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狂言千笑
慕容炽焰进入房中时,见到黄翎羽正裹着毯子在翻阅一本史典,很快注意到自己的进来,便放下书册起身相迎。
他仍然态度闲适,倒像自己是此间真正的主人一般。
慕容炽焰找到座椅坐下,接过女婢献上的热茶,捧在手里捂着,许久不饮。他心中有许多的疑惑,今日趁着兄长不在来看看黄翎羽。但也因为慕容锐钺不在,两人一时间变得无话可说,他忽然想起外面下起了雪,于是命人打开了窗户。
这是真正纯白洁净的鹅毛大雪,吹进来的空气中除了冰雪的温度就再也没有别的味道,让黄翎羽看得目不交睫。
"你甘愿如此?"
黄翎羽转头面对慕容炽焰。
"大皇兄虽然有耐心,却不会滥用耐心。"言下之意就是,之前容着他拖是因为好整以暇,而现在则已经没有继续耗下去的耐心了,
黄翎羽明白他的意思,于是道:"他比莫灿高杆得许多。"
慕容炽焰明显不解得很。
"莫灿让我直接翻译内容,他却是要我教导他译文的方法。以前我还能骗骗莫灿和你,这次可真是什么也没法做了。"顿了顿,他露出个了悟的笑容,"也就只能束手待毙。"
"你这也是为了三皇兄吗?"
黄翎羽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但是其实并不是为了谁。
这个世界太懒惰,几千年几万年的历史进程如此的缓慢,人文的技术的发展几乎都依赖着"转世人"的施与。
这个世界太冰冷,君王一朝令下,可以举全国之兵,可以杀一族之民,可以让许许多多孩子变成身无所寄的宦侍,可以将自己的皇子赶尽杀绝。
应该让这世间的所有人明白,再没有人会泄漏进步的技术让他们不劳而获,要有所收获必须自己付出努力。应该让历史进程循序渐进,等人们的理智能够驾驭强大的武器,等人们了解到强力的武器是用于制衡威慑而不是随心所欲地破坏摧毁。
真的不是为了什么人,但是不该做的事情绝对不能做。这样的打算,其实在他甫一接触到《顾影集》的时候就已经决定了。
慕容炽焰见黄翎羽停顿在那里,没有追问下去,转了话题道:"你和三皇兄的感情就这么好?为了他要一直守口如瓶?"
"那你和我的感情就这么好?这么多次都在手下留情?"
慕容炽焰目光渐渐冰冷,嘴角原先挂着的柔软的弧度也慢慢变回了冷厉的棱角:"我并没有手下留情,什么时候都不会!"
黄翎羽戏谑地瞥了对方正在急遽变化的脸色。
就连对着慕容泊涯,他都不打算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更何况是毫无交情的老大和老四?
是了,他可没有忘了自己是谁,他可是从不妥协的黄翎羽,即使那么骄傲那么果决的阎非璜,也拿他无可奈何,最后还是将命都败在他手里。
黄翎羽记起那一夜泥土中的冰冷和窒闷,不断刨土损伤了手指的钻心的疼痛,然后是破土而出的轻松;再然后,看到了倒在地上的阎非璜瞬间的空白麻木。
无奈啊--
也难怪连逃跑的企图心都无力许多,这样的心理状态实在是太糟糕了。不快点解决可不行。
最后,所有心事又都沉淀下去,他呵呵笑道:"我不打算放弃自己的立场向你们妥协,你们似乎也没有打算放弃你们的立场让我好过......大家都有自己的立场和考虑,所以该怎么着就怎么着。放马过来,无需顾虑。"
慕容炽焰看了他许久,沉默地饮完了彻底凉掉的茶,离开了。
慕容锐钺也终于不愿意再继续这样的温情游戏。这位慕容家老大最后一次出现时,还是带着温和的笑意,口里却对着下人说:"似乎,该给黄公子换一个房间了。"
黄翎羽毫无异议,果然就换了房间,当然是住宿条件不太好的房间,比之在慕容炽焰那里还要低一个档次。
别的倒没什么,主要是没有床铺被褥这一点还是让人挺郁闷的,只有一铺稻草解决睡眠大计。日间的活动从看书聊天变回了最原始血腥的血肉交流,刑具齐全的很,执刑人还是老熟人程平。他的手法没得说的,真的很职业。
只是生死无惧,宠辱不惊。当一个人已经达到了这样的心理状态时,许多事都可以淡漠。无论亲身经历多么残酷的事情,都可以像翻书浏览一样,看完了也就过了,不留片叶沾身。疼痛还是入骨,但是感觉好像被冰冻了一样,总觉得那些身体上的负担都不重要,随着时间的流逝最终都会消失。
黄翎羽也担心着态度日益消极的自己,但是无能为力。
其实这个世界如何如何,于他也没有太大关系。首先,他在这个世界没有亲人;其次,没有特别密切的好友......思绪顿了顿,想起总是骚扰他睡眠的慕容泊涯--姑且删除第二条。总之,这个世界的人懒惰不思进取,狂妄滥用武力之类的事情,于他真的没有太大关系。
搞得自己好像是找着理由来找虐的。
他真有些惊异了,他自忖自己应该还没有心理变态到这种程度。
就在这三九寒天,有人在狭窄的空间里受着身体上的苦楚却不以为十分之苦,有人在人海茫茫中悔恨无止,不知何时才是重逢之日。
[第66章整体修改。这两章进程较缓慢,但是放心,下章开始会加快的。]
翻改口供[67、68]
第六十七章 翻改口供
慕容锐钺的皇子府,真如铁桶江山一样顽不可破。大燕国内的精英,先是被他挑了一遍,剩下的才被分配老二手中,而后才轮到鹏组和鲲组。单就各个皇子的兵底们入选时的优劣而言,慕容锐钺是占着老大的优势。皇子府是他的据点,他并不担心被人冲入,因为此处集合了他手下最精干的力量。
大雪停后,太阳照常出来,晒得人眼睛发盲。慕容炽焰看看自己身上的白衣,再看看满地白雪,觉得相映成辉到不合时宜的地步,于是抓到大皇子府上的婢女要了套墨黑冬袍,随便披了上身。
回到自己房里时,慕容锐钺却也在,正站在书格子前翻看上面的书籍。
要说这里是慕容锐钺为他准备的地方,书格子上摆的自然也是大皇子府上的东西,他怎么这么好兴致却翻起自家的书本来了?
慕容炽焰正满头疑问,大皇子正好回转身来。
"怎么今天穿起黑衣服来,倒不像你了。"慕容锐钺说道,看看外头,恍然大悟,"外头是挺亮堂的,难怪。"
"皇兄在看什么?"慕容炽焰看这就觉得兄长手里的纸片十分眼熟。
"这些文章好生古怪,你倒是从哪里弄来的?"
他走过去一看,只见原来是一页很普通的信纸,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许多小字--黄翎羽的笔迹,自然而然地低声吟读出来.
慕容老大默了。
炽焰又唧唧唧唧了片刻终于将老大的奇异表情看在眼里,转而问道:"怎么这样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