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蝴蝶公爵
他与姬循雅关系暧昧,无论是哪家贵女嫁入皇室,都无异于跳入火坑。
赵珩断无此打算。
叶太后看着皇帝,“哦?”
太后已不算年轻了,眼珠却不见分毫浑浊。
她似在用眼神问,你先前不是同意了吗?君无戏言,皇帝为何要朝令夕改?
赵珩好像觉得极难以启齿,静默许久,终于无法忍受叶太后的凝视,道:“朕……朕对女子无意。”顿了顿,“深宫寂寞,朕不愿意白白葬送了姑娘家的大好年岁。”
叶太后一愣,震惊地看向皇帝。
她本以为赵珩是受姬循雅所迫,不得不委身,现下,他居然说自己不喜欢女子。
难道,这二人间还有几分真心?
这个荒唐的想法一出,连叶太后自己都觉得可笑,轻轻摇摇头。
不喜欢女子,她心思飞快地转动着,就意味着皇帝不会有子嗣。
这可真是……天大的好事啊!
叶太后毕竟在宫中多年,面上半点喜色都不曾露出,反而极震撼地瞪大眼睛,“你……”戴着尖尖护甲的长指骤然指向皇帝,“你竟如此!”
赵珩苦涩道:“朕自知荒唐。”
叶太后霍地起身,想要说些什么,最终都只化作了一声长叹,“你这,这要哀家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
赵珩垂首无言。
俩人惺惺作态了半天,都自觉火候够了,赵珩正要开口,却听叶太后道:“不喜欢女子亦无妨。”
赵珩一愣。
什么?
叶太后看向皇帝,坚决道:“群臣为国尽忠之心天地可鉴,断无因公废私之事。”
赵珩难得感受到了一丝茫然,“嗯?”
叶太后又恢复了方才仪态万千的样子,“为了皇帝,他们几个的儿子还是舍得的。”
哦……他猛地反应过来。
赵珩:???
第八十六章
或许是赵珩的表情太过诧异, 连叶太后都看出了端倪。
她微微一笑,道:“怎么了皇帝,可觉得哀家说的何处不妥?”
赵珩:“……”
赵珩觉得事事都挺不妥的。
且不说叶太后如此淡定地接受了皇帝喜欢男子的事实, 这种身为太后上赶着给皇帝选男妃的事情, 恐怕纵观史书都甚少可见。
不对, 是闻所未闻。
赵珩沉默一息,脑海中有个身影一闪而逝,但随候也笑了起来,“并无不妥。”
叶太后见赵珩这般配合,大感满意,面上的笑容真挚了不少, 轻轻摇头, 有些无奈地笑了。
她发间凤凰含珠的金簪随着主人的动作摇动生辉,“说起来,倒是哀家疏于关怀皇帝,竟连皇帝喜欢什么样的女……男子都不知晓。”
赵珩配合地告罪,“太后哪里的话,是朕忙于国事, 少来给太后请安,还请太后莫要怪罪。”
叶太后含笑弯了弯眼,心情不错地关怀了句, “国事要紧, 但诸事都要紧不过龙体康健,皇帝也莫要太过操劳了,”旋即话锋一转, “既然要选,也不能什么人都纳入宫中, 不知皇帝可有中意的世家子弟?”
她笑,“崔相崔抚仙出身名门,品貌出众,哀家曾听人说过,”这个人自然是叶国舅,“崔抚仙乃是个清风朗月的君子,他若入宫,不算辱没我儿。”
一线光华在赵珩眼中转瞬即逝。
以崔抚仙统率百官之才,他便是真生成个天仙模样,赵珩也不会失心疯到让他入宫。
况且崔抚仙并非无足轻重的官员,让他入宫,必然引起朝局震荡。
以叶太后的聪慧,不会想不到这些。
赵珩面上不显心思,闻言却深深皱眉,仿佛对崔抚仙很有几分厌烦,敷衍道:“崔相事事皆好,只是太古板正经,朕要选的是枕边人,不是给朕讲课教学的先生。”
听皇帝将崔抚仙的端雅描述成古板,饶是对崔抚仙无甚好感的叶太后都忍不住腹诽:所以这就是你和姬循雅纠缠不清的缘由?
她笑了笑,道:“那皇帝喜欢什么样的人,不若说出来与哀家听听,哀家也好为皇帝参详。”
赵珩无言。
叶太后看他。
赵珩端起茶,慢慢啜饮了一口。
叶太后继续看他。
赵珩轻轻放下茶杯。
叶太后发现自己的笑容有些僵硬,立刻调整唇角弧度,再度看向赵珩。
赵珩……赵珩拈起了一块茶点。
叶太后大约不爱吃甜食,点心做的虽精巧,但极寡淡,入口只淡淡花香,不待赵珩细细咀嚼,立时便化开了,仿佛吮了满口花露。
叶太后又忍了片刻,见赵珩把手伸向第二碟点心,终于忍不住,提醒道:“皇帝。”
话音未落,却见赵珩的耳朵慢慢红了。
叶太后愣了一息。
她是眼睛瞎了吗,不然怎么会看见皇帝在害羞?
赵珩红着耳朵,扭扭捏捏地说:“朕,朕偏好……”
叶太后凝神去听。
听这行事荒唐,现下好不容易收敛了些的皇帝陛下道:“朕偏好美人。”
这次轮到叶太后无言以对了。
她没想到,皇帝身为九五至尊,天下之主,偏好居然如此的,直白坦诚。
坦诚得近乎庸俗。
赵珩不知想到了什么,美滋滋地说:“性情最好有趣些,稍稍有点脾气亦无妨。”他猛地一顿,看向叶太后。
叶太后以为他要说什么正事。
不料赵珩郑重其事道:“最最要紧的是,不必太聪明。”
叶太后:“……”
她干巴巴地回答:“哀家知道了。”
叶太后现在看见皇帝这张笑得了无心机的脸就觉得心烦,抬手轻轻拂过额角,面上流露出了几分困倦,“皇帝,时候不早了。”
窗外,艳阳高照。
赵珩了然,轻轻颔首,“太后,朕还有事,便先告退了。”
“来人,”叶太后真心笑道:“送陛下出去。”
叶太后做事极其利落,不足三日,叶太后的贴身内侍便令领着数位宫人捧着几匣画像来拜见皇帝。
“陛下,”样貌清秀的内侍躬身,毕恭毕敬地道:“这些都是娘娘命奴婢送来给陛下的,请陛下一观。”
赵珩笑道:“替朕谢过太后的美意。”
他瞥了眼韩霄源,后者立时明了,接过其中一匣,轻轻搁在赵珩案头。
余下则被其他宫人接过,放好。
几人见礼后告退。
赵珩打开匣子,从中随手拿了一副。
画像展开。
但见画中男子身长玉立,端得是样貌清逸的俊朗男儿。
在画像下方,标了一行此人名姓与生辰八字。
赵珩道:“杜氏的郎君,”将画像往匣中一抛,他笑,“样貌倒是清俊。”
面上却看不出多少满意。
他偏头,对韩霄源道:“朕属意男子这件事,外面怎么说?”
韩霄源垂首,简略地作答。
……
外面能怎么说?
近一年来皇帝厉行新政,其他国政多尚未完全铺开,但减税这般关乎民生之事却是见效得立竿见影。
只要赵珩能做个好皇帝,让百姓富足安居,莫说是选男子,他便是从曲池里把先燕君的遗骨捞出来说要追封为后,民间也不会有反对声。
充其量在闲暇之余感叹句,真龙天子的品味就是与凡夫不同。
但朝中与民间反应迥异。
年逾古稀的苏太傅听到这个消息差点没昏过去。
老爷子先前因为皇帝跑到陪都昏了一次,半年来见证皇帝六亲不认雷厉风行的改革昏了数次,前几日听到皇帝与姬循雅有私昏一次,今日昏得众人已习以为常,忙上前搀扶得搀扶,倒水的倒水。
“妖孽将出。”苏太傅白着一张脸,话音未落,老泪纵横。
这个妖孽当然不可能是骂皇帝。
至于说的是谁,不言而喻。
有人低声道:“太傅这话倒是提醒我了,我小时听一道人说过,太祖的泰陵依托渠南山而建,二十三年前的一日,虽是白天,但狂风大作,飞沙遮天蔽日,那道人从渠南山下来时,正看见一条巨蛇从山心破出,满身碗口大小的黑鳞。”
他语气抑扬顿挫得恰到好处,连半昏的苏太傅都清醒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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