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无形道术
但那些画面太过真实,压得他喘不过气,四肢失去力气,他的身体开始在冰冷的江水里下沉。
越来越冷。
突然,有人跳水的声音朦胧传来。
他听不清。
但他看见了江一眠朝他游过来,一把将他捞起。
然后他终于浮出水面,开始剧烈呛咳。
江一眠把人拎到岸上,扔开就要走。
秦霄趴在地上一把抓住他脚踝,一边呛咳一边艰难地说着,“别……咳咳……别走……咳咳咳……”
江一眠抬腿就是一脚,狠狠踹在他胸膛。
秦霄吃痛,咳得更厉害了。
江一眠再次离开,又一次被抓住了脚踝。
“别走……咳咳咳……求你……”这次比上一次抓得更紧。
江一眠笑了。
他转过身体,蹲下来,双手攥住秦霄湿透的衣领,把人提得仰起头来。
“秦先生,”江一眠笑声很轻,语气也很轻,“还记得那次在出租屋吗?今天,也和那天一样,我不过是又一次利用了您。那次利用您做脱敏训练,这次,您猜,是利用您做什么?”
秦霄如遭雷击,刚刚他说的愿意都是假的?
不,他不相信!
好不容易有了希望,现在这个希望又被毁掉了,这对他来说太残忍!
“江管家……”秦霄嘴唇颤抖着,“不是这样的……你说不是这样的,你说你只是在跟我置气……你说你一直都是爱着我的……”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神情真的很像一个重度精神病人。
黑夜里他看不清江一眠的脸,他只觉得江一眠在笑,笑得很开心,这样的笑是他从没看过的,这样的江一眠也是他从未见过的。
此刻,又有无数烟花在对岸炸响。
他借着烟花绚烂的光看见了江一眠的脸,果真如他猜测的那样,江一眠笑得很好看。
除夕夜,是热闹的,幸福的。
可他听到江一眠的声音,是冰冷彻骨的。
“秦先生,我真的很佩服您,总是这样可怜又可悲地自欺欺人,自我感动。”
烟花还在盛放,江一眠比烟花更灿烂的笑脸,秦霄看得很清晰。
“我其实还有个毛病,在黑暗里会高度警觉,这样总是让我没法在夜里适应我的未婚夫。”江一眠说,“但现在我感觉好多了,这倒是要谢谢您今晚的付出。”
他凑近秦霄,笑意浓浓,嗓音轻松,“是您让我知道,在黑夜里,不用过分警觉也能将您踩在脚下。”
滔天的怒火早已在身体里熊熊燃烧,秦霄此刻盯着江一眠的那双发红的眼仿佛已经燃起了烈火。
而江一眠还在继续说着,“秦先生,您可能现在都不知道我为什么高考后突然就变了。那个满心满眼都是您的江管家,怎么就突然变得对您冷漠,抗拒,厌恶至极。”
江一眠低笑了声,又问,“想知道吗?”
秦霄已经说不出话,他几乎咬碎了牙,就那样用怒火燃烧的眼睛死死剜着眼前的漂亮男人。
“算了,还是我来告诉您吧。”江一眠攥紧他衣领,将人拉得更近些,“您让我习惯黑暗,接受黑暗,在黑暗里艰难求生,成为一个冰冷的工具。而我的未婚夫告诉我,我的人生不应该是这样的。”
“他怜我,爱我,疼我,宠我,一步步教会我如何活在阳光之下。如何,做一个有血有肉的人。您说,就凭这一点,您拿什么跟他争?”
江一眠松开一只手,拍了拍秦霄抽搐的脸,笑道,“就凭您这张厚脸皮吗?”
秦霄暴吼一声,猛地扑倒江一眠,野兽一般撕扯着江一眠同样湿透的衣服。
可没等他得手,江一眠就一膝盖狠狠顶在他下身,然后翻身将人摁在地上,膝盖再次顶住他下身,一手掐着秦霄的脖子,一手扣住他双手,一字一句,“秦先生,我是不是没告诉过您,像您这样的绣花枕头,我一个可以打十个。今夜过后,您要是识相的话,最好滚远点,别再来脏我的眼!”
江一眠重重施力,秦霄疼得几乎喊不出声。
有那么一刻,他真的很想结束秦霄的狗命。
可他不能,他不能把自己的一生葬送在秦霄身上。
他有梦想,他有傅承焰,他有家了。
而秦霄,理应看着他拥有这一切,看着他幸福地活着,活在秦霄一辈子也无法企及的阳光之下。
在秦霄快要断气的那一瞬,江一眠松开了手。
起身冷冷暼着秦霄,看他痛苦翻滚着剧烈咳嗽,大口呼吸,艰难求生。
然后,转身从容走进黑暗里。
秦霄爬起来,跪坐在地上,胸口剧烈起伏,像一头黑暗里暴怒的凶兽一般,露出尖锐的獠牙,凶狠的目光地死死锁住那逐渐融入黑夜的清瘦身影。
江一眠从江边小路走出来,四周漆黑一片,但他此刻的神经已经没那么紧绷了。
克服黑暗的感觉,真好。
开灯睡觉,傅承焰睡不好。
从前世新婚夜的那天起,为了让自己睡踏实,他就没关过灯。
以后,傅承焰每晚都能睡个好觉了。
江一眠长舒一口气,这一世,他们终于都可以活得轻松一些了。
主路就在前方,已经能看到路灯微弱的光。
突然,黑暗里冲出一群人,四面八方逼过来,混战之下一支注射器扎入江一眠的脖颈。
眼前微弱的灯光,灭了。
第122章 做梦
正月初一,大雪。
废旧工厂里,江一眠被绑在椅子上,他抬头望向高处的窗户,一小方光亮里落雪簌簌,很凄凉,也很美。
生锈的大铁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打开,一推就吱嘎作响,刺耳的声音在空旷的厂房里久久回荡。
秦霄走过来,拉了把椅子在江一眠面前坐下,眸色痴狂地看着人,手习惯性地揉着膝盖。
看了好一会儿,他抬手撕掉封在江一眠嘴上的胶布,掐着人下巴,强迫江一眠与他对视。
“江管家,跟我吗?”秦霄嗓音沙哑,但能明显看出他在尽力保持着理智。
江一眠看着他,目光依旧是一如既往地冷淡,“秦先生,您真该好好看看外面的雪。以后,怕是没这个机会了。”
“别再叫我秦先生!别再用敬语!”秦霄猛地甩开他下巴,疯了一样站起来狂暴地怒吼,“我他妈受够了!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曾几何时,秦霄是那么庆幸。
他庆幸江一眠始终叫他秦先生,始终用着敬语,不论怎样都会平淡有礼地对他称呼着“您”。
而不是怒吼着叫嚣着喊他的名字,或者干脆叫他畜生、禽兽。
那时候秦霄竟觉得,这样也很幸福。
起码,江一眠对他还是有一丝温柔的。
一丝,可怜的,出于素养的礼貌。
可以前有多幸福,此刻就有多可悲!
秦霄狂暴地在江一眠身后转来转去,然后猛地踹翻一侧的巨大油桶,汩汩汽油从油桶里淌了出来。
浓重的汽油味,让江一眠有些呼吸不畅。
这种味道,他是闻到过的。
在前世的那场大火里,他从梦中醒来剧烈呛咳的时候,他大口吸进喉咙里的,除了浓烟的味道就是这种浓重的汽油味。
江一眠没说话,静静地听着秦霄发狂。
其实重生后江一眠想过很多次,前世那场大火到底是怎么发生的?意外还是人为?
如今这熟悉的汽油味,让他开始猜测,那场大火或许是秦霄所为。
身体里的药效还没过,江一眠此刻浑身都使不上力。身上的手机和手腕上的运动手表,也已经不在。
但江一眠丝毫不怕秦霄发狂,因为他为这一天早就做好了准备。
听到秦霄的步伐虽然还是暴躁,但慢了许多,只有汽油汩汩往外淌发出的声音,江一眠突然淡淡开口,“秦先生,还有一件事,我忘了告诉您。秦非之所以会知道您有一个二十人的团队在为您卖命——”
他笑了下,接着说,“是我告诉他的,目的就是要让你们狗咬狗。”
秦霄猛地停住狂暴的脚步,恶狠狠地盯着江一眠后脑勺,然后几步窜到他面前,重重抓住他肩膀怒吼,“我说过!别再叫我秦先生!”
怒吼之后,他还没意识到什么。
或许长时间服用太多精神药物,让他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江一眠提醒他,“您觉得,我会预料不到今天吗?”
“别再跟我说您您您!”秦霄暴躁至极,狰狞的面色让他看起来几乎要把人生吞活剥。
“很遗憾,警察就要来了。”江一眠唇角轻轻勾起,“您以后,只能在监狱里度日了。”
闻言,秦霄怔住,然后脑子像生锈的机器缓缓转动,慢反应一般这才反应过来。
他胸膛剧烈起伏,怒吼着问,“这是你的计划?”
“没错。”江一眠说,“我不以身犯险,您怎么会狗急跳墙?”
秦霄紧咬牙关,面部剧烈抽动。
“之前您把这些人藏得很好,一度让我很头疼,所以我只能把您逼到绝路。”江一眠笑笑,“果然,您没有让我失望。不论您看起来如何悔恨,深情,可怜,您都是个天生的魔鬼,注定会选择这条路。”
“江一眠!”秦霄猛地把椅子往后推,椅子滑进地面淌着的汽油里。
但江一眠并不畏惧,仍旧笑着说,“我的计划可远远不止这些。从您在教室里跟我表白的那天起,我就在计划着如何把您送进地狱。”
“前世您把我驯成了冰冷的工具。这一世,我也在驯您,您感受到了吗?”
秦霄听不明白,努力在疯狂中找出一丝理智,“什么前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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