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泊淮酒
男人僵立在原地,顿在空中的手缓缓垂下,紧握成拳。
容瑟捂住嘴巴,白皙额头冷汗涔涔,意识一片混沌,周围的景象渐渐变得模糊不清。
一阵天旋地转,他的身体无力支撑,软倒在地上,好似被打碎的美玉。
温玉吓得惊呼,脸上的喜悦消散了个干净,下意识摸向腰间,要从储物空间里取出归元丹给容瑟,却摸了一个空。
这才想起来她身上的东西被魔傀洗劫一空,连邵岩在拜师大会上送她的灵剑也一并不见踪影。
温玉咬咬唇,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师兄,你身上有带灵丹吗?”
容瑟纤长的睫毛抖动,像是蝴蝶振动脆弱的翅羽。
他惨白着一张脸,脸色透着一丝不正常的潮红,如墨的发丝滑落额前,被沁出的汗水浸湿。
冷淡至极的嗓音,因着丹田里蔓延开的绵延不绝的疼痛,带着点虚弱的嘶哑:“不过是灵力枯竭,调息调息即可。”
容瑟瞥了一眼血迹斑斑的衣裳,平了平错乱的气息,撑着手坐起身来。
墨发滑落单薄肩背,白衣之下的身形清瘦修长,哪怕满身血污,亦是玉骨风姿,清冷出尘。
对。
容瑟不过是炼气期的修为,连筑基都不是,先是坑杀魔傀,后是以灵力布阵,体内留存的那点灵力哪经得起这般消耗。
温玉眼眶又泛起了微红,都怪她多嘴,事事都要大师兄出手。
温玉可怜兮兮地吸了吸鼻头:“师兄你调息着罢,我帮你守着。”
容瑟黑鸦鸦的羽睫柔软地压下来,在玉白的脸上投下小片阴影:“不急这一时。”
他现在体内一丝灵力也无,一时半刻的调息不起作用。
院落内外,一时寂静无声。
约摸两炷香过去,院落外终于传来剑矢破空之声,几道银白亮光划过虚空,悬停在院落上空。
温玉探头看去,是几个御剑的季云宗弟子,在最前方的长者,一身宽大白袍迎风猎猎,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气度。
“师父!”温玉眉开眼笑,小跑出院。
邵岩板着脸呵斥:“进去!”
温玉指尖讪讪地挠挠脸颊,灰溜溜退回院落:“师父好凶。”
容瑟眸里闪过一抹讶异,居然是邵岩亲自来接应。
邵岩是分神期大能,有他出手,铜元镇的魔气不是问题。
容瑟不过一两个吐息,压在院落上空的魔气就净化了个干净,整个院落也亮堂了几分。
温玉朝着邵岩飞奔而去,容瑟丹田有如烈火灼烧,慢一步走出去,拨开一处布阵放的小石子。
笼罩在院落的屏障,霎时间潮消水退,不留痕迹。
“胡闹。”邵岩嘴上呵斥着,却没有阻止温玉扑进他怀里。
慈和的目光在温玉身上上下打量,见她没受什么伤,又故意板正着脸庞轻声呵斥:“还有人在,莫要耍小性子。”
温玉歪着身去瞧与邵岩同行的弟子,嘻嘻一笑,端正站好,笑意盈盈地向几个人打招呼。
这几人都是邵岩名下的弟子,对温玉颇为喜爱,纷纷含笑回应。
邵岩精目扫过她破烂的袖摆,眉毛折痕快要能打结:“你这一身是怎么回事?”
温玉不敢隐瞒,事无巨细的交代前因后果:“也不知铜元镇有什么值得魔族大费周章。”
“后面的事自有为师去查,你且先回宗门。”邵岩替她冲开封印,不甚在意道:“至于法器丹药,乃是身外之物,没了便没了,过段时日为师为你找新的。”
能对弟子放任到此等地步,可见邵岩对温玉有多纵容,放在整个季云宗,亦是独一份。
温玉眉开眼笑:“谢谢师父!为大师兄也备一份!”
“他哪里轮得到你操心。”邵岩语气无奈,侧眼看向容瑟,难得对他和颜悦色一次:“你过来。”
容瑟丢开手中的小石子,从善如流走到邵岩跟前。
人还未站定,邵岩电闪般伸出手,捉住他仿若美玉一般的手腕,两指不偏不倚按压在他的命脉上。
容瑟身体本能一僵,手臂僵直良久没有动作。
邵岩状似未觉,瞟了一下他血迹斑斑的手,两炷香过去,掌心的血早已经止住,切面的表皮微微翻起,触之惊心。
“强行催动灵力,以致丹田干涸,气血也有些亏虚。”
言罢,他调动灵力至指尖,输送给容瑟。
雄浑醇厚的灵力一进入体内,容瑟的丹田如大旱逢甘霖,纠缠不止的绵痛消退下去。
“多谢长老。”容瑟行礼致谢。
邵岩摆摆手:“当是谢你救了玉儿。张青山、林戈以及魔傀之事,回到宗门我自会向宗主与仙尊解释,你尽可安心调息。”
容瑟双手骤然绷紧,掌心伤口绷开,鲜血顺着指缝滴落。
他纤薄的唇瓣微微开启,好半晌才吐露出来一点气音:“仙……师尊?”
“信号弹动静太大,惊动仙尊,提前出关。”邵岩没注意到他称呼的差异,扬起眉毛:“怎么,高兴傻了?”
高兴?
容瑟半阖下眼睫,品咂着心中翻涌的种种情绪,没有一种与高兴有关。
“不必心急,回到宗门,你自会见到仙尊……他是?”
邵岩不经意扫到容瑟后方,瞳孔微微扩张,闪烁过一缕含义不明的光芒。
男人垂着头,浑身脏乱不堪,埋在阴影下的眼睛直直注视着容瑟的手,明显没有半点修为,可周身却飘着一层几乎是肉眼可见的白蒙蒙的灵气。
这般景象,只会出现在无修行灵根,修仙资质却极高的人身上。
邵岩修行百余年,仅在两个人身上看到过这样的灵气。
一则是望宁仙尊。
一则是容瑟,初入季云宗之时,其周身萦绕的灵气可与仙尊比肩,但在后续的十几年里,他身上的灵气越来越淡,如今已是几近于无。
这个凡间男子,是第三个。
“时云,铜元镇里浪迹的乞丐。”温玉接过话:“听说一直被镇上的人驱赶欺负,怪可怜的。”
这等资质丢弃在人间,不免可惜。
邵岩沉吟着抚了抚花白的胡子,说出句在所有人意料之外的话:“你可愿进季云宗?”
男人专注地盯着容瑟的手,似乎在外人眼中趋之若鹜的季云宗,还不如容瑟的手来得吸引。
邵岩以拳抵唇,低咳两声,指着容瑟,循循善诱道:“你要是进季云宗,我可以让你跟着他。”
上一刻毫无反应的男人,猛地抬起了头。
第10章 变化
夜幕低垂,天空寂然无云,四周弥漫着浅淡的薄雾,零碎星子点缀天幕。
粘稠血液滑落指尖,丝丝缕缕麻痒窜上皮肉,容瑟回过神来,姣好的眉尖微蹙。
邵岩收弟子便收弟子,扯上他作甚?
温玉不甚赞同:“师父,这不合规矩吧?”
季云宗收弟子,千百年来自有一套定法,新一届弟子的入门试炼才结束,若要再收新弟子,需上报宗门登记名册,等上两年。
时云可怜归可怜,但规定不能坏。
“有什么合不合规矩的,不过是与你师兄同住一处罢。”
看样子,邵岩是铁了心要收时云。
前一刻才受了恩惠,容瑟心头便是觉得不妥,也说不推阻之话来。
在院落休整半炷香,容瑟带着温玉、关丁安等人先行离开铜元镇。
容瑟灵力殆尽,无法御剑飞行,一行人走走停停,回到季云宗,正当翌日天方破晓。
云雀在半明半暗的天空中高啭着歌喉,遥远天边的几颗孤星渐渐隐没,东方天际泛出一抹亮白,天色越来越明。
周边一株株树木无序排列,树种混杂,树冠疯长,树影投落在通往主殿的石阶之上。
容瑟目光不经意拂过石阶尽头,身形微不可察地一顿。
“师兄,有什么不对吗?”温玉疑惑地问道。
“没什么。”容瑟长睫覆下,遮住眼中的情绪,掩在袖下的修长手指寸寸握紧。
正当此时,上方传来一阵若有若无的脚步声。
他顺着看过去,面容妩媚的少女出现在石阶尽头,莲步轻踩地面,春燕一般朝着他迎了上来。
身段纤细柔软,一身蓝色锦绣纱衣,肤白胜雪,秋水翦瞳似两泓清水,顾盼之际,愈显楚楚动人。
“哥。”少女停在容瑟面前,白生生的玉臂去拉容瑟的袖摆,娇柔嗓音似裹了蜜糖,眼角眉梢堆满对兄长的依赖:“能不能带我去见仙尊?”
“仙尊是我们兄妹的救命恩人,在季云宗这些年,承蒙仙尊照拂,我做了个剑穗,想赠与仙尊,聊表谢意,但主殿的剑侍不让我进。哥,你帮帮我,好不好?”
任何人看在眼里,都觉得兄妹俩感情极好。
容瑟与容锦感情确实不错,至少前世在容瑟眼中,容锦是他在世上唯一的亲人。
容锦非是容瑟的亲生妹妹,乃是在容瑟五岁之时,容父容母从奴隶场赎出来的。
容锦长得乖巧,性子亦恭顺,怜她身世可怜,容父取锦字为名,愿她余生锦绣,安乐无忧。
容父容母临终前叮嘱他要照顾好容锦,为她寻一个好去处,容瑟一直谨记在心,季云宗破例收他之时,他提出必须要容锦跟着。
但容锦没有灵根,季云宗予她一处容身之所,却没有任何名分。
担心她胡思乱想,容瑟尽量顾全她的想法,月例发放他亦会分她一份。
整整十六年,容瑟尽他所能,庇护着她,宗门里关于他的流言传得多难听,他都没让容锦受到一丝波及。
可前世他被逐出师门,容锦跟着季云宗的人找到他,却亲手喂他吃下毁去灵识的丹药。
“别怪我,哥哥,我想留在季云宗。”容锦泪眼婆娑,温柔哽咽的语调说出甜蜜的毒药:“我会照顾你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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