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音蜗
“他死了。”
江曲不相信,也去探查,而后他发觉,这具躯体,连魂魄都被人拔了。
温饶想到这一路意料之外的顺畅,慌忙将白夙几人一起放了出来,而后他一一探查过去,发现他们的魂魄都被拔除了,他们救的,只是一具空荡荡的躯体。魂魄离体,即便是大乘的修士,也会很快殒命,现在……
温饶不知道自己已经发起抖来了,但他说话时,分明听到了自己牙齿切切的碰撞声,“完了。”
江曲此时也明白,那散魂坛,是做什么用的了。
白夙死了。
面前就是他的尸体,温饶把他当自己养大的孩子,现在看他死在自己面前,竟连哭声都发不出来,只觉得一种极大的悲痛积压在他的胸口,逼得他呼吸不能。江曲看他跪倒在白夙面前,眼睛望着白夙,却发不出一点声音的模样,上前扶住他,“我现在回去,我一定将白夙带回来。”
温饶伸手抓住他的袖子,声音都在发抖,“不要回去。”
“……”
“白夙他,他已经……”‘死’这个字,温饶实在说不出来,他的眼泪,突然一下子掉了下来,而后止不住流了满脸的眼泪。历经这么多世界,他都没有感受到过这样的心痛感。这种,连呼吸都仿佛是被人拿刀在割着脖颈一样的痛楚,“你不能,不能回去。”几个字,温饶都说的极尽艰难。
也许现在回去,还能再救回白夙,但江曲……或者现在,白夙已经死了,江曲回去,会再赔上自己的命。
“但是白夙他……”
“他已经死了,我不能看着你也去送死。”他自以为准备周全,却没想到,那也只是别人试探的手段而已。
江曲伸手碰了碰温饶的脸颊,他曾经想,如果温饶还活着,他要和他说什么,但现在,看着他,他又什么也不想说了,“我有办法的,没关系。”
温饶说,“你别骗人了,你就是想去送死。”
“我能救白夙,真的。”
温饶知道不可能,但如果这一线希望也放弃,他在这个世界呆着,活几百年,又有什么意思呢。活的太久,很多东西都会变的迟钝,他感受不到别人的情感,也快感受不到自己的了。那种被他以为当做是理智和清醒的东西,现在看来,不正是一种笑话吗。
“我跟你一起回去。”疼痛让一些迟钝的感情恢复了过来,温饶不知道自己此刻算是清醒还是疯癫,他听到自己的声音,“要是真的怎么样了,就当死在一起了吧。”
值得留念的东西。
温饶想到了青云宗和白夙看的第一场雪,想到了江曲给他的那株九转魂紫草,想到了笑靥如花而今已经长眠地下的飞云公主,想起了自己这一辈子活的。他这一世活的太长了,反而只剩下空虚。从前他还会对江曲心存感激,会回应他对自己的照顾,但是后来,他活的太久了。久到白夙看他时温柔的眼神,亲吻他时的剧烈心跳,他都忽视掉了。如果一辈子还是只是短短几十年,所有的东西只能历经一次,没有重来的人,他还会这样拒绝白夙吗?
没有答案。
江曲看着他湿润的眼睫,又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白夙,忽然间就笑了。有些事,已经没必要说了。就这样吧,如果真的能死在一起……不,他还是想要,温饶和白夙能好好的,好好的在一起。
温饶跟江曲折返了回去,就像他预料的那样,一进去便被青云宗宗主制住。
“你还当真敢回来。”他望着江曲,这么说了一句。这一次江曲没有再叫他师父,只站在他面前,冷漠的看着他,“怎么,连师父都不叫了?”
“你早就不是我的师父了。”江曲道。
那笼罩在一团黑雾中的青云宗宗主冷笑了一声,而后将江曲藏在身上的东西拿了出来,江曲想要夺回,却被几个傀儡按住了手臂。
法器中,一只狐狸掉了出来,青云宗宗主只扫了一眼,便嘲讽道,“想不到堂堂九天宗的玄女,竟然是只修炼成人的妖兽。”温饶的狐妖本体是女,现在被他打出来,自然也只能变成女人。
“白夙在哪里?”温饶倒是没什么好怕的。
“你不是见过他吗?”一阵腔调古怪的笑声。
温饶先是一怔,而后想起了什么似的,“你散魂坛里的傀儡……”
“没错。我将他们的魂魄都拔出来了,做了这么个有趣的傀儡。”看着温饶的神色,青云宗宗主忽然大笑了起来,“他们的魂魄,早就被我炼化了,现在不过是个畸形的傀儡——你要看看吗?”
根本不容温饶与江曲说些什么,他便命弟子将温饶和江曲压到了散魂坛旁,温饶看着一个血水凝聚成的,多手多足的怪物站了起来,那人头顶手臂,各生了两双眼睛。
“哈哈哈——我青云宗的弟子,虽然是个不争气的叛徒,但其他宗门,又好到哪里去呢?九魂宗,悬梦宗——如今都我踩在脚下了。”
温饶根本没听他说的话,他看着那一个站立起来的怪物,几乎不能言语。白夙……他将白夙,炼成了个这样的东西?
“白夙是你的弟子,你怎能……”若白夙死了,温饶也赴死就是,但是现在看着白夙死后,魂魄被这样对待,一种愤怒叫温饶五指都捏的作响。
“弟子?我苦心栽培他,他却跟另一个废物跑了!”说到白夙,那人就似乎是怒极。
“那他也是你的弟子,叫了你这么多年的师父!”
“若不能振兴我青云宗,便是废物一个!杀了又何妨!”语气里,忽然暴露出了杀意,“江曲,你是我最好的弟子,我一而再再而三的给你机会,你却一直在背叛我!”
“自你听信魔修的话,修魔开始,你就不是我的师父了。”
“那你也死吧。再过几日,我的傀儡便炼好了,到时候,我要踏平十三宗门!”紧扼着江曲的脖颈,而后将他掷进散魂坛中,温饶听着江曲发出痛苦凄厉的叫声,而后散魂坛里的怪物,将他拖了进去。温饶亲眼看着片刻后,一具更大的怪物走了出来。而被抛进去的江曲,已经不知所踪。
江曲的死,似乎也触动了那个笼罩在黑雾里的人,他凝滞了片刻,而后命人放开了温饶。
“你与白夙,是道侣吧。今日那你就尝尝,被他的精魄做成的傀儡,一口一口吃掉的感觉。”说完这一句,那血水凝聚的怪物,便站了起来。温饶看着他向自己走近,而后一口咬在了他的手臂上。连着血肉一起撕下来,温饶只是很迟钝的,感觉到了一种痛楚。他想到了江曲刚才的惨叫,那时候,他有多痛呢。
明知道会死,却还要回来。
温饶也被拖进散魂坛中,亲眼看着他被咬断脖颈之后,一行人退了出去。但奇怪的是,温饶还是没有死,他睁着眼睛,看那个吃他的怪物。这怪物里,有一个是白夙,有一个是江曲,也许还有叶呈,还有冽流光。但是都不重要了。
“这一次,不能带你走了。白夙。”这一世,说是活的最长,却也是最无趣的,“还搭上了江曲师兄。”
“他当年救我,我却害了他。”
视线里全都是血,但温饶却在想,为什么不痛呢。在知道白夙死的时候,他痛的要命,此刻被人啃噬血肉,他却一点也不觉得疼痛。
身体沉到了散魂坛的坛底,什么也看不清了,温饶闭上了眼睛。
就这样了吗?
就这样结束了吗?
他不想就这样结束,可是,他没有办法。
第299章 他的狐狸精(65)【完】
“师兄。”
“师兄。”
温饶艰难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还倒在散魂坛里,但是里面的血水干涸了,一个浑身赤裸的白发男子,运起修为为他疗伤。那男子十分陌生,眼睛却让温饶感到了熟悉。
“对不起,师兄,都是我的错。”
“白夙?”若不是眼前这一幕,和他闭上眼看到的那一幕重合,温饶都要以为,自己是死后登上极乐了。
“是我。”
“你怎么……”
白发男子摇头,“我也不知道,我听到你叫我名字,就醒过来了。”
一定是梦吧,不然这里怎么会这样的安静。是梦也好,起码能最后见白夙一面。温饶不想管他们都死了之后,那青云宗宗主想做什么,他也管不了,他只是有些担心,九天宗里的女弟子们,还有臣幽,会不会受到波及。也只是担心而已,毕竟他现在除了担心,别的什么也做不了了。
“白夙。”
白夙垂下头,安静的听着。
“这几年,你想好了吗?”
白夙以为他要拒绝他第二次,眼神黯然了一瞬,而后他却还是说了出来,“师兄,这几年,我走过很多很多的地方,看到了很多很多的人和事,但是到最后,我发现你比我以为的更要重要。我……”眼睛陡然睁大,是因为温饶勾住他的脖颈吻了上来。
“我也弄不清是什么感觉,只是和你呆的太久,分不开了。”亲情爱情,又有什么重要的呢。
“师兄……”
不完满的故事,总要有个完满的结局吧。他明知道他已经死了,眼前可能只是一场幻觉,但仍然希望在这场幻境中得到完满。一点遗憾都不要留。
“师兄,是胸口还有伤——”白夙被温饶反身压到了身下。温饶听他的话,低头看了一眼,血淋淋的窟窿,却不疼。
“那一次跟你做,我一点记忆也没有。现在死都死了,就当留个念吧。”简直像个急色鬼那样,不顾自己的伤势,与白夙亲吻着。白夙因为他的伤口,不敢动作,只被动的被温饶压在身下。温饶这辈子,也许没做过这样大胆的事,也许是生前那一幕幕的刺激太过了,他只想最简单的发泄一下。
“嘶——”干涩的甬道里,挤进去了尺寸相当可观的东西。温饶按着白夙的胸口,看着他熟悉的眼睛,忽然笑了。
“师兄,流血了。”
“刚在血水里泡过,我感觉还好。”这种能感觉到的疼痛,终于让温饶有了点活着的感觉了。
白夙明白了温饶在说什么,他脸红了一瞬,而后道,“是你的伤口……啊——”
温饶体力不支,坐了下来,白夙怕他跌倒,扶住了他的腰。
“活着的感觉。”温饶仰着头喟叹着。这个世界,总让他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漫长的生命,匆匆的过客,能和他在一起的,也只有白夙。
白夙怕弄伤他,不敢动作,只这样望着他,“温饶。”
温饶抚摸着他的白发和陌生的脸颊,他变了模样,白夙都能认出他,白夙变了模样,他也能认出来。
要是生命只有短短几十年,那就随心所欲些。活的太久,束手束脚,活的还不如朝生暮死的蜉蝣快活。温饶看白夙极力忍耐的模样,忽然笑了起来,他趴在他身上吻他,“白夙。”
“嗯?”
“人生在世,及时行乐。对不对?”
白夙目光温柔的好似湖水,“嗯。”
温饶猛烈的动作了两下,在一阵带着快意的疼痛和眼前五光十色的晕眩下,他想到,如果就这样死在一起,也挺好的。白夙,江曲,还有他。
“师兄,轻一些。”
“受不住啦?”要是活着,温饶哪有这个脸面去问。
白夙是怕他的伤口,“受得住。”
温饶变出尾巴,摇摇晃晃的沿着白夙的腰肢磨蹭,“真的受得住?”
“温饶,和我成亲,不做道侣,只做凡人的夫妻,好不好?”白夙道。
温饶只是笑。
白夙看着他的目光,愈是温柔令人心醉。
“好。”温饶忽然间不想动了,他俯下身,抱住白夙,喃喃说了句,“如果这是真的该多好。”白夙刚想回答他,躺在他胸前的温饶,就已经合上了眼睛。
……
半个月后,从九天宗醒来的温饶,捧着臣幽递过来的碗,一脸懵逼的听他说,白夙将他从那魔修的结界里杀出来的场景。
“你是说,我没死?”
臣幽点头,“白夙从那结界里杀出来时,浑身浴血,手刃百十魔修,赶来的悬梦宗宗主,见他都有些却步。”
“哈????”
臣幽吹了吹碗里的热气,将清甜的粥,喂给了温饶,“白夙说你喜欢吃这些东西,让人给你煮的。”
“白夙他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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