶到连见都不愿见他这个人了。
而慕寒阳不知道是被刺激坏了还是怎么着,拎着剑站往那一站,当即毅然决然道:“师尊,您若是不愿见我,徒弟便在此刻等到您愿意见我为止!”
一墙之隔的地方,凤清韵闻言都惊呆了。
这人杵在这里想干什么?没人愿意见他,他就不能识趣点滚吗?!
凤清韵忍不住在心下暗骂慕寒阳,可没等他骂几句,不知道感受到了什么,他蓦然震惊地扭过头,不可思议地看着身上人,张了张嘴颤抖而无声道:“龙隐,你……”
——这王八蛋想干什么?!
“时不我待,再等下去天就要亮了。”龙隐闻言露出了一个极度不要脸的微笑,“所以等会儿你可得小声点哭……不然被听到,万圣魔皇的话说不定就要应验了。”
凤清韵听到这话后登时汗毛倒立,骤然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反抗精神,当即抬手捂住那人的嘴,一副宁死不从的样子,用口型比道:“……你敢!”
他一眨不眨地看着那人,心下却跳得宛如擂鼓,生怕龙隐在这时候用血契霸王硬上弓。
好在龙隐嘴上功夫了得,实际当真落到操作层面,却也只是挑了挑眉,并未如他所想当真霸王硬上弓。
于是洞房内的气氛一下子便僵持在了这里。
而门外的慕寒阳就那么一无所知地在庭院中站着,好似真是剑尊的什么孝子贤孙一样。
他不走,屋内的两人便也不能轻举妄动,结界便依旧杵在那里,外面的进不来,里面的出不去。
可谁也没想到慕寒阳的毅力竟能有如此之大,就这么僵持了不知道多久,窗外的天色都快白了,慕寒阳还是不愿意走。
甚至凤清韵眼睁睁看着屋内的梳妆台逐渐出现了模糊——这是幻象消散,遗迹即将关闭的征兆!
他心下猛地一跳,龙隐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显然也看到了这一幕,他随即收回目光后挑了挑眉,看向凤清韵的意思大抵是:“你师尊似乎是真铁了心如此,你看着办。”
凤清韵死死地咬紧牙关,又僵持了一炷香的时间。
可这一炷香中,慕寒阳还是不愿走,不过他似乎又想明白了什么,意识到了钟御兰执念对他的厌恶,并非只来自于“玉娘”。
于是他在院内再次言辞恳切道:“师尊……你是在为清韵之事厌弃于我吗?玉娘之事和清韵之事,都并非您所想的那样……您若不信,徒儿愿自下箴言咒,任您拷问!”
言罢,他竟当真在自己身上下了箴言咒,可整个院子内随即陷入了寂静,根本没人在乎他的回答,也没人想提问于他。
于是箴言咒相当于失了效,慕寒阳见状咬了咬牙,一时间便更不愿意走了:“徒儿愿在此等到您出来!”
——他在这里硬等钟御兰,其实有一大部分都是为了他自己。
若是他能解决钟御兰的执念开启遗迹,找到剑尊传承的希望就更大了,自然也离恢复修为更近了一步,不怪他不愿意走。
凤清韵深知此人道貌岸然,不禁在心中暗骂,可眼看着时间一点点流逝,再这么耗下去,恐怕遗迹当真要关闭,到时候谁也见不到剑尊尸骨,更无法让钟御兰魂归轮回台。
想到这里,凤清韵蓦然闭了闭眼,实在无可奈何之下,他只得咬着牙红着耳根,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好似察觉到了他意识的松动一样,屋内摆设一般的幻象喜蜡就那么熄灭了。
龙隐在一片黑暗中勾了勾嘴角,掐着怀中人的下巴低头吻了上去。
其实整个洞房说起来就是个空壳,只要禁制解除,幻象消失,什么都将暴露无遗。
比琥珀界内还要幕天席地的情况配上外面不知道何时会走,亦或者就打算在这站一夜的慕寒阳,巨大的荒谬和羞耻顺便裹住了凤清韵,惹得他眼角泛红,什么还没开始就要渗出泪来。
但越是如此越是容易紧张,人一紧张就容易浑身僵硬。
龙隐试了几次不成,忍不住“啧”了一声,可他还没说什么,身下人倒是恨铁不成钢地催促起来了。
“快点……”凤清韵咬着牙道,“你到底行不行……”
龙隐用气声笑道:“这到底是谁不行?怎么反倒倒打一耙呢。”
“归根结底不还是因为你烂……”凤清韵忍着羞耻小声道,“你先把隔音咒下了……”
“有那么烂吗?”龙隐挑了挑眉道,“就算真烂,也麻烦凤宫主在情敌面前给本座留点面子吧。”
他不提这事还好,一提这事就让凤清韵想起来了眼下正和前世道侣一墙之隔的事,一时间羞耻得几乎要背过气去了。
不过此刻的龙隐心情倒是无比愉悦,可惜他很快便愉悦不出来了。
这人故意不在第一时间下隔音咒就是为了逗凤清韵,奈何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无论是屋内烛光摇曳后的熄灭,还是逐渐传出的窸窸窣窣的声音,都让慕寒阳意识到了什么。
他随即露出了了然的神色,而后竟蓦然动了。
凤清韵听到那脚步声还以为他终于要走了,还没松口气,下一刻却汗毛倒立,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那人竟然径自走到他们房间前,抬手企图敲门!
好在他的手碰到了禁制上,他本人对此倒也并无意外,于是就那么站在了门口,语气苦涩道:“玉娘,你在里面吗?”
凤清韵汗毛倒立,抬手就要下隔声咒,龙隐的动作却比他更快,一手当即捂住了他的嘴,抽出另一只手隔空画了道符咒。
这人嘴上动不动就拿某事开玩笑,可真到了事情上,他却比凤清韵自己还不想让别人听到凤清韵的声音。
眼看着最后一笔即将落成时,慕寒阳却又在此刻自嘲地笑了笑:“我……实在对不住你……或许你正在和幻象中的我洞房吧,打扰到你了,对不起。”
“但我一个人站在这里空唠唠的,一肚子的话不知道该与谁说,师尊不愿理我,就麻烦你听一听吧。”
听到他如此自信的话语,若不是实际不对,凤清韵都想冷笑了,可身后人正用手死死捂在他嘴上,半点动静也发不出来。
可就因为慕寒阳这一句话,隔音咒即将画成时,龙隐的动作竟蓦然一顿,随即他一改方向,将最后一笔画到了另一处,最终竟下了个单向隔音咒!
凤清韵惊呆了,当即含着泪震惊地看向这人,心下蓦然升起了一股极度不详的预感。
——慕寒阳本就好表演,大典前日当着他自己创造出玉娘的幻象都能说那么多,眼下谁知道他又要说什么!
若是他说的那些胡话当真被龙隐听去,这醋坛子怕不是要把自己淹了!
凤清韵当即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潜力,在没有拔剑的情况下硬是和龙隐打了个平手。
眼看着凤清韵就要成功把人踹下床去,自己再画一个隔音咒时,好死不死,慕寒阳竟果真开了口:“玉娘,虽然你只是幻象,但我确实心悦于你。虽然你不存在于世界上……”
他顿了一下后,随即堪称深情道:“但我永远记得,我向你求婚时,你欣喜不已地表示,说我将是你一生认定的丈夫。”
“在我心中,你也永远是我第一位结发的妻子。”
凤清韵瞳孔骤缩:“——?!”
他原话分明是“若君不负,我定磐石弗转”,这人到底在说什么?!
身后人听到此话蓦然冷笑一声,那笑声中充满了杀意,像是在凤清韵耳边炸开一样。
凤清韵一时间汗毛倒立,立刻扭头为自己辩白道:“我没说过这话……!”
原本平手的局面在此刻瞬间出现了一边倒的情况,龙隐掐着他的腰蓦然将他按在床上。
凤清韵当即在心底把慕寒阳骂了个狗血喷头,面上却被人一个动作惹得眼泪都落了下来。
下一刻,那人带着无边的醋意凑到他耳边,怒极反笑道:“那就凤宫主而言,谁是你一生认定的丈夫?嗯?”
第40章 妒火
龙隐的话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 凤清韵闻言心下狂跳不止,立刻端正态度,张嘴便哄了起来。
“你的……只是你一个人的……”这可是连自己的醋都要吃的狠人, 凤清韵生怕他发疯,几乎是用气声小声求饶道, “轻点……你何必跟他比呢……在我心中你们从来不一样……”
言罢他竭力转身,颤抖着抬手搂过身上人的肩膀,抬头吻上去时指尖都用力得都有些泛白了, 一时间恨不得把毕生所学的吻技都给用上。
好好亲了一顿后, 离发疯边缘只有一丝距离的龙隐终于稳定了下来,眼看着就要哄好了,凤清韵还没刚松一口气,慕寒阳却在此刻做足了心理准备, 蓦然开口道:“对不起, 玉娘,我……我爱上了我的师弟。”
凤清韵闻言动作一顿,骤然闭了闭眼, 心底只剩下两个字:完了。
那一刻他的心都凉了半截,只觉得自己方才的一切努力都喂了狗, 以他对慕寒阳的了解, 这人接下来又要表演了。
而后果不其然, 慕寒阳继续苦笑道:“实不相瞒, 玉娘。我曾经有眼无珠……只知道去追求那些镜中花与水中月,却看不到近在咫尺的身边人对我的好。”
“你或许不认识他, 但我师弟那个人对谁都是一片赤子之心, 你对他一倍好,他便要对你十倍好。”
“很小的时候, 他刚刚化形,腿上被蛇咬过一口,一下子就肿了起来。灵植幼年期都是这样,娇气,害怕各种虫蛇,也害怕不好的天气。”
“我当时对他是真的是捧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我帮他吮了毒血,其实这点小事根本不足为道……但我永远忘不了那时他小心翼翼看向我的眼神,直到那时我才意识到,原来妖也能有那么清澈的眼神。”
“原来妖和妖之间是不一样的。”
慕寒阳可能以为自己发现了什么天大的秘密,正情难自禁地剖析着自己的内心。
可一墙之隔的地方,龙隐于黑暗中看着身下人扯了扯嘴角,凤清韵看见他这幅样子心里就发怵,下一秒,那人果然语气不明地开口道:“他亲你哪了?”
“……那怎么能叫亲!”
凤清韵气结反驳道:“只是小腿上的毒血而已。”
“小腿。”龙隐意味不明地重复了一遍,而后蓦然俯身下去。
凤清韵一愣,随即感觉什么气息先是喷洒在小腿,而后沿着大腿一路往上,他一下子睁大了眼睛,无助地看着天花板。
下一刻,就像是把本体上的所有花都泡在了温水中一样,凤清韵蓦然闭了闭眼,一时间连大腿都在痉挛,呼吸都有些呼吸不上来了。
他喘着气抓着床褥,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怒骂慕寒阳还是该感谢慕寒阳,脑子甚至都有些混沌了。
而门外的慕寒阳竟然还在继续:“后来我去遗迹不小心中了同行之人的阴招,回来后清韵几乎是衣不解带地照顾了我整整半年。”
“当时我就想,怎么会有这么好的小师弟,倘若他是个师妹,比起若琳来,恐怕求她做道侣的人能排到山脚下。”
慕寒阳可能觉得,将凤清韵和白若琳在此事上做比较,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他甚至都没因这句话有什么停顿,直接自然而然道:“我还记得,他小时候很喜欢吃葡萄,却不爱剥皮,也不爱挑籽。”
“那时我每次喂他葡萄吃,都给他仔细挑了籽,后来他记在心里,我每次下山回来,他准备的灵果都是削好皮去好籽的。”
“他这个人就是这样,别人一点恩情,就能让他感激不已。”
说到这里,慕寒阳顿了一下,语气间有些落寞道:“可我太过自信了,不知道这并非是我独有的特权。原来这么纯粹的小蔷薇,也会被别人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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