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初吻江湖
这代表的是草民的意思。
且草民只能有坟,不能用墓,官员可以用墓,只有皇帝、皇后可以用陵,皇太子也可以。
云雁后头是铭旗,之后是一对孝灯,其实就是白色的大灯笼,然后是一对小灯笼,同样是白色的,叫吉灯。
放生笼什么的都齐全。
最特别的是一对儿铭旌,这东西一般都是武将之家才有,是因为田丁氏是国公府第出来的姑奶奶,这对铭旌,乃是丁洋的人带来的,是真的,不是纸糊的,是要插在墓碑两边的东西,说是要护卫姑奶奶和姑爷的墓,这可难得了。
剩下的就是纸扎的香亭、像亭、魂轿、纸桥等等。
随后才是吹奏丧乐的乐队,乐队后面就是抬着的灵柩,扶棺没人可用,只好让田福管家跟田忠管事一起,又让田小宝代表孝子扶棺……没办法,他好歹是田浩的书童。
遗族,其实就是族人,这也只能让田家的仆人们充当一把了。
僧道倒是有一群,纸扎的金童玉女各有六对儿,而再往后,就是送葬的人们了。
全都是各级官员,田浩到现在都没认全那些人,也没记住那些人都是什么官职,所幸他这个孝子,一脸的病容,弱不禁风的姿态,谁也不敢跟他计较这些,也计较不过来,他那么小,就没父母双亲,换谁都受不了。
这会儿出殡送葬,好多人都红了眼眶,真可怜啊!
当然,各地风俗不同,出殡的队列、形式也有差别。
富裕人家仪式隆重讲究,冥器齐全,穷人家的葬礼,则可能要简单得多,讲究也会少一些。
关键是田家本来就是官宦之家,又有那么一个出身国公府第的夫人,还来了定国公府的六表少爷,带了那么一群凶神恶煞,谁敢简单办理这后事啊?
两口子的葬礼,说实话,一开始是一团糟,但是现在出殡却井井有条。
谁也惹不起经常横冲直撞,酷爱发飙的六少将军。
于是都非常配合,这出殡还是进行了下去,棺材出了田府的大门。
在传统丧礼出殡路上,还有几项礼仪。
如扬纸钱,摆茶桌路祭等。
扬纸钱是扬撒由白纸做成的状如铜钱的纸钱,一般由专人在孝子前面扬撒。
一路上还要由孝子扬撒铜钱状的白色纸钱,为的是打点游魂野鬼。
也就是前头那几个壮汉,在棺材出了田府大门之后,他们一起扬起了手里的纸钱,一片片雪白的纸钱漫天飞舞。
田浩撒了一些,实在是撒不动了,那些人也不强求他非得撒多少,象征性的撒一点儿,他们也就不多嘴了。
撒出去的纸钱越发的多了,赶上一股风吹过,看着眼前的一片白色,田浩悲从中来:从此之后,他就是田浩,田浩就是他。
他不再是那个读书管理员田浩了,他是田家唯一的独苗田浩,举人田浩。
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眼泪刷刷的往下掉。
“老爷,夫人,走好!”后头有人喊,有人叫,可田浩就跟一尊行尸走肉一样,悲伤地不能自己,走路都有些不稳了。
白色的纸钱扬扬洒洒,后头的队伍尾巴终于出了田府的大门。
在队伍的两边,还有丁洋带来的人,充当了一把护卫,他们那样子,也没人敢靠近。
田府坐落在正街知府衙门旁边的第一个巷子里,门前门后都是坦途,而且离衙门也近一些,他们一出了这条巷子口,就是府城的正街了。
只是今天正街上的店铺都挂上了白灯笼,也没买卖人家的吆喝声,甚至有许多店铺都临时关了门,又有不少纸扎的白色棚子,竖立在街道两边。
阴阳先生赶紧凑到了田浩的身边:“这些都是来送二位的,是路祭。”
他怕田浩不懂这些,特意提醒他:“您要去答谢一番。”
第018章 下葬,田氏祖坟
“知道了。”田浩吸了吸鼻子,努力让自己不要昏昏沉沉,清醒一些。
在起杠后,遇有路祭,甚至在经过十字路口,河沿,桥梁,祠庙,城门,以及下葬时,都要扬撒纸钱。
茶桌和路祭棚多为丧家的亲朋摆设,对丧家表示哀悼和慰问。
茶桌供孝子和亲友饮水,孝子要跪下磕头,这叫叩谢。
路祭是指在出殡队伍所经之路设供桌或祭棚,祭奠亡灵,遇有路祭,送葬队伍一般要停柩进行祭奠和答谢,祭奠完毕即起棺继续前行。
路祭越多,代表这个人的人际关系越好,这是对一个死者最后的告别。
而田父生前这个知府做的不错,他是从下面的县令开始做起的,当了五年县令,第六年才高升成了知府,这五年里他做的不错,等到了年底,就又要高升了,突然出了意外,人就没了。
虽然说,田父生前,政绩不是特别突出,但是他也不是什么横征暴敛的贪官污吏,加上这江南地界好歹也是他的老家,虽然离真正的老家相距甚远,可他就是江南人氏,只是后来考中了进士,在京城待了几年,回来这边做了官。
好歹祖上也是江南人啊!
所以在本地,他的名声还不错。
路上的路祭,摆的也挺多,虽然达不到十里长街的程度,三五里地总是有的了。
第一个路祭,是这城里有名的大财主朱家摆出来的,朱家世代行商,还乐于积德行善,是个地地道道的江南富商人家。
祖宅就在不远处,这里是他们家开设的朱家酒楼,如今全挂了白灯笼,扎了纸棚子,摆了路祭。
田浩去叩谢,朱家家主亲自站在那里,眼眶红红的道:“您客气了。”
朱家家主是个胖乎乎的员外郎形象,一看就是养尊处优之辈,白白胖胖,像个弥勒佛,只是如今他却有些憔悴,愁容满面。
扫了好几眼,那队伍两边的“随扈”,那都是六少将军丁洋带来的亲卫。
又有几个路祭,田浩都去道谢了,等到过了一座石桥,又有人摆了纸棚……这路走过来,好么,走走停停,停停走走,田浩连灵幡都有些扛不住了。
没办法啊,这里就他一个,什么都要他出面,还有人激动地哭嚎出声。
一直到他们出了府城的城门,直奔田氏祖坟。
田家自从田父成了知府,就在当地购买了一座青山作为祖坟,将家里上四代人的坟茔都迁徙了过来,独占这座青山,成了家族墓地。
只是田家人太少了,且上四代人都是草民,那坟堆儿也不大,只有加急修建起来的田父田母合葬的这个墓,才算是里头鹤立鸡群的大!
没办法啊,祖上的坟茔只能说,修缮的好,但是不能僭越,不然就是违制,可是触犯本朝律法,会被官府扒坆掘墓的,后果很严重。
但田父田母的墓可以建的好一点儿,毕竟是个五品官员,骤然在任上去世,朝廷也会有所表示,比如说封个散阶,名声上好听一些,到时候,墓也能再修缮的大一点点,上一些装饰物,就完事了。
但如今是要下葬。
一路走,一路上都有人撒纸钱,田浩走的腰酸腿软,但是咬牙坚持。
他走的实在是太累了,丁洋看这样不行啊!
就快走几步,扯着他一只胳膊往前拽,又小声的跟他道:“表弟啊,你要不,坐车好了?”
没规定说孝子必须要步行上山的吧?
“不!”田浩坚持:“我是父母唯一的孩子,不能送他们最后一程,我还是人吗?”
其实是田浩觉得,自己这具身体,别看很累,但是心里却逐渐平静了下来,他猜测,原主人的情绪,正在逐渐退去。
坚持就是胜利啊!
好不容易,到了田氏祖坟所在的山脚下,那里有人扎了灵棚,这是丁洋派人提前做的,算是岳家送姑娘姑爷最后一程的意思。
这下好了,大家都在此地停了下来,就连田浩都是如此,他终于可以坐在一个草团上,抱着灵幡哭泣,或者喘口气了,这是他2外家的灵棚,他可以休息一下,并且还有茶水素点供应。
山不高,却满山青翠,种满了松柏等树木,有一条青石板路,很宽阔的那种,直通山顶,山下路口,有一块很大的石碑,粗粗雕琢了四个字:田氏祖地。
第019章 见过了生死
山下的一片水田和旱田,上百亩,乃是田氏一族的祭田。
也就是这里的产出,除却吃用和缴纳赋税之外,剩下的都是用来维护田氏祖坟,供奉田氏一族先人们所用,甚至这种祭田,哪怕是抄家,也不会被没收,因为这是规矩。
先人没错,有错的都是后人,怎么可以动先人们的血食祭品?
还有族田,除非是抄家灭族的大罪,否则族田也不能动。
所谓的族田,就是族里公有的田地,产出是给族里用的,比如说,给族中老弱妇孺,孤寡老人等等没什么劳动力的族人,一份温饱,一点贴补,这是很狭隘的一种公益。
只照顾自己的族人。
这两种田地,是属于抄家,犯错了都不能被没收的东西。
田浩坐在那里大喘气,他是真的累了,人也有些呆滞,看着更可怜了。
丁洋拿了一杯温开水,递给他:“喝点水吧?”
田浩接了就喝了,喝完了又朝他递了空杯子过去:“还要。”
“好!”丁洋赶紧又给他倒了一杯,田浩又喝了,还是觉得不够。
丁洋干脆不接他的杯子,直接提了水壶过来,他倒一杯,田浩就喝一杯,一直到喝了半壶水才停下来。
“表弟啊,节哀,你这么哭下去,身体会受不了。”丁洋不得不劝了他两句:“姑父姑母走的也不会安心。”
“我知道……。”田浩心说我也不想的,但是没办法呀。
原主的情绪还残留一些,忍不住就悲哀上了,加上他自己,更乱成了一团。
不悲伤也不行啊!
“你……唉!”丁洋挠了挠头,不吭声了,他也不知道说什么合适。
“六表哥,你经历过生死吗?”田浩想跟他聊聊天,这猛张飞少年版本的六表哥,其实也不大,不成熟,只是外表成熟而已。
“嗯。”谁知道,他竟然点头了。
“真的呀?”田浩瞪大了红肿的眼睛。
“第一次上战场,带了十八个亲兵,都是从小陪着我一起长大的玩伴,说是家里的仆人,其实都是兄弟,有一个最大的,比我大五岁呢,是我奶娘的娘家侄子,对我最好,我们都是第一次上战场,没经验,一把冷箭飞过来,他就挡在了我身前,我……第一次见到人在我眼前死去,当时我悲伤的不行,带着剩下的十七个人,把那场战斗里,敌人的所有弓箭手都乱刀砍死了。”丁洋失落的道:“我查不到谁是凶手,但是肯定是个射箭的,一个不留,都杀了,可是他也活不过来了,后来我派人给他家送了二百两银子,一头牛,他母亲来府上,都没敢进门,只在门口那里磕了个头,我偷偷的在门缝里看过去,都没敢出门跟她说句话,我没脸见她啊!”
田浩吸了吸鼻子。
“后来我奶娘跟我说,他们家还有儿子,可以给长辈养老送终,告诉我不用担心,我心里好受了一些,跟我的那十七个亲兵,也时常去他们家看看。”丁洋道:“所以,表弟你别太伤心,你还有我们呢。”
“我知道了。”田浩擦了擦脸,那边大家都喝了口水,休息了一会儿,阴阳先生已经催促上山了,这可不能误了吉时。
山道并不陡峭,他们很快就爬了上去。
到达墓地后,需要人再次整理墓坑,把随葬的馅食罐、长明灯放在墓坑壁上龛内,扫去脚印,然后将棺木徐徐放下,由阴阳先生用罗盘仪矫正方向,由丧主铲土掩棺,并堆土成坟堆,这就算是下葬了。
可是在放入棺椁后,盖棺打上子孙钉(既棺材钉),又关了外层的椁,眼看着就要封椁了……田浩突然扑了上去:“父亲!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