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瑄鹤
山中深林, 在春风停歇后愈发寂静,连鸟鸣都少得可怜,就算偶尔响起, 也都从很远、很远的位置而来,几近于无。
在这样自然的静谧下,有些动静便被迫放到了最大。
大到顾祈安眼皮颤到几乎闭不住。
比如转头间动作的摩擦声。
比如舔舐间唾液的吞咽声。
再比如,戈尔那略显粗重、不同于平常的呼吸声。
耳边是让小雪豹羞到脸蛋发红的动静,在努力无视之后,他才有功夫思考现在的情况——
正如刚才所推测的那样,黑狼在顾祈安还没发现的某天,悄无声息地成年,并进入性成熟,同时在季节和本能的刺激下,迎来了发情期。
繁殖期的躁动,让原本成熟稳重的黑狼生出了很多不同于寻常时期的古怪行为,当这些细节被顾祈安一一细数之后,都能与黑狼最近的状态对应上。
他的狼哥成年了。
也真的到了找对象的时候了。
就顾祈安以前看过的纪录片内有科普:
身处狼群,不管是公狼还是母狼,在父母狼的生育霸权之下,他们都没有交配的权利。
凡成员狼在发情期有躁动的心思,试图靠近群内的异性,都会被首领狼狠狠教训,直到他们形成惧怕、排斥的条件反射,至此不敢再有任何异动。
这样的忍耐和克制对于性成熟后经历发情期的狼来说,无疑是痛苦的,但在没有能力推翻首领,或是没有胆量选择离群独行时,这是他们唯一的选择。
但显然,这一条来自狼群的限制并无法成为戈尔的束缚。
一路跟黑狼走来的顾祈安很清楚,他的狼哥很强。
这种强不仅仅体现在体质、体能上,更有对方超强的狩猎、野外生存能力,离开狼群对于发情期的戈尔来说不是挑战,而是回归他原有的生活。
等离开狼群,再一次成了孤狼,找不找对象还不是戈尔自己说了算?
他可以在山野、草甸间流浪,可以通过嚎叫寻找同为独行者的母狼……
甚至可能会被某只同样性成熟后离群的小母狼看中,拐带回到自己的狼群里,当个上门女婿。
狼哥这么强、这么酷,还这么会捕猎,找对象应该很容易吧?
当然,这一环节里肯定不会继续有豹豹了。
性成熟就像是一个分别的信号,彻底成年、有繁衍需求的狼带个亚成年的小雪豹,肯定不得小母狼待见,毕竟谁都不喜欢拖油瓶!
哪怕拖油瓶会自己捕猎,但人家两个正值亲密火热之际,就是顾祈安也不好意思继续当电灯泡,最重要的是,他不想因为自己影响狼哥未来家庭的和谐程度。
以前说什么要和狼哥好一辈子,可是,当狼哥的发情期到来,这种“好”真的可以继续维持吗?
装有人类灵魂的顾祈安敢说自己不会被动物的本能支配,可本就是动物灵魂的狼哥呢?
顾祈安不知道,甚至突然有些看不清明天的迷茫。
想到这里,闭着眼睛装睡的小雪豹耳尖微颤,莫名有种不得劲儿的感觉。
这是很正常的。
顾祈安这样对自己说。
动物都会这样。
未来后的不久,他自己也会经历这样的时期,只不过他肯定不会找对象的。
可即便如此,心里那股说不清的失落感还是在凝聚。
酸酸涩涩,就好像突然得知从小一起长大的哥哥要结婚了,那种还未降临却模糊存在的孤独、恐慌同时作祟,让原本被尴尬笼罩的顾祈安根本顾不上尴尬,反而开始消化这股来得突然的情绪。
我竟然这么小心眼的吗……
狠狠闭着眼睛的小雪豹反问自己。
甚至还这么自私,不想让他狼哥找对象……
太坏了。
简直太坏了!
装睡的小雪豹侧了侧身体,把自己缩成一团,尾巴几乎都要盘绕着塞到下巴缝里了。
委屈巴巴地像是个被捏扁、差点就露馅的汤圆团子。
本以为自己这点儿小动静不会影响到正舔舔舔的黑狼,但顾祈安想错了——
虽然性成熟会引发戈尔生出一些平常不会有的举动,也会影响他的情绪、状态,但这些因素加起来,也都抵不过一只肉乎乎的小豹子。
甚至早在小雪豹呼吸变化的那一刻,戈尔就已经有所察觉了。
可以说在他的心里,小豹子大于一切。
于是,上一秒才缩成团试图把自己藏起来,试图去慢慢消化这股阴暗情绪的顾祈安,下一秒骤然发觉那令豹耳朵发烫的舔舐声,突然安静了。
嘶……难不成,被狼哥发现他刚刚偷看了一下……
伴随着舔舐声的消失,接下来是狼的肉垫踩在苔藓上,近乎于无的摩擦声。
很轻很轻,在没了那股令顾祈安尴尬的动静后,却显得格外明显,几乎踩在他的耳膜上震动。
砰、砰、砰。
缩成球,并背对着黑狼的小雪豹感觉自己快僵成了雕塑,但胸腔里的那颗心脏,却在轰鸣个不停。
不敢动。
不,与其说是不敢动,更准确应该说是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此刻的狼哥。
他尴尬啊!
还很羞愧那些乱七八糟的阴暗情绪!
狼哥,求求了,让我自己静一会儿吧!
我自己肯定能想通的!
肯定不会给你当拖油瓶的!
小雪豹:QnQ呜呜呜……
但是一想到要和狼哥分开,就已经难过到要掉金豆豆了。
小雪豹的金豆豆还没掉出来,先过来的是戈尔。
由壮硕体型构成的阴影笼罩范围很大,居高临下,几乎完全将小雪豹装进去,分毫不露。
啊啊啊狼哥会不会直接把他赶走,然后去找小母狼啊……
或者,干脆把他抛在狼群这边,任他自生自灭?
顾祈安胡思乱想着,几乎随着黑狼每靠近那么一点,他的思绪就越发混乱,被迫从乐观小太阳退化成了阴暗小蘑菇。
这一刻,如芒在背的描述几乎成为实质,也终于叫顾祈安认识到什么叫做“躺如针毡”。
他甚至感觉自己身体下方这块苔藓地里长了小刺,扎死豹了!
团成球的小豹子缩着后颈、藏着尾巴,脑袋耷拉,眼皮紧紧闭着,假装自己从未察觉到黑狼的靠近,只一个劲地装鸵鸟,试图避开对方靠近的气息和注视的目光。
但他装鸵鸟的蘑菇行径失败了。
缓步而来的戈尔视线很沉,和平常不太一样。
平日里冷调、自带距离感的银灰色眼瞳,此刻仿佛被染上的浓郁的雾,看不见底;藏在眼周皮肤下的眼白略泛着红血丝,连带着呼吸声都重了一个度。
有种克制的压抑感。
这样的感觉本该很难从动物身上感知到,毕竟他们本能为上,有种想到什么就立马做什么的野性,但在戈尔身上,这股压抑却很明显。
略重的呼吸落在了小雪豹的后脖子上。
他没忍住轻微瑟缩了一下,很快就被戈尔叼住后颈,不轻不重地咬着含了两下。
像是一个温柔的警告。
让小豹子不要离他太远了。
之后,黑狼再没有旁的多余动作,只又舔了舔顾祈安后颈的皮肉,便喘着气,如往常一般卧倒侧躺,忍耐着身体内的躁意,将小豹子拢到了自己的怀里。
抱得很紧。
似乎生怕他的小豹子跑掉似的。
顾祈安憋着的那口气逐渐放松。
他的脊背几乎完全嵌在了黑狼的怀里,雪豹的长尾巴夹在后腿间,挤着肚皮垂落,即便隔着浓密的毛发,他依旧能感受到从黑狼身上传来的那股热度。
甚至不仅仅是体温,还有滚烫的呼吸。
一呼一吸间落在顾祈安的后脖子上,感觉要烫掉一层毛。
狼群中,被父母狼遏制交配权的狼会很痛苦,他们的身体本能与对首领的服从相互打着架,可以说一整个春天,直至发情期结束,年轻的公狼、母狼都必须忍耐。
毕竟对于动物来说,并不存在自己解决,如果无法与伴侣进行繁衍活动,那么这份痛苦大概是翻倍的。
至于戈尔,他本可以不去忍受的。
他的体格、他的能力,这些都是他肆意妄为的资本;他甚至可以尽早离开,去游荡着寻找自己未来的伴侣,可是……
抱着小雪豹的黑狼垂头,滚烫的鼻息令他鼻头干燥、喉咙干渴。
他舔了舔鼻子,吻部轻轻蹭着靠在小雪豹的脑袋后方,深深吸了口气。
他不想离开自己的小豹子。
在渴望面前,连野性的本能都得让步。
拥抱打断了顾祈安前不久煎熬的阴暗想法,或许是因为相处久了,哪怕此刻没有任何的叫声交流,可顾祈安很确定,现在的狼哥不舒服。
当深林之下的小雪豹饱受情绪的煎熬时,深林之外的无人机着急了——
“戈尔、恩和已经进去三个多小时了,怎么还不出来?不会有什么意外吧?”
年轻人有些不安,在定位项圈脱离后,他们无法实时查看戈尔的位置,也缺了一个摄像头,自然无法确定一狼一豹的状态,以及是否遇见过危险。
“应该不会有意外。”
他的同事沉思道,“目前没有什么别的大动静,狼群也很安定,至少说明戈尔、恩和是安全的。”
另一个同事脑洞大开,“等等,戈尔、恩和该不会偷偷从林子里走了吧?比如想脱离狼群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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