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初吻江湖
“你跟着可以,但是别带其他人。”王破一指崔平身后的那些家伙:“太乱。”
“啊?”崔平心说我不带人进来,我自己可什么都做不了。
“就这样,走了。”田浩打了个响指,头一个跟着陈宇就走,头都没回。
其他三个人不管崔平同意不同意,反正就是这么个决定。
“大爷,跟着去吧!”管事的也没辙了:“好歹有个人看着点,小的们就在这里候着,有什么吩咐喊一嗓子的事情。”
他们也没办法,这不是禁军就是禁卫,再不就是长生公子带来的火枪营的人马。
左一圈右一圈的,都将崔府围了个里外三层了。
“嗨,我跟着去。”崔平只好硬着头皮,跟他们一起勘察。
很快他们就到了地方,通房大丫鬟住着的自然是好的房间,虽然是一溜儿厢房,但两个人住一间屋子,一进门就是个红木四方桌椅一套,然后靠墙的两个红木大衣柜。
两个通风的窗户中间是一面简单的红木六曲折屏风,上头绣了花鸟鱼虫。
屏风后头就是一铺火炕,炕上一个炕桌,两个炕柜。
炕桌上还有针线笸箩,炕下还放着一个很大的梳妆台。
台子上有胭脂水粉首饰盒子,还有两个漂亮的梅瓶子。
女孩子的房间么,就是这么干净整洁,但这是标准的丫鬟房间,并没有什么金玉摆件。
桌子上放了一套茶具,还有两个茶杯,椅子是翻倒在地的,地上躺着俩断了气的年轻女孩子。
两个女孩子都穿得绯红色的衣裙,粉色的绣花鞋子,穿金戴银的一看就不是普通的大丫鬟。
看到这俩已经断了气的通房大丫鬟,崔平大爷明显吓了一跳,但是他眼角余光扫过去,发现不论是长生公子还是宝公子,都没露出什么害怕的样子。
更别提平国公跟金城侯了。
反倒是他,显得有些不够男子气。
忍不住,这位轻咳一声,稳住了心神,假装自己也不怕。
只是两个通房大丫鬟,死不瞑目,一双眼睛瞪得老大,眼角有血泪流出。
崔平忍住不去看那两双死人眼:“你们、随便看。”
“不随便看,你还能拦着我们?”任涯说话很不客气:“请崔大爷你站在那里别乱动,我们勘察现场。”
崔平正好也不想乱动:“哦哦,好的好的。”
随即老实的站在了门口那里,只是探头探脑,不敢进来随便晃悠。
同时也在暗暗琢磨,该怎么办啊?这是他没想到的,事态发展完全不像他预想的那样了。
而他还不敢乱动的原因,就是陈宇也自诩是个粗人,干不来这么细致的勘察差事,就跟他站在一起,也不乱动乱走。
意外的限制住了这位崔家大爷,陈宇自己还不知道:“崔大爷,你家这里住着的都是通房大丫鬟吗?崔二爷艳福不浅啊?”
这一溜的房子,七间呢,崔二爷起码有八个通房大丫鬟。
“别说这个了,犯忌讳呢。”当着俩死了的通房大丫鬟的尸体,说活着的通房大丫鬟,谈论的还是他死了的二弟的通房大丫鬟……乱不乱?忌讳不忌讳啊?
田浩可真的不忌讳,他看出来茶水有不妥的,就伸手直接打开了茶壶的茶盖儿:“呦呵!”
看清楚了里头的茶叶,顿时乐了。
第583章 命理司的手段
“喝的好茶啊!”田浩看了一眼茶壶里残余的茶叶:“嫡出二爷的通房大丫鬟,还喝顾渚紫茶呢,崔府可真有品位。”
顾渚紫茶为历代贡品,千百年前茶圣陆羽就在顾渚山上置茶园并著有《顾渚山记》,里面所说的茶就是顾渚紫笋茶,后人称其谐音“子孙茶”。
有书籍记载当年茶圣陆羽在顾渚山上建立山庄居所,开始栽种茶树,因此顾渚被历代奉为“贡茶第一乡”。
这种茶叶外头是买不到的,有一两算一两,都得是贡品!
除非宫里赏赐下来,否则其他人喝了就是僭越的大罪呢。
崔府肯定有这种贡茶的,因为他们家有临海长公主啊,但嫡次子的通房大丫鬟,喝这种茶?
定国公府都没有这样的待遇,田浩喝过这种顾渚紫茶,还是他大舅母送他的,二舅母三舅母那里都没有,因为每年定国公府也就能有三五斤这样的好茶。
一般都是待客用,或者走礼的时候,充当一下礼物,真正喝到嘴里的少。
“连茶点都是小天酥呢?”田小宝看了一眼盛装茶点的盘子,顿时认了出来:“有些不搭配。”
小天酥是一款茶点不假,就是将新鲜肥美的鸡肉混合鹿肉,剁成馅料,加调味粉料后,裹上面皮做成形状后,沾着米粉炸熟,控油放凉后可以佐茶。
但是小天酥虽然是很好的茶点,一般佐茶的都是普洱、黑茶这样的刮油一些的茶。
“好茶啊!”任涯看了一眼那茶杯:“茶杯也不错,这一套茶具,内府专门烧制的重阳茶具,一共只有不到二十套。”
那套茶具古朴大气,上面还烧制出来菊花纹理。
“这个时候了,还喝这种绿茶?”王破却觉得不对:“不该是红茶么?女子这个时候喝绿茶,也不怕凉着?”
顾渚紫茶可是绿茶,并非红茶。
“而且茶点也不搭配。”田浩眼睛一亮:“贡茶,不搭配的茶点,可见是临时拿过来充数的,去查一下,这茶点和茶水,是不是有问题?”
“你是说?”王破看了一眼桌子:“有人故意投毒?”
大家越说越兴奋,陪同的崔平却是越听越是胆战心惊。
“当然,这是要杀人灭口。”田浩一指那小天酥:“这东西我吃过两回,味道浓郁,充满肉香气,是一道荤点,顾渚紫茶乃是绿茶,绿茶味苦而回甘,味苦可以遮掩一些药味,至于能不能回甘,人都死了,不用在乎。”
谁不知道长生公子当年在醉月楼里,亲口说了茶点搭配的话?
什么“甜配绿,酸配红,坚果配乌龙,淡配白,肉配黑,黄与绿白同”的,这一段,眼熟不?
从那之后,大兴城就流行开来,茶点搭配如果搭配错了,是很没有面子的事情,若是待客的话,会被人认为不尊重客人,或者是上不得台面。
“而贡茶么,谁不想喝一口?这通房大丫鬟,就因为一口茶,一碟荤点,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被人灭了口。”田小宝一拍巴掌:“只是一出事,郑鑫大将军就派人来了,禁卫的动作太快,对方还没来得及收拾现场。”
禁卫乃是戍卫皇宫的精英,心高气傲的很,区区一个崔府,自然是想来就来,想进就进了,没人拦得住。
能拦住他们的人,只有临海长公主和崔敏驸马。
可是他们连带着大爷崔平都没在家,正在宫里喊冤叫屈呢。
禁卫们来了就接手了这里,把守起来,他们平时是怎么守卫皇宫的,就怎么守卫现在的院子。
禁军们来了也是如此,跟守着皇宫大门似的,守着崔府的大门,包括崔府的小门和后门都有十七八个人看着,围着崔府的院墙,每个三步就有一个禁军站岗。
陈宇这家伙不仅直肠子还是个急脾气,一来就雷厉风行,快速接手了这里的包围、哦,不是,保卫差事。
“果然啊,精锐就是精锐。”田浩忍不住赞叹:“看看人家这速度。”
“承让,过奖了。”陈宇十分自得,但还是谦虚了两句。
“还是慢了一步。”王破还鸡蛋里头挑骨头的道:“早点来的话,指不定能把凶手堵在屋子里。”
这话他说得轻松,可崔平听的冷汗都下来了。
那边任涯已经跟田小宝俩人,细心的收敛了这里所有的小零碎,包括撕碎的手帕,断掉的钗环,甚至是每一根头发。
看着宝公子用自己的素色手帕,将一些头发收集起来,崔平跟陈宇都有些傻眼了:“不至于这么仔细吧?那头发还要啊?”
田浩看了看田小宝:“勘查的不错。”
田小宝甜甜的一笑:“哥哥说过,不要放过现场的任何一个细节。”
“很正确。”田浩打了个响指:“这两位通房大丫鬟,应该是被软禁在这房间里,但是却有人想让她们俩去死,但是又怕被人发现,毕竟这里不止住了她们俩,还有别人呢,对不对,崔大爷?”
“是……是……。”崔平恨死了崔吕,因为崔吕虽然没成亲,但是他是个纨绔子弟,守孝的时候就偷偷地搞丫鬟,出了孝一口气弄了八个通房大丫鬟出来,每日在这院子里,几乎是夜夜笙歌,莺莺燕燕的好不热闹,就这还要出门去花楼潇洒,还看上了宝公子。
就刚才那宝公子的举动,一不怕死人,二心细如发。
一看就不是他那纨绔二弟能肖想的。
这人不仅肖想还招惹,还……最后死了也不给他死的干脆,这一院子的莺莺燕燕虽然都关了起来,但都活着呢,而且这房间也不太大,都住在一起,他听来动手的管事说,不敢直接弄个什么自缢的,怕外头听见动静,只好拿了好茶来,用茶水遮掩一下毒药的苦涩,还特意拿了不常见的茶点来哄骗这俩贱人吃喝。
但是人刚药死了,禁卫们就来了,一下子只来得及脱身,其他的痕迹都没来得及收拾,幸好这屋里平时也打扫的干净。
“头发要了有什么用?”陈宇也好奇:“还能看出来是谁的呀?”
“那不可能。”崔平忍不住反驳:“除非是神仙。”
“我不是神仙。”田浩乐了:“但是我能看出来,头发是不是一个人的。”
“啊?”众人都愣了一下。
“同一个人的头发,颜色和光泽,都是一样的,同时按到水里,浮起来的速度,也是一样的,用火烧的时候,也是一样的快,有这三点,基本可以断定,头发是同一个人的头发。”田浩继续道:“当然了,要想最终确定是不是一个人的头发,还得在显微镜下看,头发横切面的断纹,如果还是一样,那就是一个人的,但是如果有所差池,那就不是一个人的,只能说,来自差不多的人,比如同样是女人,或者同样是男人,高矮胖瘦,年纪相仿等等。”
田浩说的话,让其他人真的是大为震惊,尤其是任涯:“还能这么探查?”
“能,这里有显微镜的吧?我记得我派人送了三台过来。”田浩的显微镜很大,很笨重,但的确是显微镜,乃是研究所的成果之一,玻璃厂那边专门有一个生产线,生产这种高清度玻璃,虽然产出很少,可终究是琢磨出来了。
一年一共就生产出来六台显微镜,田浩留在了西北三台,送到了大兴城定国公府一台,这一台本是给老太太看个稀奇,解闷用的;还有一台让他送入了喜庆鞭炮坊的秘密火器作坊里,田小宝也带人去用过好多次。
还有一台,送入了命理司。
田浩让他们知道这东西,是想让田小宝他们开阔眼界,晓得外面的世界变化,以及各色学科基本上都会用到显微镜。
“有,就在命理司放着呢。”田小宝道:“好多人都会用,刚开始的时候都看稀奇。”
能放大很多东西,什么头发啊,树叶子啊,甚至是布料。
真的特别好玩儿!
“没想到那东西还能这么用。”任涯也很意外,同时更震惊于田浩的这种办法。
“看这里的情形,二女在这里吃喝了有毒的茶点,并没有立刻发作,而是过了半天才起了作用,而且不是立刻死亡,应该是有所挣扎,或者是抓伤了对方,但很快药效发作,她们俩就这么死了。”田浩最后看的是尸体:“能知道是什么毒么?”
“夹竹桃。”王破立刻就告诉他了:“茶水和糕点里都有,就地取材,这府里有夹竹桃?”
他看的是崔平。
“有,倒是有,七八个地方都有,但都是在角落里。”崔平忍不住擦了擦汗:“真没想到,长生公子还有这一番探案的本事。”
“你小看他了,早在许多年前,他就探过不止一次大案。”王破知道崔平话里的意思。
如今这破案的不论是捕快还是捕头,哪怕是做到了六扇门神捕的位置,也没用,终究是小吏一个。
品级不高,本事却要高。
刑律一直都是很严苛的东西,故而也让很多人敬而远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