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千棵树
林大福听着,却是无奈一笑,“公子您是忘了您当初是怎么受的伤吗?”
“那算什么!”林三春又摆手笑道,“小事!好了,你去忙吧。我在这里再站一会儿。”
林大福有些迟疑,但看见不远处正快步跑来的林澜,就心头微微放松了,恭敬躬身拱手,倒退着离开了。
林澜匆匆跑来,手里还抱着一袋热乎乎的板栗,双手递给林三春,“公子,锁村那边的女犯们做的。”
林三春接过,好奇的拈起一个吃了起来,眼睛微微一亮,好吃!
“好吃吗?”林澜眼巴巴的看着,公子没吃,他就不能吃。
“给!你试试!”林三春说着,塞给林澜一个,随后就转身慢悠悠的走向锁村,“阿财呢?”
“阿财和孔单正在东面悬崖那边做测试。说是想试试郑题做的机关。”林澜说着,又从林三春的袋子里拿了一个板栗。
“哦?我们去看看。”林三春好奇了,一边咬着板栗,一边含糊不清的说着,转身慢悠悠的朝东面悬崖走去。
*****
幽山天牢里。
影乙跪地伏首,低声将某位大人今日所做之事一一的禀报。
在书案后头,批阅折子,册子和邸报的萧琞微微抬眼看向影乙,“你刚刚说,林大人那边,似乎是想让从娘子搭救教乐坊里的被暗中偷卖的幼童?”
影乙恭敬回答,“是的,主子,都是属下的错,属下等没有调查仔细——”
他们居然会完全不知道林大人打算暗中救教乐坊被偷卖的幼童!
“……此事,林大福会和影甲说清楚,不必在意,我问你,此前你们调查林大人在浙州的事,可还有查到什么?”萧琞微微凝眉,放下笔,站起身,走到小窗下。
林大福说——“公子您是忘了您当初是怎么受的伤吗?”
影乙不解茫然,恭敬拱手,“主子,此前并没有查到什么。”
没有?如果没有受伤的事,林大福不会这么说!且必定是非常大的事!
萧琞神色透着不悦的盯着影乙,“调查林大人的册子呢?”
影乙被萧琞黑底透红的眼眸一盯,心头惊惧,忙急急的将袖子里的册子恭敬双手呈上。
——主子之前说过,对林大人的调查,需事无巨细一一上报!如此,他们的调查就还在进行中,今日刚好送来了第三本。
萧琞手一扬,影乙手里的册子就飞到了萧琞手中,萧琞打开,慢慢的翻阅起来,待翻阅到某个地方的时候,萧琞皱起了眉头,盯着手里的册子许久,萧琞才慢慢的抬眼,看向头顶的小窗——原来如此。
“主子?”影乙低声开口提醒,他听到脚步声了,好像是林大人来了。
回过神的萧琞微微摆手,影乙瞬间消失。
紧跟着,懒散的轻快的脚步声,伴随着温软好听的声音,“呀,澜澜快看!长小花花了!哇!太厉害了!这里也能够长小花花了!”
小花?萧琞微微一愣。这种地方也长花了?
“萧琞!萧琞!”林三春快步跑来,一边晃着手里的小小的紫色小菊花,“你看你看!长小花花了!”
萧琞看着跑来的林三春,那俊秀白皙的脸上开心兴奋的表情,那仿佛冬日暖和的阳光,这一瞬间,萧琞觉得眼前的昏暗的牢房似乎明亮了,他永远都是红色的世界里,眼前的这人又明亮了好几分!
“萧琞?”林三春疑惑的看着似乎有些出神的萧琞,哎,怎么了?生病了?
萧琞回过神,伸手轻轻的拿过林三春手里的紫色小菊花,低声开口,“是陀罗花。红色的很少见。”
“陀罗花?这名气听起来好像不太好啊。”林三春有些迟疑,看了看那花,没有说出那是紫色的,小声开口,“萧琞,你先把它放下来,我带回去给孙大夫看看,这个不会有毒吧?”
“陀罗花不会有毒的。”萧琞的深沉眼眸透着温和。
林三春这才放下心来,就笑着坐下,从身后林澜抱着的袋子里,摸出几颗板栗递给萧琞,“试试,锁村的女犯们做的,今天的锁村的饭食很不错!我觉得何老才总算是可以轻松一点了。”
萧琞微微皱眉,“大人在锁村用了午膳?”
“那可不行,我在那里,他们很拘谨的,而且这样也不好,锁村每日的饭食都有份例的,当初你和范老,陈老都说必须要这样,我可不想违背自己已经定下的规矩。”林三春说着,又忍不住一笑,带着几分馋意,“阿甲说中午要做辣鱼给我吃!”
萧琞听着,眉梢才微微舒缓,语调也低沉透着一丝柔和,“大人想吃什么就跟影甲说,他必定会为大人做好。”
林三春重重点头,“放心,放心,我会好好使唤他的!”
萧琞看着林三春毫不掩饰的兴奋和馋意,心头不由有些笑意,看着林三春的眼眸就不自觉的温和又带着一点点的柔和笑意。
“对了,萧琞,我跟从娘子要在教乐坊里救被偷卖的孩子,这事我让阿福去跟阿甲说了,嗯,我想着,多少要跟你当面说一下。”林三春转开话题说道。
萧琞微微点头,看着林三春,垂下眼,低声开口,“大人,谢谢你。”
林三春一愣,“啊,谢我什么?”
“大人尊重于我,信任于我。”萧琞看着林三春,目光深深。
大人要去做的事,何必要来跟他多说?毕竟他主动接下教乐坊拍卖的事,如大人所言,他是一石多鸟,暗含自己的算计谋划。大人心知肚明,却是依然将这件事交给他,如今又专程跑来跟他说安排从娘子解救其他孩子的事……
林三春一听,却是笑了起来,“这有什么好谢的,萧琞,你值得呀。”
——男主哎,他肯定是信任的啊。
第44章 牢头的创业19
值得?
萧琞静静的看着林三春,垂下眼,低沉的声音突然间有些喑哑,“有个问题一直想跟大人说。”
“嗯嗯,你说。”林三春继续从林澜怀里摸来板栗,一边咔吱咔吱吃着,一边含糊不清的说着。
萧琞眼底闪过一抹无奈,但还是继续开口,“大人应该学些武技才是。”
林三春摇头,“我学不了。我小时候被人拐卖过,下过毒,我的身体不允许我习武。”
萧琞怔了怔,垂下眼,“那大人该好好的遵照孙大夫的医嘱,好好把药膳吃了才是。”
林三春敷衍的应了一声,就立即转开话题,“王启任为什么要去刺杀谢老太师,他难道不是应该去刺杀明家人吗?”
那王家被赶出上京,最后在回返陵东的路上被盗匪剿灭,只活了一个当时闲云野鹤在外游历的王启任。
“谢蕴是谢羽舒的祖父,是我和沈平之的老师,也是王佑仁的恩师,谢家是王家的姻亲,谢蕴的女儿嫁给了王佑仁。”萧琞淡淡的说着。
林三春哦了一声,有些茫然,这世家关系真是千丝万缕的跟蜘蛛网似的复杂!哎,等会!
“那王佑仁是谢羽舒的姑丈?!”林三春惊讶。
“也是老师,王佑仁是谢羽舒的老师。”萧琞说着,看着林三春惊愕不解的表情,便低声说道,“十年前,谢羽舒为了我和沈平之,不惜召集天下画士为我和沈平之喊冤,但不到一天,被谢羽舒召集来的画士们就被抓了起来,谢羽舒为了这些画士们,甘愿下狱,王佑仁为了救他,跪了凌烟阁七天七夜,求当时尚未死去的高宗看在死去的两位公主份上,放我和沈平之,谢羽舒一条生路。并愿意交出传世宝策,此后王家离开上京,从此不入朝堂!然后就有了画士们被放出上京,我进入幽山天牢,沈平之和谢羽舒,王佑仁进入锁村的所谓结局。”
萧琞说这些的时候,神色轻淡,语调平缓。
可林三春看着萧琞的黑底透红的眼眸,却发现这双平时看着他很是温和的眼眸,这时候是让人心惧的看不到底的深渊!
一时间,沉默在蔓延。
林三春垂着眼,萧琞静静的看着他,后头的林澜早已站在了阴影处,默默的收敛了气息。
“……我小时候被我二叔骗出去卖给夷族的时候,那时候我挺恨的,我被迫天天缩在小桶里,只能透过缝隙,看着天空,白天,夜晚,下雨的天空,有白云的天空……后来我喜欢上了那片天空,我就想着,哪怕不能回到我爹娘哥哥的身边都好,我也要逃出去,我要天天自由自在的看着那一片天……”林三春说着,抬眼看向萧琞,神色认真的说着,“后来我做到了。”
萧琞的声音有些低哑,“大人好厉害。”
“萧琞。你比我厉害多了。你是我见过的最最最厉害的那个人!”林三春说着,眉梢微微弯了弯。
萧琞凝视着林三春,黑底透红的眼眸深处的深渊似乎点燃了什么,那种空洞阴冷,狠厉幽沉似乎淡去了许多。
“即便如此,大人还是要好好的用药膳。”萧琞神色舒缓的说着,眉眼间温和的似乎染上了难得的一点笑意。
林三春摸了摸鼻子,那种难吃的药膳就算了吧。
但他没有说什么,用往年在浙州的经验,这个时候就敷衍的应和了几句就行了。
但萧琞似乎看出他的心思,微微皱眉,却也没有说些什么。
*****
林三春带着林澜回去了,在回去的路上,拐了个弯,林三春站在了山间的路边,看着下头不远处的锁村,他看到沈平之和范敏德,冯典三人正在争论什么,又看到范显和陈元似乎拿着地图正和孟居易说着什么……女犯们在借着阳光在广场边绣着什么,卢家娘子和郑明月来来回回的指点着……
“公子?”林澜摸了摸已经有些冷的板栗,递过去一个,“公子,吃吗?”
林三春接过,一边吃着,一边慢慢的朝司监所的方向走去,一边含糊不清的说着,“澜澜,你觉得在这里开心吗?”
林澜点头,“开心。”顿了顿,补充了一句,“和公子一块的话,在哪里都好玩。但是公子你不能受伤。”
林三春转头对着林澜笑道,“放心,你家公子没有那么容易受伤的!”
林澜,“……”上次不是还扭到脚了吗?
******
幽山天牢里。
萧琞慢慢的翻阅着手里的册子——被骗出拐卖,流落夷族整整三年,差点被做成了人蛹,中了蛇毒,差点死了……若不是聪慧过人,又胆大,岂能活着?三年来躲避着林家的眼线,直接去了南都找到了外祖家……然后杀回林家,拿着收藏的证据坐实了那将他拐卖的二叔罪名……
而这个人,如今懒懒散散,却又这么心软,看似金尊玉贵的一个人,原来也曾经踏足过地狱吗?
所以,v fable v来到幽山后,才会给他们这些罪人开了看见天空的窗……
萧琞慢慢的合上手里的册子,也唯有受过伤的人才懂伤口的那种疼了。
萧琞抬眼看向上空的小窗,阳光如金色的蝴蝶欢快的跳跃着,在他满是伤痕的手掌上顽皮的停歇,但又偷偷的飞走,如果他紧握手掌,只能抓住虚无……
*****
夜深三更时分,丰裕城,有间茶馆里。
金来多匆匆的进了三楼,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四周,才快步走向最后的偏僻的厢房,推开厢房的门,看着里头的人坐在桌旁,暗淡的厢房里只有窗外的月色漏进来的一点光芒。
“王公子,来,您把这个给填了。”金来多小心翼翼的从袖子里摸出一本小册子,还有一张纸。
坐在桌旁的中年男人——王启任接过,翻了翻,先是一怔,随即皱起眉头。
他慢慢的抬眼看向金来多,神色阴沉,“这些……就是代价?”
“对的,对的,您要去探监的人,您填一个,咳,当然,不能真的填,还有,就是这个笔迹得我来写,这是为您的安全……”金来多絮絮叨叨的说着。
王启任皱眉抬手阻断,低声阴冷开口,“我问的是,什么叫做等同于探监人价值的礼品?”
金来多眨了眨眼,一边谄媚一笑,一边凑过去,小声开口,“就是你觉得你去探监的这个人,他值多少钱?是一两白银,还是一万两黄金?”
王启任的脸色整个黑沉了下来,他冷冷的盯着金来多,不说话,探监权的钱,他已经交了五百两!没想到,还得再交一个什么礼品!
金来多有些心虚的往后退了退,但面上还是讪笑着,“您看……这个,这个……”
王启任垂下眼,摸出怀里的玉佩,直接放到了桌上,将册子推给金来多,“写!”
金来多忙不迭的点头,又看了看那玉佩,眼睛一亮,哇哦!好东西!公子肯定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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