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泊淮酒
望宁的修为在她之上,有望宁在,她根本奈何不了容瑟。
容瑟靠在望宁身前,墨发如瀑布流泻垂落,稀疏的夜明珠光辉顺着扑簌的羽睫蜿蜒滑向眼尾,眼底一片冰凉的雪色:“不算是。”
容瑟没有完全否认,他确实从在远河镇里就开始盘算着怎么找到容锦,可惜,被望宁先一步打断了他的计划。
望宁出现在庄子里,纯粹是巧合。没有望宁,他也有办法震慑住容锦,不过是麻烦一些。
容锦张了张嘴巴,断断续续地问道:“你是什、什么时候…”
容瑟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她的?
明明在过去的十几年里从来没有出过意外,容瑟无条件地信任着她,不曾怀疑过她一分。
容瑟微抿苍白的唇瓣,有些答非所问,尾音轻的几乎听不见:“你对我的修为总是超乎寻常的关心。”
前世容瑟以为容锦是关心他,只是有些关心过度,一直没有多想过。
但今生他抽出对容锦的感情,剥离出她表面关怀下的自私,很容易就能发现不对劲。
容锦不见有多会伪装,不过是他赋予在她身上的感情,让他在前世选择性的忽略掉容锦的反常。
容锦有些不能接受,她呛咳着血沫,有些想笑:“就…这样?”
她关心容瑟有什么不对吗?毕竟容瑟是她的哥哥,有什么值得怀疑的?
“当然不止。”容瑟语气平缓。
他最先产生动摇时是在长明寺,得知天阴一族的特性,与他很是相似。
但天阴一族基本是女子,他虽有些怀疑,但不是很确定,亦没有往容锦身上想过。
直到他无意中闯入诡市,遇到离殇组织,从季衍衡口中听到关于天阴一族的事,他对容锦有了怀疑。
又在远河镇中,从他买下的天阴女口中,得知一切真相,让他对容锦的怀疑彻底坐实。
容锦从头到尾关心的都不是他,是怕他损伤到修为,从而牵连到她。
联想到这一点,在望宁要废除他的修为,他心里清楚他逃不过去,便决定不如赌一把。
他的修为损伤一点,容锦都受不了,如果是修为彻底废除、丹田遭到毁灭性摧毁呢?
容锦肯定会坐不住,主动前来找他,露出马脚来。
不过容瑟并不是非常有把握,毕竟在前世,他的修为被颜离山废除后,容锦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异常——至少在他的记忆中是如此。
“深仇大恨,不死不休。”容瑟微阖下眼睑,偏冷的声线听不出情绪:“容锦,我自认并没有对不起你的地方。”
“没有对不起我?”容锦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撑着身跪跌在地上,颤着手臂,指着座中的青年:“你怎么没有对不起我?你和你的爹娘一样虚伪恶心!”
容锦单手狠狠地抓住胸口处的衣襟,像是要将一直以来积攒在她心里的怨气,尽数爆‖发出来:“你爹娘买我回去,说着当我是女儿,让我当容府是家,不过一年却又要抛弃我!而你,呵!面上对我百般好,私心里不还是一直计划着要将我送走吗?!”
她锤着胸口,歇斯底里嘶吼道:“我当你们是亲人,是我最重要的人!你们呢?!你们都防着我,不想要我,千方百计想要甩开我!一个个的自私又虚伪!”
容锦的娘亲是天阴一族,一生都在被交易买卖,辗转在无数男人的床榻。在怀上容锦的期间,不知从哪个买主身上沾染上脏病,被退回奴隶场。
人人对脏病避之不及,无人敢买卖,场主从她身上赚不钱,便日日虐待她,欺辱她,直到容锦出生。
奴隶场的人害怕被传染,将她们娘俩个关在一个铁笼里,气不顺就是一顿打骂。
容锦的娘亲恨她生的是女儿,多次要掐死她,都被场主发现阻拦下来。
容锦在担惊受怕与娘亲扭曲的恨意中活到四岁,场主不知从哪儿找到个变态买家,要买走她娘亲身上的全部血液。
“不好吧?”场主犹豫着,底气有些不足:“她可是有脏病,万一不小心染上…”
“有病才好呢。”买主的兴奋不减:“反正是用来对付魔物,用不着心疼。”
轻飘飘的几句话,决定了她娘亲的命运。
容锦在铁笼之中,眼睁睁地看着她娘亲四肢被按住,割开皮‖肉,放干全身的鲜血,临走还剥掉了一身的皮,说是拿去喂给魔物吃。
容锦与她娘亲的尸身呆在一起整整七日,恶臭散发到整个奴隶场,场主才忍受不住放她出去,却惊喜的发现,她并没有沾上病。
场主开始盘算着从她身上赚钱,想办法联系离殇,带她去诡市调‖教——这是容锦第一次知道离殇。
但在离殇来之前,她命不该绝,先一天遇到了容瑟的爹娘,两人修为高,又在甘北远境颇有威望,场主不敢得罪他们,敲了一笔钱财就发卖了她。
容氏夫妇待她可谓是极好,带她回家收养,亲自为她取名,还让比她大一岁的儿子好好对她,不准欺负她。
五岁的男童站在梨花树下,跟着容父有模有样地学着剑,额头沁着薄汗,玉雪精致的容颜集合了容父容母的所有优点,小小年纪就昳丽得让人移不开眼。
闻言,小容瑟漂亮的眉头皱了皱,郑重道:“不会的。我以后会好好保护妹妹。”
小容瑟的性格与容父相似,平日里话不多,但是对她几乎是有求必应,容锦一度以为她也能有个温暖的家。
容锦空洞地睁着双眼,泪水不断的涌出,控制不住地、大声沙哑的嘶喊着:“是你们!…是你们先背信弃义!”
在幽冥血洗甘北的前几日,她夜间做噩梦惊醒,发现爹娘都不在,悄悄下榻去寻找。
在书房的门口,她亲耳听到一向对她慈爱的容母口吻严肃地开口:“容锦不能留在府中。你找个时间,务必将她送走。我们花重金赎她出来,又养她一年,已经是仁至义尽。”
容父没有说话。
书房里的烛火摇曳着,令人心慌的沉默在空气中蔓延,容锦等到两腿发麻,终于听到容父沉着声道:“…行。”
容锦不敢相信地睁大眼睛,紧紧捂着嘴,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掉。
容锦没敢发出声音,小小的身子躲在廊柱后面,等容父容母走出书房,她才连滚带爬、跌跌撞撞地离开。
从那之后,她的心头就像是扎下了一根尖刺,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扎越深,狠狠扎进她的肉里,呼吸一次就痛一次。
连同恨意如同汹涌澎湃的潮水,翻涌不息,让人室息,鲜血淋漓的,搅和得她不得安宁。
但她一直没狠得下心下手。
真正让她下定决心的,是在幽冥逃窜到远境,血洗甘北,容父容母濒死之际,拉着容瑟说的几句悄悄话。
肯定是在撺掇容瑟将她送走,她在心里想着,看着容瑟痛苦担忧、毫无防备的眼神,脑中的恶念达到了顶峰。
“……”
容瑟身形猛地一摇晃,下意识抓住望宁垂落的袖摆,指节根根泛白,无边的痛苦仿佛无形之手,紧紧握住他身体的一寸寸肌肤。
殷红刺眼的鲜血顺着他姣好的唇角他嘴角滑下,他面色愈发惨白,看不到一丝血色,仿佛下一瞬便会在夜明珠的光辉中化为烟要就此散去。
望宁身形猛然顿住,浑身止不住的微微颤抖。他大掌托着青年的后背,在青年面前蹲下‖身来,低沉沙哑的调子发着抖:“你刚苏醒,不能动气…快静气凝神。”
盛宴敛下脑中乱七八糟的思绪,皱紧剑眉,忧心忡忡地走上前去:“他气急攻心,气息紊乱,让我输灵力帮他缓一缓。”
狄不凡亦捂着胸口,摇摇晃晃地走过去,线条冷硬的面孔上满是忧虑:“容兄…”
容锦呆呆地看着三个男人围着容瑟,又觉荒诞又觉好笑。
她眨掉眼中的泪水,死寂一片的眸光凝聚起一抹光,直勾勾、又怨毒地盯着容瑟,眼中有什么期待在跃跃欲试的跳动着,似乎要跳出她的眼眶。
容瑟的脸上充满了疲惫,眼皮沉重地垂下,但是神智却还是清清明明。
他拂开盛宴向他腰腹探过来的手,眼神是从未有过的冰冷:“仅仅…是这样?”
仅仅??
“难道还不够吗?!”容锦不服地质问着:“你敢说你没有想过要送我走?你去过诡市,见到过离殇,你应该知道那是什么样的地狱!我用秘法夺走你的一切,我错了吗?!”
她宁愿死,都不愿意回到奴隶场!容父容母送走她,不正是要退她回去吗?
既然他们不仁,休怪她不义!
她没错!!
容瑟安静地垂着眼,黑锻般的发丝垂在脸侧,长睫如蝶翼般轻微颤动。
“想过。”容瑟供认不讳,没有半点隐瞒:“季云宗不适合你生活,我遵循爹娘临终的遗言,送你回人间,找一处好人家托付,平平安安地度过一生。我向你提过不止一次,但是你应该没有相信过。”
但他从小生活在宗门,对人间并不熟悉。他同意与狄不凡结交,无不有想通过他了解人间甚至托狄不凡找寻好人家的打算。
容锦表情一滞,有些怔愣地看着他,容父容母临终前说的是这个?
容瑟确实向她提过几次,但她都觉得容瑟是在骗她,是想哄骗她下山,再将她卖回奴隶场。
容瑟深吸口气,压下口中弥漫的血腥味,垂眸与容锦对视,再度启唇说道:“你说爹娘要抛弃你、要退你回去。但你可记得在那段时间你做过什么?”
“我…我…”容锦呆愣地张了张嘴,想起了什么,眼底闪现一层惊慌失措。
容瑟不急不缓地替她说出来:“在娘给我们买糖人的时候,你将我推向急驶的马车车轮下,你想杀了我取而代之。”
容锦还是孩子,力气并不算大,并没有能推他出去,但是她的举动与狰狞可怖的表情都被容母尽收眼底。
容母收养容锦是觉得她可怜,对她喜爱是真,宠爱是真,但是任何的怜爱都不能凌驾在她对容瑟的爱上。
威胁到容瑟的任何人,她都不可能容忍。
容锦玉面颜色尽失,她失神地喃喃道,神情有些飘忽:“真相竟是…这样?”
真相竟是这样??
那她这些年里,就像卡住了鱼刺哽在她的喉咙里,吐不出、咽不下,恨得牙痒痒却又无法抒发的仇恨算什么?
容锦腰肢一软,“咚”地一声扑倒在地上,伏趴在地上崩溃的嚎陶大哭。
容瑟的声音冷得像是腊月的寒风,不留半点情面:“容锦,我不说第三遍,秘法要怎么解?不说的话,我不介意用搜魂术,或者…离殇应该很懂得该怎么样撬开你的嘴。”
季衍衡与离殇的头目有交集,他又有季衍衡的把柄,要找到离殇并不难办。
不过他没有自讨苦吃的癖好罢了。
“…不用。”容锦双目空洞,眼泪从她发红眼睛里滚落:“秘法一旦施展,无途经可解。除非是…”
她的话一顿,不知做了什么,身躯突然开始不停地弹动,嘴角汩汩的流着鲜血。
容瑟盯着她艰难开合的嘴,甫一读出她说的两个字,丹田里猛然传来一阵剧烈的痛。
容瑟眼前一黑,额上沁满冷汗,身体软倒下去,倒在望宁宽阔的怀里。
他修长十指紧抓着望宁的肩膀,在众人看不到的体内,他破碎的丹田以肉眼不可见速度重组着、修复着。
全身被洞穿的筋脉也在极快速的修补、拓宽、贯通。
……
他的灵根、修为、天赋正在一一的回到他的身上。
第121章 雷劫
无法抑制的痛在体内翻涌着, 全身的血液沸腾着涌向四肢百骸,容瑟全身紧绷,如同一根即将断裂的琴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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