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报纸糊墙
这时候很多中原人瞧不起南蛮子,一方面是他们自己骨子里的优越感在作祟,另一方面,往往也是因为一些南方人做出了另他们不耻的行为。
罗用王当等人,与王家人一同去了城外,软硬兼施外加适当妥协,好容易才将那一批罐头弄了回来,并且没有闹出太大动静。
在这长安城一带闹事,甭管谁对谁错,最后都得吃挂落。
忙活了一整天,待回到丰乐坊铺子里,罗用便与王当等人言道:“依今日的交情,你们往后要找那王家人贩些绢布,应是没有什么问题。”
“只是依我之见,无论贩绢也罢,贩羊绒也罢,贩过了一单货,也就挣那一单货的钱帛,其余并无什么积攒。”
“除了钱帛,还要有什么积攒?”一个定胡小伙儿不解道,其他人也纷纷向罗用看了过来。
罗用对他们说道:“你们若是打了旗号出去,专门与人送货,除了商贾大货,民间散货亦接,以你们这些人的作为,不出几年,必然名声大噪,届时便也无需这天南海北地跑,只需隔一段距离设一个接货发货的铺子,每个铺子的人便只管自己那一块地盘,岂不是轻松得多?”
经过今天王家这件事,罗用不禁又开始怀念后世便利的物流条件。
从王怀金他们那里到长安城,若是也有一个物流公司,今天哪里又能发生这样的事,若是同时有好几家物流公司良性竞争那就更好了。
眼下这时候,全国上下根本连一家专业的物流公司也无,王当等人若是在这个时候出手,确实是大有可为。
第249章 定达快递
“仇大郎!仇大郎!你不是说要寄信回家,快去大通坊看看吧!”几日后的一个下午,有人在坊间某一条巷子里大喊。
“怎的了?”被他唤作仇大郎的年轻人从自家院里出来。
“你们河东人在那边弄了一个甚么快递,据说是可以帮人传递信件物什,我听闻了,他们在你们隰城也要开一间铺子,只要你家在城里有亲戚,他们就能送,我都帮你探听好了,若只是一封信件,便只要五文钱。”那个邻居一脸激动地说道。
“当真!”仇大郎听闻了此事,也是惊喜交加。
近来他媳妇又怀上了,本想写信回家给家里的老父母,让他们也高兴高兴,奈何信件写好了,却找不到人帮忙带回去,毕竟也不是人人都能通过驿站递信,那些往来商贾,若是不相熟的,就算求过去,对方也未必肯帮忙,这两日正愁呢,没想到今日竟听到这样一个消息。
“你快些去!他们今日收了好些货,听闻明日一早就要运走一批。”他那邻居催促道。
“哎哎,我这就去。”仇大郎穿上鞋子抹抹头发,怀里揣着信件,匆匆就往那大通坊去了。
大通坊这边,王当等人这时候正忙得不可开交,前两日他们听了罗用的提议以后,一个个便已心痒难耐,几个弟兄商议商议,最终还是决定干了。
说实话这些年他们也都有些厌倦了东走西飘的生活,但是不做这个,他们又能做什么呢。
罗三郎这法子若是行得通,往后他们就可以把队伍分成几批,各自找一个地方开个铺子,到时候若是挣到了钱,就可以在当地买房置地,把家里的妻儿老小也都接过来,安安定定过日子,虽户籍一事也是十分麻烦,但总好过现在这般。
拿定了主意以后,他们便开始在长安城中寻找铺面,做货运快递的营生,铺面就得是靠城门口近一些的,但是紧挨着城门口的那几个坊,房价地价都比较高,于是便退而求其次,把地方选在了大通坊。
从长安城南面的安化门进来,左边第二个坊便是大通坊,大通坊的西面就是邢二等人所在的归义坊,这一片房屋价格并不是很高,出入也比较便利,王当他们在这里租了一个大院,专门用来收货放货。
仇大郎赶去大通坊,按照路人的指引寻着了王当他们的铺子,入眼的是一个颇为简陋的大院,院门上挂着一个《定达快递》的牌匾,院子里熙熙攘攘。
仇大郎进了院子,便有人问他:“寄信还是寄物什?”
“寄信。”仇大郎答道。
“去那边吧。”对方一指堂屋的方向:“寄信在左边,寄包裹在右边。”
“隰城的信件果真能送吗?”仇大郎见对方虽是一身的草莽气息,说话却也和善,于是便多问了一句。
“若是城里的便能送,若不是城里的,你便写一个城里的亲戚或者熟人的地址,出了城地方太大,送不了。”对方言道。
这仇大郎家在隰城里面也是有亲戚的,从前托人带信,也都是托人带到那亲戚家中,这时候听闻他这般说,心中安定之余,也是十分高兴,连忙排队去了。
他是几年以前跟随自家姨父来的长安城,他姨父在长安城经营着一家商铺,虽是小铺面,一年到头却也能挣得一些钱财,他姨父姨母没有儿女,把他这外甥带在身边,将来自然也是想让他继承这间铺面。
长安城的生活很不错,虽然做买卖辛苦,挣的也不很多,但在见识过长安城的繁华以后,仇大郎两口子便也不想再回隰城了,只是心中常常会挂念家里的父母兄弟,信件往来又十分不便。
这回,王当他们这些定胡人在这里开了一间这样的铺子,只要几文钱就肯帮人递信,这件事对于仇大郎这样的小买卖人来说,简直就是天大的福音。
五文钱十文钱的,仇大郎他们有,也舍得花,花这几文钱,总好过求爷爷告奶奶地托人带信回去。
这时候要寄信的人也不少,前面还有十余人,排起了一条不长不短的队伍。
在他们旁边,就是过来寄货的,有些人怀里抱着包袱,有些人脚边放着担子。
“……银簪?银簪不收,金银器物、易碎的瓷器、还有容易腐坏的,一律不收。”
“哎,你看,就这一个小簪子,送给我婆姨的,还望这位郎君通融一二。”
“通融不了,金银瓷器一概不收,我们王老、咳咳,王当家立下的规矩。”
“那这几件衣物?”
“衣物能送,你先在里面包层油纸,再在外头套一层麻袋,缝上,麻袋油纸那边都有,不过要花钱买,针线不收钱,你借去用用便是。”
“……”
仇大郎在这边排着队,听到这两人的对话,得知他们竟不收金银器物,心里就觉得这些人应是靠谱的。
从前他托那些往来商贾带信,有些人收了他的谢金,信件却没有带到,那种人纯粹就是骗财,只要收了钱,谁还管你什么信件,随便找个地方丢了便是。
寄信这边快些,只要写清楚地址,再给五文钱就好了。
就是有些人没装信封,拿着一张信纸就过来了。
这也不怪他们,写信这回事,也是这两年才刚刚兴起的,从前有个什么事情,大多就是托人带个口信,既没有纸笔又不识得字,自然也就没有写信这回事。
这几年市面上的麻纸多了,价钱也便宜,民间才渐渐多了书信往来,坊间便有帮人代写书信的,一封信件一二文钱,随便写个几封,就比好些人累死累活一整天挣得多。
仇大郎有个老邻居,四五十岁了,还在那里拼了命地认字呢,就想吃上代人写信的这碗饭。
仇大郎倒是没有这个心思,不过等他长子年岁稍稍大些,也是要送去开蒙的。在仇大郎看来,买卖有好的时候有不好的时候,经营一间铺子也未必就能长久,但是只要能识得了字,这辈子再如何也是饿不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