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云依石
这群古代小学生学习挺辛苦的,每隔十天才休息一次,索性给他们放个考试假吧。
一共三十多份试卷,每个试卷四道题,看起来很快,花了一个多时辰时间,秋华年三人就把所有卷子看了一遍。
卷子上的四道题分属四种不同的学科。
一道出自四书五经,一道是算术,一道是画图,一道是农业知识。
低年龄组和高年龄组的题目类型相同,只是难度不一样。
比如低年龄组的数学题只考四则运算,高年龄组则考方程。
每道题二十五分,满分是一百分,这个计分方式有些奇怪,但很好理解,廖苍听了一下就懂了。
他们三个人给每个卷子每道题都评了分,最后统筹选用中间分数,再加起来确定最终分数。
高年龄组的第一名毫不意外是云康,低年龄组的竟是才五岁的柚哥儿。
虽说低年龄组的题都很简单,考生们也全是去年才启蒙的,可柚哥儿能每道题都会一些拿到第一,已经十分难得了。
除了两个第一名,秋华年印象最深的是那个叫云乡的十二岁的学生。
云乡一家之前在外镇定居,听说村里办了族学才回来。他之前没读过书,四书五经和算术都学得一般,唯独画图画得相当厉害。
其他学生画图只能画个样子,他却能无师自通地把空间感表现在平面上,给他一支笔一张纸出去转上一圈,他能在纸上手动打印出一张伪3D地图。
“让云乡好好读书,多识一些字,把算数也学好一些,他的这个本事未来说不定有大用。”
空间感,方向感和天生的作图能力这些加起来,简直是出海绘制海图的先天圣体。
知道朝廷要广开海贸后,秋华年一直在留意相关事情,搜寻有这方面能力的人才。
开了海贸让别国的商人进来,自家的人当然也得走出去。
海外有数不清的奇珍异宝,黄金、白银、香料、矿藏、全新的作物、高端的技术……只有把握主动权,积极出击,才能在世界发展的浪潮中稳赚不亏!
廖苍不明白秋华年为什么这么看重云乡的能力,但他并不是只知科举文章的迂腐夫子,毕竟他自己还爱好研究经商学问呢。
“乡君放心,云乡是个好苗子,为人勤恳性格老实,缺的地方迟早能补上来。”
分数全部计算好后,廖苍找来一大张红纸,像模像样地把孩子们的名字和分数写了上去。
这次考试百分之九十的孩子都及格了,百分之二十的孩子分数在八十以上,一个只办了半年大多数学生都才启蒙的族学能有这样的成绩,廖苍这个全科夫子功不可没。
“族学日后每三个月一场大考试,出题和记分方法与此次一样,六十分为及格,八十分为优异。”
“及格人数超过一半时,每多出总人数的十分之一,奖励一两银子;反之若及格人数比一半少,每少十分之一,扣一两银子的月俸。”
“此外成绩优异的学生,每有一个奖励二钱银子,上不封顶。”
秋华年说完绩效的算法,廖苍立即从袖子里摸出一把小巧的算盘,噼里啪啦算起自己这次能得的银子。
“四两……七个二钱……一共五两四钱银子!”
报出这个数时,廖苍一双眼睛亮得发光。这都快赶得上他两个月的月俸了。
绩效,真香啊!
当然廖苍也记得,如果族学学生成绩不好到一个程度,自己是要被扣钱的。
为了防止珍贵的月俸被倒扣走,廖苍开始仔细研究红榜上那些成绩不好的学生,下次考试前一定要盯紧他们,免得钱飞走了!
把成绩在及格线上跳动的学生名字记住,廖苍松了口气,“还好,救一救应该都能救得过来,除了这个李甲新……”
“李甲新?”
“他是最近才从漳县县城来族学的,之前有过一些基础,仅看最基础的四书五经学问,算是族学里的佼佼者了。”
秋华年在红榜上找到李甲新的名字,他只考了五十多分,竟没有及格。
把卷子抽出来一看,好家伙,除了关于经学的题仔细答了,其他的都一塌糊涂,画图的题更是直接画了个圆圈,不说水平如何,态度就不行。
秋华年看卷子是分题看的,当时看到这个圆圈答案,还以为是哪个刚启蒙看不懂题目的小朋友答的,没有多放在心上,给了个五分的友情分就放过去了。
现在把整张卷子前后全部看一遍,和最前面那洋洋洒洒一大片的经史题目答案相比,这个画图题实在是太敷衍了。
除画图之外,其他两道算术和农事题也全是胡言乱语,几句就结束了。
秋华年揉了揉额头,“这个李甲新长什么样子?”
李甲新才来十余天,不过廖苍已经记住了他的模样,“个头和云康差不多,脸很消瘦,嘴角边上有一颗黑痣,今早考试时坐在第二扇窗户下面。”
秋华年回忆了一下,发现这个学生正是考试时对题目有意见的那人。
廖苍说出自己的感受,“乡君,虽然圣人有云有教无类,但李甲新确实不愿意学族学教的许多东西。”
不愿意学,为什么还要来族学呢?自然是看中了杜云瑟状元郎的大名声。
秋华年轻轻笑了一声,眼睛却不带多少笑意。
杜云瑟上前半步揽住秋华年的肩膀,无声地支持着他。
秋华年把手里的卷子丢到桌案上,上下拍了拍手。
“名声大了,什么样的人都找来了,这个考试办得挺及时的,正好让所有人都知道杜家村族学的理念和目的。”
“能理解和接受的可以留下继续读书,不能的还是尽早去别处吧,免得耽搁了他们飞黄腾达的大路。”
第139章 奖励
考试当天下午,公布成绩的时候,杜家村全村人几乎都来到了族学,聚集在大门外和一进院子里。
如今的杜家村几乎每家每户都有孩子在族学读书,就算不是亲生孩子,那也是亲侄子亲外甥,孩子们的考试成绩牵动着每一个人的心。
“听说今天乡君会给成绩好的孩子发彩头,是从京城带来的料子,那花样、那颜色,天上的织女都织不出来!”
“真的假的?那样的料子一匹得好几两银子吧,乡君真的白送给咱们?”
“你以为乡君是你呢?外头都说,乡君是天上的穗星转世,他到的地方五谷丰登,财源滚滚,别说几两银子的布料了,几百两银子也不算什么。”
“乡君也不是白送啊,孩子考得好才有料子,想要料子,回去多盯着点自家孩子,让他好好读书!”
……
星觅站在门边上,看着人来得差不多了,进去告诉秋华年。
秋华年让兵卒把放着几匹料子的桌案抬出去,对廖苍说,“廖先生,咱们出去公布名次吧。”
廖苍第一次搞这种仪式,跃跃欲试地拿着红榜出了门,秋华年和杜云瑟并肩跟上。
外面的人看见真的有漂亮到如同天上仙女织出般的料子,纷纷睁大眼睛,如果不是两个穿着戎服的人高马大的官兵站在布料边上,恐怕会有人忍不住直接上去看。
族学的三十多位孩子站在最前方,自觉按照个子高低排成队列,秋华年在屋里时观察到排队是云乡指挥的,不禁微微点头。
秋华年说了几句话,公布了族学未来的考试与奖励流程,廖苍展开红纸,开始宣读本次考试的排名。
先读的是低年龄组的名次,这个组的第一名是柚哥儿,他已经取了大名,叫杜清柚,据说舅舅魏麦曾发表意见让柚哥儿叫杜甜柚,被魏榴花一票否决了。
柚哥儿压着眼中的兴奋,把跑跳改成稳重地走路,率先上前领取奖励。
柚哥儿年纪小个子矮,还是个团子形状,整整一丈半长的大红羽纱,足够给他做两套衣裳了。
九九今日也跟着来了,拿着长木尺和大剪刀帮忙分布。
她把大红羽纱展开一匹,认真量了一丈半,用剪刀剪开一个一尺多长的口子,抓住两边刷啦一撕,布匹便整整齐齐地沿着口子裂开了。
九九的女红手艺最早是跟魏榴花学的,现在给魏榴花家的柚哥儿分布料,从某种程度上算是一种循环和传承。
低年龄组的第二名和第三名各得了五尺的提花缎,一个孩子选择存着凑够一丈再领,一个孩子选择当场裁走,她的姐姐马上就要出嫁了,她想给姐姐缝一个小褂子当嫁妆。
除此之外,所有成绩在八十分之上得到优秀的孩子,都能得到一尺的绵绸,一尺的布料只能缝个小包,孩子们全部选择存着,摩拳擦掌地想在下次考试争取考进前三名。
就算不在前三名,至少得把优秀保住了!三个月一次考试,一年四次,攒够四尺的料子也够缝一件小衣裳了。
低年龄组的名次宣读完后,接下来便到了竞争更激烈的高年龄组。
廖苍率先念出了云康的名字,绝大部分人都露出预料之内的表情。云康本就聪明,又有基础,在族学一众学生中可谓一骑绝尘。
站在云康旁边的李甲新轻轻哼了一声,云康仿佛没听见,径直上前道谢后请九九姐姐帮自己裁一丈半的大红羽纱。
云康曾跟着杜云瑟读过大半年的书,算是杜云瑟的半个学生,他的卷子杜云瑟认真读了一遍,甚至稍微压了压分,但云康的成绩依旧是板上钉钉的第一名。
怀里抱着折好的布料,云康用期待的眼神看向杜云瑟。
杜云瑟微微点头,没有让他失望,“做得不错,但仍需努力。”
秋华年勾起唇角,在背后悄悄扯了扯杜云瑟的衣袖。
云康松了口气,冲在外面挥手的父母笑了一下,转身回到队列里。
接下来是第二名、第三名……直到所有成绩优秀的学生的名字都念完,李甲新仍没有听见自己的名字。
李甲新攥紧藏在袖子里的拳头,太阳穴突突地跳,感觉身边那些嗡嗡嗡的声音全是在议论自己。
他自诩自幼在县里的私塾读书,比杜家村族学里的学生水平高出数倍,来族学读书的十多日里一直瞧不起其他人,唯有曾跟着状元郎读过书的云康勉强入眼。
孩子们往往比大人更加敏感和眼明心亮,李甲新瞧不起族学的学生,同窗们也不喜欢和他交往,李甲新把这一切归于乡下人的嫉妒,不以为戒反而自得。
可现在,那些他瞧不起的人都有优秀成绩,而他居然没有上八十分!
李甲新呼吸急促,浑身皮肤发热发烫,恨不得找条地缝把自己埋进去。
太丢人了,真的太丢人了!杜家村族学到底是教什么的,在卷子上出那么多粗鄙的问题,还占那么多分值?!
在这种地方,他如何才能读好圣贤文章,读书科举光耀门楣!
说不准状元郎是怕未来族里其他人科举考得好取代他的地位,才不许族学专心教圣贤经典的。
李甲新大脑一阵一阵发胀,等他发现周围突然没有声音时,已经来不及了。
他茫然地抬起头,见族学里许多人都看着自己,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方才把心里想得不小心说出口了几句。
他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正想辩驳,廖苍已经直接把他的卷子还给了他。
“李甲新,卷子上同类型的题目我前几日才在课上讲过,还布置了课业,你为何不是一字不答,就是胡言乱语?你的课业又是如何完成的?”
李甲新冷汗淋漓,不知该如何回答。虽然对族学不忿,但他又不是真蠢,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当着状元和乡君的面不敬。
秋华年没有看李甲新,他抬头扫视了一圈乌泱泱的人群,又看了一遍站在最前方的学生们,朗声说道。
“学习是为了明理、启智,是为了学会有用的技能。只有先学会立身的本事,才能走向更远的地方。”
“如果你懂得种地的知识,你就能种出丰产的庄稼;如果你会记账算数,你就能管好一处产业;如果你可以画图识路,你就能走南闯北……我花钱设立族学,是希望给村里的孩子们更多出路,也希望他们学有所成后,能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好。”
“在我看来,一个读书人如果只会背些经史文章,写些诘屈聱牙的句子,却不懂民生经济,不懂粮从何处产,钱从何处来,那他还是尽早放弃科举做官,别祸害人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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