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报纸糊墙
那些驿站原本只是公用,但驿站里的吏员们偷偷的也会接一些私活,这种事也是众所周知心照不宣的,只要别做得太过火,也没有耽误公务,一般也没人会来管这个。
这时候的驿站,多少也有点像后世的邮局,只不过它并不是打开门做生意,明面上就只为政府单位服务,但实际上,住在许家客舍的这些郎君们大多都用驿站传递过信件。
所以说起来,这件事真正要调查的话,其实也并不算很困难,只要查一查在罗三郎种玉米之后的那几日,有谁曾与那些驿站的吏员有过接触,基本上就可以确定目标了。
而这时候,其实也已经有那一两个动作快的,已经让自己的仆从到离石县城打听去了,只是还未在这许家客舍公开来说而已。许多人面上不显,心中其实已经在默默等待结果了 ,这么点事情,若是真正要花力气下去调查,又有什么调查不出来的。
“怎的,我听闻近日这里竟然已经不教算术了。”这时候,又有几个书生模样装扮的男子进入许家客舍,他们乃是从远道而来,这一路上满心期待,结果等到快要走到西坡村的时候,就听人说罗三郎被人陷害,现在许家客舍那边早就已经不上课了。
他们几人虽然很失望,却也知道这件事不能怪罗三郎,怪只怪有些人太不要脸,一边从罗三郎身上学东西,一边竟背地里给他使坏,害得他们这些人白跑一趟啥也学不着,若是被他们知道这人是谁,非得把他给撕一个七零八落不可。
“你们却是来晚了。”厅堂之中有人无奈说道。
“店家,给我们来一壶清水。”这几个人随便找了一个位置坐下,然后就叽里咕噜地骂起人来,用的他们本地方言,厅堂里这么多人就没有一个能够听得懂的,也不知道骂的谁,但绝对十成十是在骂人没有错。
在这些人的带动下,许家客舍的氛围顿时就变得有些喧闹起来。
大伙儿都在猜测着这个背后给罗三郎扎刀的人到底是谁,嘴上同样也没客气,谴责的话一句接着一句,这些读书人一旦认真挤兑起人来,那还真是挤兑死人不偿命。
就在一些人喧哗吵闹的同时,另外也有一些人正在不着痕迹地观察着厅堂中这些人各自的反应,若是见着可疑的,便默默在心里记下。
这次这件事着实太不光彩,不说其他,单是为了替自己洗清嫌疑,他们也得把那家伙给揪出来。
相对于许家客舍那边的不安定氛围,罗家院子这边则要平和许多,罗用整日除了干活,就是在后院晒晒太阳,有时候晒着晒着竟然还能给晒睡着。
“阿兄,你怎的一点都不发愁?”这一日,罗四娘实在受不了自家兄长这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如此问道。
“我因何要发愁?”罗用在躺椅上翻了个身,用自己的后背对着她,明显是嫌她聒噪。
“阿兄难道不生气?”四娘受不了道,她在得知这件事的时候,可是气得不行,一直到现在还挺生气呢,路上见着许家客舍那些住店的,也不像从前那么爱搭理他们了。
要知道那些人对罗四娘来说,可就是一个活体知识宝库,听他们天南海北地说着各地的见闻以及书本中的故事,是她的一项重要兴趣爱好。
“你怎就能不生气?”四娘有些发愁,像她阿兄这种好脾气,听说将来都是要吃亏的。
“生气有个什么用,你得多想想策略。”罗三郎打了一个大大地哈欠,一边又教导他家老妹道。
“……”罗四娘知道她哥这是又要给她上课了。
“你得先想好自己真正想要的结果是什么,然后再看看手里头有多少筹码,身边又有多少可以借用的力量,只要方法得当,往往都可以获得不错的效果。”罗用侧躺在竹椅上,眯着眼睛跟她老妹谈人生。
“那岂不是就成了诡计多端?”四娘有些为难,她阿兄好像是在教坏自己啊。
“傻瓜,这叫足智多谋。”罗用反驳道。
“可人家都说,心眼太多的人不好。”四娘又道。
“心眼多些也没什么,心眼不正的人才不好呢。”罗用继续给她说:“你若是无所求,这一生便只要做个平凡人,只想随性而活,那自然就可以不要那么多心眼,只管率性而为便好,闯那一个两个的小祸,阿兄应也护得住你。但你心里若是有什么目标想要达成,那便要多想一想路线和策略,别整日就知道胡乱出招,出再多昏招也抵不过一招毙命。”
罗用在那里说,四娘就在一旁认真听着,虽然与外面那些人说得有些不同,但罗四娘还是坚定地认为自家阿兄说得更有道理。
目标嘛……说实话罗四娘最近还真有一个,每每看着那几个长安城来的少年在村子周围骑着大马遛弯儿的时候,她都觉得特别羡慕,很想借过来骑一骑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毕竟她先前还骂过他们是呆瓜呢。
这时候被罗用这么一说,罗四娘心里很快就有思路了。
于是这天下午,白以茅他们几个出去遛弯的时候,就看到罗四娘抱着一大捧野花站在路边,一脸腼腆地跟他们打招呼:“喂,这个花可甜了,你们要吃吃看吗?”
头一回按照阿兄所说的那个什么策略行事,四娘还挺不习惯,只觉得自己身上哪儿哪儿都怪不得劲的。
“……”白以茅看着眼前这个别别扭扭的小丫头,突然心里就生出了一个可怕的想法!这家伙该不会是看上自己了吧?
不行!他才不要娶一个耍刀耍得比胡人还溜的野丫头做老婆!!!
第147章 仇怨
虽然罗四娘不太喜欢白以茅他们几个,但是这件事与他的喜好没有多少关系。
她既然想要借人家的马来骑,肯定就得先跟他们打好关系,就像她阿兄说的那般,凡事都得讲个策略。
想要与人打好关系,再没有什么法子是比吃吃喝喝更好使的了,无论是村里头那些小屁孩,还是住在许家客舍的那些郎君们,都是差不多的套路。
于是四娘就决定要请他们几个吃点东西,若是换了夏秋时节,她还能从坡上采些野果,眼下正值开春,野果那是别想了,摘点野花倒也凑合,这种蓝色小花的花心里头有蜂蜜,甜丝丝的,村里头的小孩子们都可爱吃了。
四娘这回真的是抱着要和这些人交朋友的心态来这里等他们的,结果这几个人这是什么反应?
竟然不搭理她,直接骑着马从她身边跑了过去。
真是气死她了!!!
罗四娘气哼哼地回村子,在自家院子下边碰到正在剁猪草的郑氏,郑氏问她怎么了,四娘想想这件事情说出来实在也是有些丢脸,于是便只吸了吸鼻子,道是无事。
待回到院中,她也没有与阿兄阿姊说起这件事,自己一个人默默又想策略去了。
四娘的策略没能行得通,罗用的策略却是已经通了。
虽然不知道是谁人将他们西坡村这里的情况透露到长安城那边,究竟是有心还是无意,但是在当时那种情况下,罗用若是采取激烈强硬的态度来应对,很可能就会引起住在许家客舍那些人的反弹。
从根本上来说,这些人并不是他这一边的,就算是有一些感激敬佩之类的心态,他们却并没有真正把罗用当成自己人,罗用心里很清楚这一点。
于是他采取了冷处理,反正这件事就是他们中间的一个做的,究竟是要追根究底还是要打马虎眼,他们自己看着办嘛,横竖这件事一日不能有个水落石出,他们这些人就一日还是嫌疑人,官场之中的争斗可不是闹着玩的,这个把柄一旦被有心人抓在手里加以利用,将来还不定会给他们带来多么大的麻烦。
这不,才刚刚过去没几天世间,事情就有了眉目了。
原本他们虽然已经探听到一些消息,但还并不十分确定,结果那小子心虚,自己跑了,大伙儿坐下来前因后果地一核对,事情的经过也就基本被拼凑了出来。
有人说跑路那小子之前与他抱怨过,说他自己曾经去找过罗三郎数次,竟然一次都没能得见,而那陈冕去了,他却次次都肯见。
论出身,那人认为自己还在陈冕之上,论人品才学,也丝毫不比他差,罗三郎这种态度,着实让他感到很没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