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九流书生
这是这么多年,他第一次与旁人说起这件事情,原以为要带进棺材里的秘密如今说出来了,虽遮遮掩掩,却也觉得心里轻松了一大半。
“我曾有个师弟,你应该听说过,乔游。”季观棋顿了顿,又笑道:“我怎么忘了,咱们两个第一次见面还是因为他呢,你又怎么可能不知道他,他也是品行顽劣,屡教不改,按你这么说,你弟弟总不会比他更糟糕的。”
“差不多吧。”李行舟轻轻摩挲着茶盏的杯口,道:“乔少宗主,玄天宗宗主独子。”
他的母亲为了给他求情而被囚禁?
若真是如此,那他这辈子,总算还有个人在意他的死活,可惜了,季观棋想的太美好了。
半夜季观棋回去睡觉的时候,李行舟一人坐在院子里,他低声叹了口气,甚至有些迷茫,低声喃喃道:“为什么呢?明明都是您的孩子,为什么是我,为什么只有我。”
他是真的恨啊。
*
第二天一早,季观棋就起来了,李行舟看上去并无异样,季观棋本来还担心他心情不好,如今看来,这人是已经自我调节好了,甚至又换了套衣服,这次倒是略显低调一点,一件白衣云纹长袍陪着银冠,更显清俊。
青鸾昨天喝了不少酒,今早清醒过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看看季观棋,然后立刻马不停蹄地啄了李行舟好几口,被季观棋逮住了翅膀这才作罢。
“干什么?”季观棋无奈道:“我跟你说过什么?”
青鸾扬起脖子,就是不吭声,显然是倔脾气上来了,最后还是季观棋给它为了点吃的,这才被哄好,而季观棋也发现昨天外面叫“咯咯咯”的可不是鸡,而是这只学着鸡叫的青鸾。
季观棋:……
两人的千里驹早就跑了,在御剑和骑青鸾之中,李行舟谨慎地选择了御剑飞行,他的那把小破剑的确是需要去炼器宗修一修了,季观棋见状,道:“你过来,我带你御剑。”
这话一出,李行舟眼中顿时浮现出喜色,这倒是意外之喜了。
他没有半点犹豫就收了剑,看着季观棋向自己伸过来的手,立刻搭了上去,却不想刚刚站稳两人就被疾飞过来的青鸾差点掀翻,季观棋稳住了身形,无奈道:“你干什么?”
青鸾绕着他们叫了两声,示意他们上来,季观棋便收了剑带着李行舟坐了上去,轻轻拍了拍青鸾的脖子,道:“刚刚还不让呢。”
青鸾再次叫了两声,李行舟轻轻瞥视了一眼这只总跟他作对的鸟。
季观棋盘腿坐在青鸾的背上,他随意用布条束发,穿着一席最简单的白色衣袍,腰间的银色腰带缠着,显得腰身极为好看,君子剑被他寸步不离地抱在了怀里,他笑道:“以青鸾的速度前往天机门,估计也就半日左右。”
一旁的李行舟笑了笑,然后就感觉唇角都快扯不出笑意了。
他并不想要这么快的速度,也并不需要这么快的速度,但是已经上了青鸾的背部,这只鸟恨不得加到生平最快的速度到达天权城,李行舟算是看出来了,这鸟就是看他不顺眼而已。
平常在镇南殿里他唤青鸾过来,这鸟虽然万般不愿意,但还是迈着小短腿纠结着走过来,但是如今,仗着季观棋在身边,便只会给他脸色看和啄他。
也不知道这鸟跟谁学坏了。
“待到了天机门,若是你不想回家,便与我同住客栈吧,或者回宗门也行。”季观棋显然是把昨天李行舟说的话听进去了,只是他误以为李行舟的家是在天机门,他道:“不想回的地方就不回去,天大地大,难道还没你的容身之地?”
风吹得他的长发略微飘起,衣袖都猎猎作响,他这样略微靠在了青鸾的羽毛里,一柄长剑抱在怀中,这模样看得李行舟微微愣怔了一下,他没有见过这样的季观棋,在他印象里,这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人这么高兴的样子。
“你在玄天宗一直过的都不开心吗?”李行舟问道。
“你有个冷漠无情的师尊,两个没事找事的师弟,还有宗门一大堆烂摊子,你会开心吗?”季观棋笑着道:“现在才是我应该走的路。”
李行舟闻言,他张了张口,却什么话都没有说出来。
他有些害怕天机门,害怕这个天权城,不为别的,就为了一旦来到这里,这李行舟的身份就如同一场能将他拖入万劫不复境地的梦境,从此季观棋不会再原谅他了。
他知道,他一直都知道,但他还是想要季观棋一点点片刻的温存。
青鸾掠过山野丛林,发出了一声长鸣,正如季观棋所说的那样,不过半日便到了天权城,这样的灵兽坐骑是不能以原型进入的,否则街道都要被挤爆了。
它化为了小鸟停在季观棋的肩头,张开翅膀扑腾了两下。
天权城和其他城池不太一样,以前季观棋就很少来这边,果然如同李行舟所言,处处都是赌坊,里面来来往往各种各样的人,李行舟说道:“这里只是普通的小赌坊,真正的东西都是晚上才开局,看到中间最大的那个楼了吗,就是大梦,顶楼就是我跟你说的天道赌石,赌命,赌运。”
季观棋顺着李行舟所指的方向看去,果然是雕梁画栋,金碧辉煌,处处都弥漫着金钱的味道,而传闻中与天道最为紧密的天机门就在这座纸醉金迷的城池之中,显得有点格格不入。
城池之内,身着白色道袍,悬挂着玉牌的,大多都是天机门弟子,看得出来他们神情倨傲,显然是被人恭敬对待惯了的。
不过也是,哪个修士不想结交天机门的人,这可是与天道相关,对自己的修行大有裨益。
“就在这家客栈吧。”李行舟带着季观棋去了城里最好的客栈,要了最上等的厢房,季观棋瞧他又是定了一间房,忍不住笑道:“不会这次又是满客吧?”
“我定的时候满了。”李行舟当然知道季观棋指的是什么,笑着上前道:“走。”
这座客栈是全天权城最为豪华的客栈,最上等的厢房每一个视野极佳,季观棋所在的这个正好有对着这大梦赌坊,一开窗就能看到,他和李行舟一左一右坐在窗台上,看着里面一个人被抬了出来,显然是赌输了心里承受不了了。
“又一个赌输了的,”旁边一人路过看了眼,道:“天天都有赌输晕倒的。”
“这个只是输了钱,昨晚那个才惨呢,开了顶级的赌局,输给了一个年轻修士,输了运。”这人说道:“没了运道,那人刚出门就摔成了残废,以后可就与修仙一途无缘了。”
“这……”另一人有些骇然。
季观棋和李行舟对视了一眼,李行舟说道:“输了运道之后,什么倒霉事情都可能发生。”
不过这赌场也没强行让人来赌,来者都是心甘情愿的,说不上什么可怜不可怜的,愿赌服输罢了。
“晚上想去看看吗?”李行舟说道:“这大梦赌坊的最顶楼是我之前跟你说过的东西,但是还有一样,我没跟你说。”
“什么?”季观棋问道。
“顶级灵兽,金孔雀,乃是天机门的镇宗灵兽。”李行舟靠着窗户,他抬起头看着最上面的那一层,道:“其实这么多人去赌这最高级的赌盘,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谁赢了,金孔雀就会回答一个人关于天道的问题。”
“它能回答出来?”季观棋也听说过这个,但是了解不深。
“能。”李行舟说道:“两年前,知问仙尊曾经问过金孔雀她是否能善终,金孔雀给的回答是……尸骨不全,秘境陨落。”
季观棋猛地看向了李行舟,却对上对方盛满笑意的双眸,一时间顿了顿,道:“也许是碰巧。”
“二十九年前,乔天衣来过,赌了一局,赢了之后问过金孔雀,他能否躲过死劫。”李行舟表情不变,他顿了顿,忽然带了点玩味,道:“金孔雀说,他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
“然后呢?”季观棋隐隐觉得事情不止这么简单。
“后来乔天衣就问,他什么时候会死。”李行舟说这话的时候,看向了季观棋,这眼神看得季观棋心中微微一抖,他回忆起上辈子乔天衣死亡的时间,忽然道:“这一次的宗门之间首席大比什么时候开始?”
“还有两个月零六天。”李行舟说道。
季观棋的脸色微变,他记得,上一辈子乔天衣便是死在宗门首席大比开始前的两个月零五天,也就是……明天!
“金孔雀当时怎么说的。”季观棋看向了李行舟,他上前一步,迫切地想要知道这只金孔雀到底知道多少,李行舟仿佛知道季观棋会这样着急,他眼底带着一丝嘲弄,轻声道:“金孔雀说,二十九年后的今时今日。”
“二十九年后的今时今日?”季观棋愣了一下。
“明天。”李行舟说道:“对了,今天是我的生辰,今夜可否陪我一起?”
这话题转的太快了,以至于季观棋都没有反应过来,愣怔了一下后才点头道:“你的生辰?你怎么不早点说,早知道,我就给你准备生辰礼了。”
“要什么生辰礼?你能陪我,就是最好的生辰礼。”李行舟说道:“你不知道,往年我的生辰都是大办特办,邀请很多人,他们会送很多的礼物,但没有一样是我喜欢的,我想要的。”
“那你想要什么?”季观棋问道:“你说,我去给你弄,但我不保证一定能弄到手。”
“我想要……你说,无论我做错什么事情,你都会原谅我,不要生我的气,不要离开我,不要恨我,你说你会一直陪在我身边,你不会不告而别。”李行舟停了下来,他似乎是觉得自己说的还不够多,但又怕说得更多季观棋会烦了,或者察觉出什么,于是便道:“我只有你。”
季观棋看着他,料想是知问仙尊的陨落让李行舟有些不安,他便道:“我答应李行舟所有的要求,只要不违背道义,不伤及无辜,我都答应你。”
李行舟上前抱住了季观棋,他道:“你说,我怎么会不喜欢你。”
季观棋有些无奈,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肩背,道:“就这些?你想要的生辰礼只是这点承诺?”
“够了,这些就是我最重要的生辰礼了。”他太清楚季观棋的性格,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从不乱许诺什么,承诺的也不会乱收回,虽然他还是不安,但这点承诺足以抚平他现在的不稳定。
做出这个承诺的季观棋眼神也微微温柔了许多,他很清楚自己答应这个承诺意味着什么。
算起来,这还是他季观棋两辈子第一次喜欢一个人。
其实想起来若是从这天机门出去,带着李行舟一起浪迹天涯,等以后想要安定下来,就找个山头,创建一个宗门,又或者是直接隐世而居,无论何种生活,都是他季观棋想要的。
“生辰快乐。”季观棋说道。
今日,是李行舟的生辰,也是镇南仙尊的生辰,各个地方的生辰礼早早就送到了玄天宗,只是今年有些不同的是镇南仙尊正在闭关。
外面路过的人都在讨论这件事情,李行舟下意识看了眼季观棋,却见他根本没把这件事情再放在眼里。
李行舟握着折扇,他关上又打开,打开再关上,没一会儿手心便冒出了冷汗。
这些日子都是他骗来偷来的,迟早要还的。
“行舟。”刚刚走出去的季观棋忽然又转身回来,他看了眼李行舟,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补了一句道:“我平生最恨有人骗我,若是这人骗了我,日后定当不会再有任何纠葛,所以你若是有什么瞒着我,一定要现在就说,否则过了这一次,无论你再做什么都没用了。”
李行舟豁然起身,他上前抱住了季观棋,这一动作有些猝不及防,季观棋被撞得往后退了一步。
“行舟?”季观棋有些困惑。
“我……”李行舟的话到了嘴边,他张了张口,又声音轻了下来,低声道:“观棋,等我三天,三天后,我给你回答。”
季观棋沉默了一下,李行舟有些紧张起来,他目光里带着一丝焦急,片刻后季观棋才道:“幸好这次你没直接跟我说你没骗我,三天就三天,我等你的回答。”
第043章 奚尧之死
两人一直赶路, 在客栈终于好好休息了一下,第二天上午李行舟特地去了趟天机门,季观棋本来也准备一起去, 可李行舟拦住了他, 道:“我去告知一下宗主关于知问仙尊的事情, 你……你在客栈等我一会儿。”
季观棋也知道知问仙尊的事情估计在天机门会引起不小的风波, 也许这个时候,对方并不想要别的宗门上门,毕竟知问仙尊对于天机门的意义和镇南仙尊对于玄天宗的意义几乎是差不多的。
李行舟出门之后, 回头看了眼这客栈,而后直接转身去了玄天宗。
这一点他倒是没有骗季观棋, 他真的要去一趟玄天宗,只是不止是为了知问仙尊得事情,而当他到了玄天宗的时候,对方似乎也知道他会来, 已经在等着他了。
“慕宗主。”、
李行舟,不,应该说是乌行白身着往常一般的黑金衣袍, 他一进来, 慕宗主便立刻起身恭迎,恭敬道:“仙尊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不必。”乌行白还记挂着客栈里的人,他来无非就是问两件事情, 但不等他开口,对方已然知晓, 道:“知问仙尊陨落乃是整个修真界的不幸,然而, 我天机门只是与天道有所沟通而已,无法左右他人生死。”
“仙尊若是想问有何方法转移天谴。”慕宗主深深叹了口气,道:“这个问题,您已经问过我很多次了,我也回答过您很多次,只有两条路,血缘至亲,或者夫妻。”
乌行白站在大殿之上,他看着眼前的慕宗主,而后一言不发地直接离开了。
片刻后慕宗主才缓缓摇了摇头,道:“死局。”
再次回到客栈的时候,季观棋正在赌坊外面,他似乎是考虑如何进去,却不想遇到了最不想遇到的两个人,乔游和奚尧仿佛也是过来玩乐的,看得出来乔游很高兴,不断跟在奚尧旁边说说笑笑,直到看到了季观棋,一张脸顿时垮了下来。
季观棋有些后悔今天出来了,早知道出门就该看看黄历的。
“大师兄?”奚尧显然也是很吃惊,他立刻拉扯了一下旁边乔游的衣服,道:“那边是大师兄。”
乔游冷哼了一声,抱臂不愿意说话,显然还是记恨之前季观棋帮了李行舟没帮他的事情,此刻正在给季观棋脸色看,然而对方却没有如他所愿地过来解释,反倒是直接拿着一个青面獠牙的面具往脸上一扣,便径自进入了赌坊里。
“季观棋!”乔游的脸色顿时变了,他怒道:“你看不到我吗!”
等他说话的时候,季观棋早就进去了。
“要不我们也去玩玩吧。”奚尧的目光落在了这赌坊的门口,他唇角带笑道:“毕竟是大师兄,宗主不是说了吗,让我们在外若是遇到大师兄,定要好好劝说。”
“劝说?他不是要走吗?我巴不得他走。”乔游话虽如此,却也拿了个面具戴上,他道:“走,去看看他要干什么,可别在外面落了玄天宗的名头。”
奚尧接过了另一个面具,跟在了乔游的身后,面具挡住了他的脸,旁人看不到他唇角微微扬起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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