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腓腓与鱼
在池家吃饭没有那么多规矩,也不需要那么拘束地等着主位的人先动筷,吃饭也只是单纯地吃饭而已。
不是推杯换盏的商业应酬,也不是那种没有人情味的鸿门宴。
褚聿确实已经很长很长时间没有这么放松地和一大家子人一起吃饭了。
池析亭家庭氛围特别好,父亲儒雅随和,母亲温柔热情,弟弟面冷心热,许是关系简单,不存在那么多利益的纠葛和弯绕,所有人的感情都非常的单纯和直接。
褚聿侧目扫了眼旁边的池析亭。
池析亭还在专心干饭,陆妍昭时不时关注着几个孩子碗里还有没有菜,时不时给添上一点,池业笑眯眯地推销着他做的鱼,知道池析亭爱吃,还仔仔细细地给池析亭挑好刺才夹过去。
池和垣不怎么说话,唯一一个稍微大点的动作还是把板栗烧鸡那道菜移到了池析亭面前。
池析亭就像是一个手里攥着宝藏钥匙的人,只要转过身,伸手就能打开一座独属于他的宝藏。
褚聿只是瞥了池析亭一眼,收回目光时就见自己碗里多了一小块挑干净刺的鱼。
褚聿微愣,又扭头看向池析亭。
池析亭小声道:“尝尝,我爸做鱼还是挺有一手的。”
还没等褚聿应声,池析亭又偷偷蹭了蹭褚聿的手背,道:“你想吃什么菜告诉我就行,要是不好意思的话我给你夹。”
肌肤相贴的触感像是穿过了一串电流,池析亭的声音很轻,侧头看他的时候抬着眼睫,眸子黑亮得像是两颗宝石。
褚聿差点就忘了。
池析亭本身也是一座宝藏。
家里来了客人,池业吃在兴头上,主动拿了瓶酒出来,兴致盎然地给几位倒上酒,被陆妍昭小声抱怨了几句也浑然当做没听见,笑呵呵地给自己满上,然后举起杯子冲褚聿道:“小褚啊,第一次见面,叔叔也没准备些什么,这个,我先干为敬。”
说罢,池业就一口将酒咽下。
褚聿也举了杯,遥遥地和池业碰了一下后垂眸喝下了酒。
池业酒量其实不太行,一杯下去面上就已经开始涨红,但是人菜瘾又大,平时陆妍昭也不让他喝,难得能喝一次就有些收不住了,前脚刚喝完一杯,后脚就又给自己和褚聿满上了。
陆妍昭拦都拦不住,只得向池和垣求助。
池和垣倒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慢吞吞地吃菜,扭头安抚陆妍昭道:“没事没事,偶尔一次不要紧。”
池业深以为然地又一口闷下。
池业平时是个儒雅话少的人,但是一沾酒话就开始多了起来。
“说起来啊,我那个年代的大学生可少啊,我是我们村里第一个大学生,就在B市念的大学,毕业之后就被分配到了现在的单位工作,一工作就是几十年,一眨眼马上就要退休了。”
池业生在了好时代,那个时候大学生像是金子一样宝贝,基本上只要有了那个证就万事无忧了,大把的好企业供他选择。
池业千挑百选之下才看中了现在的单位,国企,稳定且福利很好,加上他学历高,能力强,又会做人,在单位里越混越好,虽然背景受限,职位卡着再也升不上去了,但是在那个阶段扩展了不少人脉,也接触到了不少公司背后隐秘的潜规则。
“你们现在也都处在刚就业的阶段,不要嫌我多嘴啊,有时候听听长辈的经验和教训也可以给你们提供更多的选择方向。”池业絮絮叨叨道,“和垣从小就比较成熟,爸也很少管你,也知道你能自己为自己做好决定,但是有时候还是要稍微放低一下姿态,不要太傲气了,适当地低低头能让自己走的更舒服一点,不至于那么累。”
池和垣咀嚼的动作慢了几拍,抬眸看了池业一眼后又低下脑袋,面不改色地继续夹菜,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
池析亭没忍住看了池和垣一眼。
池业说的是对的,也是真的很了解池和垣。
池和垣是个很傲气很有野心的人,因为有能力且会拼,所以很少主动向人求助,什么事都要亲力亲为地自己去做,不会的东西也一定要逼着自己当下就立刻学会,这样的工作方式确实会让自己无形地增添很多压力。
说完了池和垣,本以为下一个就要轮到他了,池析亭眨眨眼,颇有些渴望地看向池业,挺好奇池业会给他什么建议的。
只是没想到池业只是略过了他,径直看向了褚聿。
“小褚是做领导的吧。”池业笑,“我可没做过领导,也给不了什么建议,你可比我年轻的时候有能耐多了。”
褚聿笑:“您谦虚了。”
池业摆摆手,又抿了口酒,道:“但是啊,我感觉当领导就像是下棋,你是唯一一个执棋的人,或许你该回头看看你真正的对手是别人还是你自己。”
褚聿微怔,捏着筷子的手一紧。
“我在国企工作,国企比较稳定,很多政策和管理模式都不会轻易改变,更不会出现很多私企存在的朝令夕改的情况。”池业想了想,又道,“但是太稳定也不见得是一件好事,决策不可能是一成不变的,走到一定的阶段,真正的难关就变成了自己要去否定自己曾经做过的决策。”
“在必要的时候,或许舍弃掉一些东西会是更好的选择。”
池业的话似乎在某些程度上给了褚聿一些启发,褚聿垂眸沉默了半响,而后微微颔了颔首,道:“谢谢叔叔,受教了。”
池业嘿嘿一笑,一副已经喝上头了的样子。
陆妍昭见不得自家老公这副丢人现眼的模样,一把把池业面前的酒杯夺了过去,一股脑全倒进了池和垣的杯子里。
池和垣一脸懵逼地回头:“?”
“喝酒伤身。”陆妍昭:“你帮你爸喝了。”
池和垣无语:“不是,我喝就不伤身了?”
陆妍昭:“哪那么多废话,没让你帮你哥也喝了就很不错了。”
池和垣:“……”
该死。
全家就属他地位最低。
池析亭被两人的互动逗乐了,正要开口再给池和垣致命一击时,就见醉醺醺的池业又开了口。
“至于析亭。”
池析亭立刻收回了目光,乖乖地放下筷子听池业讲话。
池业盯着池析亭看了半响,整张脸通红通红的,眼镜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取了下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池析亭感觉池业的眼眶有些发红。
“析亭……”池业唇角扬起了一抹复杂的笑容,“析亭长大了。”
池析亭愣住了。
池业看他的眼神非常复杂。
欣慰,温柔,怅然,还有久旱逢甘霖的释然。
池析亭仿佛也穿过池业的眸子,通过了一道长长的漆黑的时光通道,然后看到了上辈子的自己。
他在逼仄的房子里艰难生存着,父亲坐在电脑面前,屏幕上都是密密麻麻的绿色折线,父亲胡子拉渣,瞪着眼一边看着电脑一边怒骂,整个房子都充斥着他刺耳的脏话。
母亲在旁边机械式地推着婴儿车,对父亲的大嗓门置若罔闻。
池析亭在厨房里勉强转身,小小的身体端着几碗烫手的面走进客厅,在放在桌子上后怯怯地喊父母吃饭。
父亲没有理他,母亲应了一声,然后在餐桌旁坐下,木木地看了池析亭一眼后叹气道:“析亭,早点长大吧。”
那到底什么是长大呢?
池析亭毕业后辗转了许多年,才终于有了一份相对比较好工作,在有了第一笔存款的时候就给他们换了房子,面积很大,空间很足,但却唯独没有他的房间。
池析亭不敢回头地拼命往前走,仿佛只要自己不回头看,那些本不该属于他的负担就根本不存在。
直到走到了通道的尽头。
他以为那是一堵厚厚的墙,以为他的人生到此为止了,但是当他破釜沉舟地撞向它,才发现那只是一面镜子。
镜子破裂之后,他看到了他的人生的另一面。
那一面有池业,有陆妍昭,有池和垣,有沈之哲,有傅宁,有黎漾……
还有褚聿。
上辈子的一切都凝结为了那面黑色的镜子,全部变成了碎片,他也终于迎来了自己崭新的人生。
一顿饭过去已经是晚上八九点了,今天刚好是周六,池析亭决定在家里住一宿,明天再回自己家。
陆妍昭把池业丢到房间里睡觉去了,正准备收拾餐桌时,开口对池析亭道:“析亭,不用你动手,你去送送小褚。”
池析亭看了眼褚聿,犹豫了几秒,回头对陆妍昭道:“行,妈,你也别弄了,等会儿我来收拾。”
陆妍昭正要拒绝,就见池析亭不容拒绝地把她手里的抹布抢走了。
“先由我保管,你别想背地里偷偷卷我。”
陆妍昭:“……”
“好好好,你来你来。”陆妍昭被逗笑了,招招手示意池析亭赶紧送人去。
池析亭这才放心地送褚聿下楼。
褚聿的车停在地下停车场,出了电梯口没走两步就到了目的地。
“你今天空了一天,回去是不是得处理很多事啊?”池析亭也喝了点酒,现在还有点微醺,懒懒地抱着褚聿的腰,一副不想自己好好走路的模样。
褚聿也很体贴地搂着池析亭的胳膊,道:“重要的事都处理好了,剩下的晚几天也没事。”
“好叭。”池析亭慢吞吞地点了点头,见褚聿把车门打开了,便乖乖巧巧地把手松开了,“我陪你等会儿小胡吧。”
褚聿已经坐进了后座,闻言抬眸看了池析亭一眼,轻笑了一声后道:“好啊,坐进来?”
池析亭凑过去看了眼后座,又看了眼褚聿紧实修长的腿,一本正经道:“坐上来行不行?”
褚聿:“……”
在池析亭的目光注视下,褚聿了然看了眼自己的大腿,微微抬了抬下巴,配合道,“行。”
池析亭满意地眯了眯眼,扶着车门,单膝先跪在了褚聿旁边的空隙上,然后磨磨蹭蹭地把屁股放了上去。
褚聿担心池析亭坐不稳,单手按住了池析亭的腰,下面垫着的腿也合拢了一点,将池析亭牢牢地托住。
池析亭懒洋洋地把下巴搭在了褚聿肩膀上,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动静,伸手往下摸了摸。
下一秒,耳畔传来一声低哑的闷哼。
池析亭动作一顿。
褚聿道:“乱摸什么?”
“我没乱摸。”池析亭颇有些谴责地看了褚聿一眼,道,“我手机响了。”
褚聿:“……”
池析亭艰难地把手机从口袋里翻出来,然后搂着褚聿的脖颈眯眼看向手机屏幕,才刚看清就又把手机揣回去了。
“怎么了?”褚聿问。
池析亭幽幽:“你的好下属又来折磨我了。”
“沈之哲?”
上一篇:兵王崽崽三岁半
下一篇:他说我有病但实在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