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相与步于中庭
于是他蹲下身,将两包面倒进一包然后掰成小块,每人均匀的分了几块。
琥珀抱手臂斜靠在院墙上,静静看着他哄这群小孩玩。
袁祈身为人类,毋庸置疑那颗心深得像个无底洞,可在面对弱小时,骨子里又有一种,不掺杂任何邪念,悲天悯人的神性。
这让琥珀觉着奇怪。
小孩们吃完干脆面,连手上的残渣都舔干净了,又眼巴巴看像袁祈要。
袁祈无奈掏了掏书包,敞开给他们看。
“这次真没什么东西了,下次有机会了,我再给你们带。”
小家伙眼里的光瞬间暗了下去,意犹未尽的舔着指缝调料。
袁祈捂了捂自己额头,第一次因为自己垃圾食品买少了而产生罪恶感。
那边屋子里的祭司不知道说了什么,大概是让众人各忙各的。
人围开始松动,三三两两的往外开始散了。
袁祈手一沉,低头见阿来拉住了他的手。
“我带你回我家吃饭吧。”
在山神祭的流程中,祭祀前斋沐,中途不能进食,这是对神的虔诚。
一整天的唱祭叩拜结束后,所有人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回家吃饭。
一个中年女人走过来,笑眯眯地对袁祈表示友好。
袁祈从模样上看出这应该是阿来的妈妈,婉拒道:“我还有一个同伴没有找到,就先不吃了。”
影青虽然脾气死臭,但从来不干无组织无纪律的事情,这么长时间都没露面,袁祈不禁有点担心。
既然这个村子里没有帐,那影青又是被什么绊住了脚。
什么东西,能够拦得住影青。
袁祈无师自通了浡婆族语言引得阿来母亲微怔,她牵着阿来的手,见叛变人经过,连忙把他叫住,叽里咕噜跟这人说了一通。
那人袁祈之前见过,是跟陈县长沟通的人,也是这里除了祭司外管事的人,面色不善,看起来也得有七十多岁,不过身体还算硬朗。
阿来母亲跟他叽里咕噜说完,那人略作沉思回了话。
袁祈听见他说:等大家吃了饭稍微休息,再一起帮忙找,只要不进深山,都能找到,让他们别着急。
陈县长过来问袁祈:“他们叽里咕噜的在说啥呢?”
袁祈道:“说要请我们吃饭。”
陈县长正好饿了,嘿嘿笑问:“他们请我们吃什么?”
袁祈随口道:“石头缝里嘎嘣脆的虫子,咬一口爆浆的蜘蛛,都有可能。”
陈县长:“……”
第150章 白山神庙
袁祈最终还是跟着一起去了阿来家。
阿来欢呼雀跃在前边为他们引路,琥珀跟在袁祈身侧,是一个伸手就能碰到的距离。
这里的院墙大多是山上树枝混着土坯做成的,建成后用火烤过,历经久远时间加持愈发坚固。
阿来母亲从地窖拿出之前打猎分到的半只猪腿,阿来赶紧将院子里一圈石头围的灶点燃,将木头点燃。
猪腿被简单洗去表层为防腐做过的烟熏处理后就搬过来放在火堆上烤。
袁祈他们被安排在院门口通风的地方坐下,阿来连蹦带跳过来说,这是来客人才会吃的事物。
袁祈摸了摸他头,“你们这里还会来客人?”
资料上说,浡婆族与世隔绝,不跟外族来往。
阿来闻言,漆黑眼珠突然瞪大,无措地在眼眶中转了几圈。
他妈过来从后重重掴了下头,嘴里用本族语言嘟囔。
“过来帮忙烧火。”
阿来被他妈领到土灶前蹲下,脸上却又不会隐藏情绪,时不时抬起来眼来盯向袁祈。
袁祈知道他们有事隐瞒,却又因为身处别人地盘,况且影青还没找到,投鼠忌器,没办法归根究底问出原由。
余光瞥见陈县长盯着阿来母亲手里的烤猪腿垂涎欲滴,借机转了话题,侧身贴近他肩膀,小声道:“你信不信,这东西最后到你嘴里,还是生的。”
陈县长:“啊?”
袁祈露出一个“等会儿看”的眼神。
果不其然,猪腿外表在火堆上烤变色后,阿莱母亲就将底下烧红的木炭扒拉开一个坑,把它都埋进去用余烬培好。
阿来母亲做完这些,又擦着手专门进屋去拿别的东西去了
阿来眼见母亲不在,又跑回袁祈身边跟他说过:“等碳火熄灭,就可以吃了。”
袁祈如实将他的话传达给陈县长。
陈县长震惊瞪大眼睛,两搓胡子似得小眉毛都要飞起来。
“这怎么跟茹毛饮血的原始社会似的。”
袁祈说:“入乡随俗,原始一点的地方都是这么吃东西,陈县长难道没有尝试过。”
陈县长摇头,假装没有听出他的试探。
阿来母亲不稍片刻从屋里拿出几个红陶杯子,里边泡了来时在山上看到的枣子,冲上热水,挨个递给他们。
有了刚才烤肉的前鉴,陈县长只是端着,见袁祈道谢后吹着气喝了口,他这才小心抿了抿杯壁——有点酸。
琥珀雪白掌心朝外,轻轻推开阿来母亲递过来的杯子。
“我不渴,谢谢你。”
阿来从他妈手里接过那杯多余的酸枣水,自己搬了个凳子过来靠袁祈坐。
袁祈觑见阿来母亲再次进屋,端着水杯问他,“你爸爸呢?”
按照阿来和他母亲的年龄大致可以推断,阿来的父亲正是三十到四十岁间的青壮年的劳动力——这村子里恰好缺少的那群人。
阿来吸溜的杯壁出响,说:“阿爸去了很远的地方。”
袁祈俯下身,声音更亲切:“很远是多远?”
阿来道:“就是我们都去不了的地方。”
是个人都能听出,这是标准的“去世了”的美化模板。
袁祈却好似听不懂人话,没心没肺地问到底。
“为什么你们去不了呢?”
阿来只是个孩子,先前被袁祈用方便面俘获,对这人深有好感,毫无心机地实话实说。
“因为山神大人的诅咒,我们不能离开这个地方,否则,山神大人会惩罚我们。”
袁祈问:“什么惩罚?”
阿来认真说:“背叛山神大人的信徒,灵魂永远都得不到救赎。”
袁祈稍稍直起身。
阿来不过是个十岁孩子,对于诅咒竟然如此深刻。
看样子,这个村子里对山神的敬畏于惧怕从娃娃开始抓起,根深蒂固。
袁祈眼尾稍稍眯起,心说这个山神这么残暴的吗,不仅给人画地为牢,甚至还立下如此惨绝人寰的规矩。
这玩意儿真是自己前世?
那跟他现在的五好青年形象也差别太大了。
他就这么不着边际地想着,那边的烤猪腿已经烤好。
阿来母亲从炭火里挖出食物,阿来舀了水浇灭剩下的炭火。
猪腿还冒着热气,阿来母亲用刀切开,片成一片一片的薄片,也没有盘子,直接切下来用刀身托着递向他们。
肉中淌出冒热气的血水,粘在满是磨痕的刀上。
陈县长喉结滚动了下,再次望向袁祈。
袁祈就好像真的是浡婆族在逃村民一样,双手接过来说了句谢谢,在阿来垂涎欲滴的注视中,仰头用舌尖将那片肉卷进嘴里,露出漂亮的犬齿。
陈县长见他面带微笑将带血的肉吃下去,心里一阵发毛。
以至于在阿来母亲递过肉时,还没来得及推脱就被塞进了手中。
琥珀就跟之前的水一样,推手拒绝了。
这里虽然不是帐,但她也没有在陌生地方吃这些乱七八糟东西的习惯。
阿来被分了一片厚的,他用手撕着,血水从指缝流出也不管,两手并用往嘴里塞。
袁祈吃完以后,阿来母亲又切好一片递过来,他也拒绝了。
吃一口是入乡随俗,可他多少还是正常人,没生出消化这半生不熟东西的胃。
他有身为脆皮人类的自觉,这个村子处处透漏着诡异,他不能因为吃两口肉折进去。
一条特意为他们烤的猪腿最后没吃太多就闲置了。
阿来母亲在阿来吃了两片再次探来手来时,毫不留情一巴掌打掉,并且用眼神警告。
随即起身把剩下的猪腿挂在房檐下,准备晾干保存,日后再用。
袁祈见阿来委屈又悻悻的模样,两只眼睛还巴巴张望那只够不着的猪腿,心说这个村子的物资看来并不富裕。
他没什么办法安慰吃不饱的孩子,只能摸了摸对方的后脑勺。
太阳偏到山头时,先前那个管事儿的人终于吃完饭过来了。
更加出乎意料的是,刚才在祭台上倒下的那个神神秘秘的祭司也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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