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狂言千笑
能写下这一副对联的人,心胸如何广阔,就算是国土江山,恐怕也不放在心目中的,只不知天下间究竟还有什么能入得他的眼。
中间一块匾额,行草的文体书着——山海居。
此间的主人名叫陆稔斝,乃是慕容楠瑾南王军中的军师。其实他才出山一年,据说乃是燕原竹壑门下。燕原竹壑一门乃是千年前司徒若影所创,精研各种奇巧机关技术,曾左右天下局势,助当时的荣翔女王统一天下四国。这么多年来,燕原竹壑少有人在江湖上走动,多是隐姓埋名。然而每出一人,必然青史留名。
刚开始,陆稔斝的确是借着燕原竹壑的名头得到慕容楠瑾的试用,但两三场战役下来,就在无人胆敢轻视了这个腿残不能行走的幕后黑手。他每出一计,必使敌方折损至数半,血流成河,丝毫不留余地。于是甚至有人将他称之为“血鬼”。
叩了几下门都没有童儿前来应门。慕容楠瑾侧头思考片刻,决定君子做不成,小人还是可以做做看的,便往前走。到得自家南王府前面,府门的守卫视若无睹让他进去,既然这位南王是微服出游,也不好敬礼叫破不是?
慕容楠瑾进了院子,一翻墙,神不知鬼不觉的进了山海居。
“山海居”名堂叫的大,内容却不大。普通一个瘦长型的小院,前进种了些蔬菜,中间引了半池清水,后进才是主人的房屋。安安静静,好不清闲!
他慢慢踱到后进,数们熟路地来到主人居处,只见房门紧闭。出于礼貌起见,慕容楠瑾还是大声咳嗽两声,然后拍们,大声问道:“陆先生可在家否?”
未及他再出声询问,单扇叶的木门吱呀打开,开门人却令他吓了一大跳,竟是慕容泊涯。
“泊涯?你不是去救炽焰了么,这么快就回来?”
慕容泊涯一皱眉,道:“小周没有告诉你?”
“噢?”
“我不是让他向你通报了冲州军情去了?”冲州是西北要冲,抵御着“镇国王”慕容锐钺的势力。这次慕容锐钺出兵冲州,来势汹汹,不可轻视。
“是有这回事,所以我才来找先生商量。但他没有说你回来的事。炽焰如何了?”
“虽然没把人带回来,但现在交托给可信的人,不必担心。”慕容泊涯肯定地说。
两个人说着话,就往里屋走。但没走两步,慕容楠瑾就倒退了半步,才心有余悸地停下,说道:“幸好已经有些习惯陆先生的习惯,否则还真一时无法适应。”
只见屋内没有阳光直射,阴影中,一个人坐在轮椅上缓缓出来。刚开始看清的就是一头垂直的墨黑长发,因为十分顺直,紧紧贴着脸颊落在坐着的腿上,将面容遮去不少。只看见中间露出的惨无血色的肤色,高挺的鼻梁,深邃的双目蕴含着上品瓷器般的冰凉光彩。
甫一看见,还真以为是传说中靠“画皮”见人的鬼怪。
这个“陆先生”露出了冷嘲一般的微笑,道:“作业未能安眠,直到慕容兄不请自来才匆匆起床,未及梳洗,还请南王勿怪。”
“哪里哪里,先生辛苦了。作业因何事操累至此?”慕容楠瑾一边说着,一边从怀中掏出一枚木簪递给陆稔斝。
“多谢。每次都劳烦南王,鄙居处倒已经搜集了不少簪子。”
“些微之物,何足挂齿。”
两人客套着,陆稔斝就已经随手将长发在脑侧挽了个髻子。只要稍微这么一打扮,整个人就奇迹般地去了许多鬼气。
常人发式,一般式在头顶扎髻,或是在正后方束发。但是陆稔斝头发三尺来长,又要靠轮椅而坐,未免弄乱,便只能在脑侧绾发。只是因为头发过长,还留了两迟左右的末端随意地垂在侧肩上。
慕容楠瑾心中感慨,说实在话,这个陆稔斝年纪不及他大,清秀得不似常人,谈吐更是潇洒得体,与之相处如沐春风。只是那一双眼睛大而清亮,冰晶一般,漆夜一样。若是见着他散下长发,挡着了大半面颊,便只见着一双乌黑没有人情味的眼珠子,难免产生见鬼的感触。
第一百一十六章 里应外合
慕容泊涯便打趣道:“看来二哥与先生感情非同一般,还常常有定情礼物相送。小心我告诉嫂子。”
“哼,你就去说吧,你当天下人都跟你这样,非男子而不爱?”
慕容楠槿以前是不敢和慕容泊涯开这种玩笑。因为先皇偏心错待的缘故,慕容泊涯在皇宫中孤立无援,至于原本和他很亲的四弟慕容炽焰又不知为何,忽然疏远敌视他,于是慕容泊涯就更是依靠慕容楠槿这边。
甚至曾有一度,慕容楠槿还以为这个三弟对他有不一样的感情,不知所措下只能装作不知。只是这几年慕容泊涯慢慢长大,也没再作什么表示,看来也许是他当时猜想错误,于是放下心来。
陆稔斝冷笑道:“你们就慢慢倾诉衷肠好了,劳累事全让我打点,你们倒享得好清福。”
慕容楠槿想起所为何来,问:“冲州军情如何解之最好?”
慕容泊涯笑道:“兄长无需担心,军师已经退了敌兵。”
“噢?”
“当初军师收官冲州时,就已安排下今日之事。”慕容泊涯说道,“冲州四面田土沙坡上间隔种了一味名为夹竹桃的植物。这种植物开花虽美,种植也极其容易,但油性大,易燃烧,有剧毒。”
慕容楠槿恍然大悟:“于是镇南王军就变成了火烧屁股的猴子,而且还是被毒的晕乎乎的那种?”
“不止。”慕容泊涯道,“军师去年临走前交给冲州城守一个名为夹竹桃的锦囊,其中交待,若是到万不得已要烧夹竹桃林时,连水源也不得放过。冲州城中有水井备用,但敌军被烧,必是就急逃入河流取水。届时只在上游投放死猪毒鼠,敌军不被毒死四分之三也得病死到这个数目。”缓了一口气,慕容泊涯又道,“刚刚来的情报,冲州城守那里尚有三个锦囊尚未拆开,分别是‘风向不对’、‘夹竹桃不足’、‘敌军重回’,可见陆先生早就安排妥当,无需忧心。”
陆稔斝用手指搅着发尾道:“慕容兄的消息好灵通,连我尚给了三个锦囊的事也查得出来。”
“情报战者,本乃我分内之事。”
“我本料定镇南王军尚有可能从上风处奇袭冲州。没想到却是绕道南方偷袭,看来也是你底下细作传的假情报吧。若以‘风向不对’中的战术,敌军最多也会折损半数,决不到四分之三之数。”他露出个冷嘲似的微笑,“慕容兄,你一年来虽未到冲州,却早已知道那里种了满山遍野的毒物,于是在城守拆开我的锦囊前就料到了这个战术,进而向敌方假传情报让他们改行南方道路,真是本事不小啊。”
“哪里哪里,先生过誉。”慕容泊涯十分谦虚。
两人相视而笑,颇有狼狈为奸、佞臣当道的味道。
慕容楠槿叹气道:“陆先生,你那吸血鬼的名号已经够响亮了。一次剿杀如此众人,也不怕折了寿?”
“我生前的事情尚未解决好,如何有空闲去担忧死后的事?”
“先生也有未决之事?”
陆稔斝便指着屋角两个酒坛大小的瓮罐:“南王请看。”
“那是什么?”
“那是在下入世前攒下的私房钱,纹银共百斤。在下辛苦多年采攒下如许钱财,原想买点小酒,只不知道过完今月还能否保存得下。”
“此话怎讲?”
“拙荆即将到柴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