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长乐夜未央
他像睁眼瞎一样摸索着前行,耳边隐约传来交谈声,听音调像是两名成年男子。
云深动作一顿,不敢再往前走了。抓他那人十有八九就在外头,这样贸贸然的跑出去岂不是直接撞枪口上?
云深虽然脑子不聪明,但绝不傻,他权衡了一下利弊扭头就往回跑,只是刚转过身突然眼前一花,再定眼一看眼前所有的景色都变了。
此时他身处一间破旧但还算整洁的木屋里,屋内陈设同样简陋,也就一张木头桌子三两竹椅而已。
窗沿下的药炉正熬着汤药,丝丝缕缕的水汽带着药香蒸腾。床榻上躺着一名清冷出尘的貌美男子,而塌边坐着的另一人,正是抓了云深的那名男子。
两人的视线同时投来,云深紧张得枝叶都绷直了尖。
躺着的男子仔细打量他两眼,抿唇笑了笑,打趣道:“师兄,这就是你带给我的礼物?长得挺别致的。”
他似乎受了伤,才笑两声就好像牵扯到了伤口,忍不住虚握着拳头抵着嘴唇猛咳了几声,咳得脸色通红伛偻着背脊。
玄衣男子立马为他抚背顺气,神色凝重之余,眼底心疼藏都藏不住。他自责的道:“都是师兄不好,是师兄没保护好你。”
男子咳得说不出话来,闻言只能摆手示意不怪他。
云深瞧着两人之间的互动,脑子里灵光一闪而过,隐约摸索到了什么,但一直没想明白。
他瞧那男子咳得实在辛苦,想着要不要拽一条参须送他,让他泡水喝缓缓。只是这念头刚升起来,脑海里突然浮现隋简捂着胸口口吐黑血晕倒的画面。
算了算了,还是不要随便害人了,万一吃了他的参须反而把人补嗝屁了,那他这罪过可就大了。
云深讪讪的收回帮忙的念头,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当棵普普通通的植物。
只是他有心不掺和,现实却不放过他。玄衣男子像是想起了他这么一号人物来,余光一撇,转头动作温柔的扶着男子躺下盖上被褥,而后起身眼神冷冽向他走来。
“成了精的人参精,想必对浮光的伤势有用。”
他垂眸低喃,手中瞬间多了一把出了鞘的长剑。
这是要把云深直接切片当药吃了的节奏。
云深吓得直打哆嗦,他正要像当初劝说隋简那般故技重施,哪知这玄衣男子竟不给他开口的机会,手中长剑一挽,一道剑气就直直削来。
云深眼看着就要小命不保,生死攸关之际竟然爆发了无限潜力,抱着脑袋卷成一团,咕噜噜滚了一圈,堪堪躲过了那一道剑气。
剑气将木地板直接削出一道长长的裂缝,缝口不大但却非常的深,若是削到了云深身上,足够将他削成人参粉。
云深眼角余光撇了眼那缝隙,吓得两眼发直 。
他忍不住吞了口唾沫,早知道这修仙世界的人一言不合就要给人参精切片,他还不如老老实实待在大反派身边,起码在自己失去利用价值之前小命是保得住的。
云深心中后悔不已。
“嗯?
玄衣男子没想到修为微末的云深居然能躲过他的剑气,他疑惑的拧眉收回手中的长剑,正要提起云深仔细研究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道沙哑低沉的嗓音。
“两位道友,可否将在下的小宠还于在下?”
第05章 第五章
“谁在外面?”
玄衣男子刚收起的剑再次闪现,连床榻上病气缠绵的男子都忍着伤瞬间坐起,浑身肌肉绷紧。
能同时躲过他们两人的神识,悄无声息的出现在门口,来人的修为等级恐怕只会在他们之上。
屋内气氛瞬间剑拔弩张,无形的硝烟弥漫,所有人的精神都绷紧到了极致,唯独云深却是最为兴高采烈。
这道声音太过熟悉了,他猛的抬起头来,目光灼灼的投向门外,来人仅仅只是伸进一条腿,还没露出脸呢他就认了出来。
“啊啊啊!救我!”
云深激动得控制不住,两眼泪汪汪的就朝来人扑去,在看清来人的脸时他愣了愣。来人五官清俊气质温润如玉,是个让人眼前一亮的美男子,但比起隋简那张极俊美到几近妖异的脸却是天差地远。
云深也只是愣了一下就接着扑了过去,虽然不是同一张脸,但眼前的人分明就是大反派。那些武侠小说里都有易容术呢,修仙世界换张脸那不是正常的事情吗?
反正他不可能认错人。
云深扯着隋简衣角就开始告状,声泪俱下的,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他指着玄衣男子,后者凉凉一眼撇来,他吓得瑟瑟缩缩的后退了小半步,然后反应过来自己是有人罩的,立马又叉起腰特别参仗人势的瞪男子一眼:“就是他摔我进泥坑,关我小黑屋,刚刚还要把我切片!”
“要不是你来得及时,我都成人参片了!”
“没了我你可怎么办呐。”
告完了状,云深没忘了向大反派强调自己的重要性,就怕隋简不帮他。
隋简瞧着明明怕得要死但还强撑着挺直腰杆无畏强权的人参精只觉得好笑,他弯腰揪着人参精的叶杆子将他整个提起:“以后还敢乱跑吗?”
腾空的失重感还没体验到两秒,云深就被搁进了那个丑不拉几的陶土盆里,沾了泥土仿佛找回了久违的安全感,他一边扒拉着泥土往自己身上埋,一边摇叶片摇出了残影。
“不跑了不跑了,以后你赶我走我都不走了。”
修仙世界里的人都太凶残了,为了小命着想,他还是好好抱稳大反派的大腿吧。
此时的云深还不知道面前这两位男子正是主角攻受,等到后来意识到自己错过了脱离大反派魔爪的大好机会时悔得肠子都青了。
不过这也不能怪他没认出来,而是这两人同样易了容,再加上玄衣男子一言不合就拔剑砍参的凶残行为,实在是让他无法联想到原文中那个刚正不阿高冷理智的主角攻赵随云头上去。而那病榻缠绵虚弱得像菟丝子的男子,更是跟原文里智多近妖的笑面虎主角受浮光没有半分相似之处。
隋简嘴角微抿,不置可否。他侧目看向屋内两人,笑意不及眼底:“我家这小东西给两位添麻烦了,这是赔礼,还望收下。”
话音落下,破旧的木桌上凭空多出一个质地莹润的青玉瓷瓶,正是隋简刚从丹修少年手中取回来的宝元回天丹。
成了精的人参精金贵,不出点血怕是不好带走。
原以为是无主之物,没成想竟是有主的,闹了这么一出乌龙赵随云确实有些挂不住面子,但想到浮光身上的伤,他沉吟不语片刻,还是试探的问道:“这人参精于我们有大用处,不知道友愿不愿意割爱,将这人参精让于我们?只要道友同意,我赵随云能力范围之内,条件道友随便开。”
赵随云身为剑宗的刑司大长老,在这修仙界内不说人尽皆知,但也绝对是数一数二的存在。他亲口许下的承诺可谓是极有分量的,但凡是聪明人都不会想要拒绝。
刚将自己埋好,扒拉着花盆壁沿支着耳朵偷听的云深一下就支棱直了叶片,气得扑簌簌的直抖。
这人怎么这样!是不把他切片了就不罢休了是吧!
云深又生气又害怕,他心想大反派搅弄风云这么久,不至于就会对这男人开的条件心动了,而且自己对他还有大用处,应当不会轻易就把他买了。
可是万一呢?大反派阴晴不定的,万一一个不高兴真把他卖了怎么办?
他整支参都不好了,探出一根参须,不敢直接握大反派的手指,只能可怜巴巴的拽着他衣袖,企图唤醒大反派为数不多的良知。
大反派哪能看不透人参精那点小心思?他勾唇笑了笑,手腕一转便将人参精的参须撸到手中,安抚性的掐了掐后又放开,意思是让它一边玩去别掺和,可脑子不太灵光的云深却误解了这动作的含义,以为他真要卖了自己。
云深顿时如丧考批的耸拉着叶片,丑巴巴的五官皱起,在他哇一声哭出来之前,隋简终于开了金口:“抱歉,这小宠养着颇有些乐趣,在下没有将他送出的想法。”
青年态度很坚决,没有半点犹豫。赵随云目露可惜,虽说修仙界杀人夺宝的事情屡见不鲜,他完全可以也有能力直接杀人越货,但他素来不屑于做这种事情,眼看是没有回转余地,便也就作罢了。
隋简了解赵随云的性格,只一眼就知道他已经放弃了要跟自己抢云深。他内心松了一口气,如果赵随云非要武力抢夺,对他目前的状况来说无疑是件麻烦的事情。
他面上依旧维持着云淡风轻的淡然,朝二人微微颔首:“若无它事,在下便不打扰二位了。”
这回赵随云没再拦着,隋简端着花盆欲要转身离去,这时床榻上的浮光突然轻咳了几声,而后气息虚浮的道:“今日这误会说来也是我们不对,我看道友与我们也是有缘的,不若先坐下吃几口茶,也算让我们为先前的莽撞赔个礼道个歉。”
“道友意下如何?”
浮光伤势很重,但那双清冷透彻的双眼却好似能看透所有的伪装,挖掘出那不为人知的秘密。
他似是在询问着隋简的意愿,但语气却没有给隋简拒绝的余地。
赵随云素来是浮光说什么他就做什么,既然浮光有意把人留下,纵然不解他的用意但也是毫不犹豫就站在浮光这边。
他别了别腰间佩剑,大有隋简不答应就拔剑出鞘的意味。
隋简不动声色的观察着两人的神态一眼,眼底暗光闪过。
看来他的伪装还是不够完美,似乎让浮光起了疑心。
他敛了敛眉眼,轻声哼笑道:“那在下便却之不恭了。”
第06章 第六章
碧空如洗万里无云,今日又是个大晴天。
木屋院内的榕树树荫下,云深趴在陶土盆的盆壁上,一双小小的豆豆眼滴溜溜的乱转。
他偷偷看了一眼脸色苍白好像就吊着一口气但就是死不了的浮光,又转而看向瘫着一张迷倒万千少女的俊脸却目不转睛盯着浮光的赵随云,最后眼角余光扫向老神在在淡定如清风的隋简。
任他抓破了脑袋也没想明白,明明表面上看起来极为友好平和的三人,怎么总给他一种风雨欲来硝烟弥漫的错觉。
“道友与我一位故人有三分相似,贸然将道友留下,实在是情难自禁有些睹物思人了,还望道友莫怪。”
无声的沉默被打破,是探究了许久没能得到想要的信息的浮光。
隋简闻言挑了挑眉,手中的茶盏搁到石桌上,漫不经心的道:“如此看来,确实是巧了。”
“不知在下有没有那个荣幸认识一下道友这位故人?”
他好像被挑起了好奇心,兴致勃勃的。
浮光似笑非笑:“是我大师兄隋简,不过他已经死了。”
原本被太阳晒得昏昏欲睡的云深瞬间激灵得抖了抖叶子,两根参须下意识紧张得抓了抓盆沿,还以为隋简的伪装被人看穿了。
连从头到尾都没给过隋简一个眼神的赵随云也侧目投来了探究的视线,但最终无果,又将目光继续放回浮光身上。
倒是隋简本人最为正常,他猛的抬眸,好像被惊吓到了。沉默了半晌后重新端起茶盏浅啜一口茶水,轻声感慨道:“那倒是可惜了。”
他的反应太过合理,浮光再次铩羽而归。
关于已经身死道消的大魔头隋简的话题没再继续下去,两人言不由心的虚与委蛇了片刻,隋简抬眸看了眼天色,起身举杯朝浮光二人敬了杯茶:“今日叨扰已久,如今天色已晚,在下稍后还得与友人会面,便先行告退了。”
浮光道:“道友太客气了,是我们二人占了道友时间才是。”
他示意赵随云搀扶着他起身,也端起茶盏,似是想起了什么来,他略微羞愧的问道:“是我疏忽了,还未曾知晓道友名讳,若是下次相见却叫不出名讳,实在是失礼。”
隋简毫不犹豫道:“姓云,单一个深字。”
得亏奔逃了一夜担惊受怕的人参精已经在几人谈话时睡着了,否则非指指点点的说这大反派怎么能抢人姓名呢?
三人互相敬了茶,隋简便端起手边的陶土盆,带着已经埋进土里打着小呼噜的人参精走了。
浮光目送着青年的身影隐入山林,他的眼神很奇怪,有失望也有憎恨,又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怀念。
“你怀疑大师兄没死?”
此时已然日暮西山,徐徐凉风渐起,火红的赤火狐披风批到浮光肩上将他整个人拢起。他侧过头,顺势蹭了蹭赵随云的手背,“毕竟这几日我们都没能找到大师兄的尸身。”
赵随云不解:“就算大师兄真的没死,可他与大师兄并无任何相似之处,你为何会怀疑他?”
浮光是丹修,尤其是到了他这种半步飞升的顶级丹修,其细致入微的细心程度堪称恐怖,一丝一毫的变化都不能逃过他的眼睛。可饶是如此,也没能察觉到青年半分的破绽出来,否则他断不会这么轻易就放人离开。
浮光目光又落在渐渐隐入夜色之中的密林,缓缓道:“直觉。”
对于修士而言,直觉和第六感反而更能让他们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