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西枫
“是的,您看出来了?”江珞瑶略微惊讶地睁大了眼,紧接着解释道,“但应该不算是模仿,毕竟画报上的礼服和我身上的这件,都是出自同一位先生的设计。”
泰勒先生“哦”了一声,恍然道:“所以,您是先请了那位先生为您画了这套礼服?“
“不不不,您可能有些误解,”江珞瑶浅笑着摇摇头,“我没猜错的话,您口中欣赏已久的画师就是《摩登时装》画报的画师纪先生吧?但他不仅是画师,也是裁缝,跟您其实是同行,我这件礼服是直接找他定做的。”
“哦?他居然也是裁缝?”
“对啊,”陆雪盈接过话,悠然说道,“有一期画报上不是还登了他店铺的地址吗?您可能没注意。”
“不,我看得很仔细,但可惜,我只能看懂一些浅显的汉字。”泰勒坦然笑道。
稍后他收敛起笑意,从西服内侧的口袋里拿出了一本小小的笔记本和一支钢笔,温和询问道:“两位小姐,能否告知我这位先生的店铺地址呢?改日我想去拜访一下。”
“当然可以。“江珞瑶笑着回答,旋即接过钢笔,在他的笔记本上写下了那店铺的名称和地址。
·
秋日午后,阳光柔暖。
沪报馆三楼的小娱乐室依旧是老友成堆,悠闲热闹。
“所以那贼人可有被抓住?”袁少怀嗑着瓜子,饶有兴致问道。
“这如何能抓得住,又没个目击者。”宋又陵摇头说道,“除非那人是个缺心眼,再于半夜来发个警告函,正好被门房逮住才行。”
邱文信正坐在窗户旁的椅子上,对着自然光审稿,听到这不由笑了笑插话:“听轻舟对那封警告信内容之描述,还真像是个书踱头写的。”
“我一开始也觉得抓不着,结果还真抓住了,那家伙的确像是个脑子不太灵光的。”
纪轻舟剥了个橘子,掰成两半,将其中一半放到了解予安手中,等吊足了他们胃口,才跷着腿靠着沙发,边吃橘子边道:
“我以为我那时装画当真令某些保守人士不堪忍受呢,说来你们可能不信,作案者和我是半个同行,是个专门给商店画广告画的画师。
“他自述自从咱们画报刊行后,有些常合作的商店便让他在广告画中加上时装美人,可他尝试多次也画不出来,那些老客户不满意便去找了别的画师,他因此损失了不少商单,便将这仇恨记在了我的头上。”
“啧,真是可笑又可悲。”邱文信摇头叹息。
“关键的你还没说,”袁少怀迫不及待追问,“所以他究竟是如何被抓住的?”
“别着急,我马上说。”纪轻舟吃完橘子,又抓了把瓜子,嗑着瓜子讲述道:“前一阵《民报》上刊登了一则南市裁缝店被砸的新闻,你们记得吗?”
“知道,石宥才那老东西,拐着弯地贬低我们画报,已经被信哥儿他爹堵在路口教训过了,那一顿骂得他是面红耳赤、脸红脖子粗的,量他以后也不敢再夹带私货。”
袁少怀轻哼了一声,带着几分不屑口吻说道。
“嗯,总之就是这则新闻,令我那半个同行觉得这是个威慑我的好机会,于是隔了两日后,又再度于凌晨时分回到案发现场,还特意携带了那份报纸,上书‘罪孽深重’几字,估计是想以此刺激我,哪知报纸还未张贴上墙,便被巡捕给当场捉拿了。”
“痛快!”宋又陵一拍大腿道,“这么说来,你们那边的巡捕房倒还算认真负责的,我们这一片的可真是……信哥儿去年冬夜回家路上被劫匪剥去的那毛皮大衣,至今还未寻回来。”
邱文信想起此事来,自嘲一笑道:“估计早已进了当铺,不知流通到何处去了。”
“嘿,指不定哪天你便在估衣铺又见着它了!”袁少怀接话道。
“那届时可得打声招呼叫声老朋友才行。”宋又陵笑着打趣,随后又问:“对了,那人抓住之后是如何处理的?”
“还能怎么处理,他也没给我造成实质损失,就只是关押几天,罚了十五块银钱而已,其中半数还都给了巡捕房。”
纪轻舟说到这,拍了拍手上的碎屑,从解予安兜里掏出手帕擦了擦手,抬眸看向邱文信道:“怎么样啊信哥儿,我这画稿通得过吗?”
“嗯,大致没什么问题,只几个描述词我不是太懂,等会儿我再问问你。”
邱文信说罢,将画稿收拢,起身踱步过来拉开纪轻舟旁侧的椅子坐下,慢吞吞说道:
“其实你今日不过来送稿,我也要去找你,时装画报我们签的合同是三个月,现在这画报办得不错,我们报社想同你续约,你可有什么要求?”
“续约可以啊。”纪轻舟口吻明快,“不过我现在工作也特别忙,一个月八张稿还是有些吃力,能否改为一个月四到五张?”
“这……”邱文信皱起了眉,明显不大愿意。
袁少怀见状就帮忙劝说道:“诶呀,轻舟兄,你也知道,这画报的大部分受众便是冲你那新奇的时装风格来的,你若减到一个月四张稿,每期只登两幅,我若是这画报读者,如何肯接受啊?”
纪轻舟心想也有道理,正想稍微松个口,表示一个月六张也可以,便听身旁解予安倏而开口:
“续约的诚意呢?这画报靠他撑着,他的稿费却只有八元一张,合适吗?”
他这一开口,几人都沉默了下来。
开朗如袁少怀和宋又陵,一时也都不知该如何接话。
主要原因在于他们不熟悉解予安的性格,对方既是解家少爷,又生了副凛然不可接近的面孔,若是平常话题的交流也就罢了,这种语气严冷的质问,他们就不敢参与了。
邱文信倒是丝毫不慌,也清楚解予安的意思,点了点头道:“本来也是准备给轻舟涨稿费的,涨到十二元一张,怎么样?”
问出后半句话时,他特意看向了纪轻舟,发动诚恳的眼神攻势,希望他能同意下来。
但还未等纪轻舟开口,某人便又抢先一步,故作不经意地朝他问道:“你那张婚纱稿收了多少?”
纪轻舟闻言险些被这刻意的问题逗笑。
但也知道解予安这会儿是在帮他争取稿费,就勉强忍住笑意回道:“两百元。”
“嗯。”解予安姿态淡然地应了声,然后就不再开口了。
一时间,沉默如同沉甸甸的金钱,压在了报社几人的心头。
“这两百元一张画有些太贵了吧……”不知谁嘀咕了一句。
“上期画报的销量是多少?”解予安突然又提了这么个问题。
“好吧,五十元一张,这是最高价了。”邱文信不再与之讲价,干脆就报了个他心里的底线价。
虽说目前这画报销量不错,每一期都能稳定销售在一点二万册以上,但一角一份的价格本就便宜,纸张、印刷、人工等成本费用一扣,其实赚得也不多。
解予安动了动唇,还想再开口,纪轻舟就握住他的手捏了捏,提醒他可以收手了。
再说下去,他怕以后邱文信会在报社门口张贴一张“解元宝不得入内”的告示。
“那就五十吧,一个月六张,行不行?”
五十一幅的稿费其实已相当高昂,纪轻舟也怕再提价,这生意就谈崩了。
邱文信思索了一番,如今稿费涨得这般离谱,他反而觉得六张是个好数字,既能承担得起三百元的稿费,又不至于令画报内容太空缺。
至于其他的稿子,他们报社早已在报纸上打上广告,面向大众征稿了。
“嗯……可以,那便就定下六张,”邱文信斟酌道,“先签一年合同,如何?”
“签一季。”解予安口吻清凛接道。
纪轻舟捏了捏他的手掌,朝邱文信商量道:“先签半年合同吧,以后指不定我这风格就不吃香了呢?”
“好吧好吧,那就半年。”邱文信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应道。
起身去拿合同的时候,瞧了眼正悠然喝茶的解予安,暗自摇了摇头。
什么发小之情胜似亲人,到底比不上佳偶在侧,心满意得啊。
第89章 邀约
清晨, 风和日暖。
爱巷路口,明媚秋阳洒落街巷。
杨记小吃铺的伙计小杨拿着抹布收拾着门口桌子上的碗筷,朝坐在另一张桌子旁低着头吃面的青年打招呼:“阿青哥, 今天不吃包子改吃拌面啦?”
祝韧青抬头笑了笑:“嗯,换个口味。”
“好像许久未见到纪老板了,他还过来吗?”
“先生最近很忙,在做大生意。”
“大生意啊, 那肯定能赚不少吧,我早知道纪先生不是一般人,他那精气神儿一看和我们这弄堂里混日子的就不是同类人, 不会在这待多久的, 果然吧……”
小杨笑说着,拿着抹布一擦桌子,将碗筷叠在一块端进了铺子。
祝韧青听着他的话语动作略微凝滞, 接着叹了口气, 低头继续大口吃面。
吃完面条, 他端起碗筷将剩下的汤汁小料等都唏哩呼噜地倒进了嘴里,这时路口电车放缓速度经过, 祝韧青听见声响,下意识地抬头望去。
实际只是习惯性地看上一眼, 并未抱有什么希望, 却正巧望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从电车上一跃而下。
祝韧青眨了眨眼,旋即猛地放下空碗, 抬起袖子一抹嘴站起身过去迎接。
“坐这吃早饭呢!”纪轻舟下车便看见了他, 扬起笑容打了声招呼。
“吃完了。”祝韧青抿唇笑着回答,满心欢喜地跟着纪轻舟走进了对面的铺子里。
“有阵子没来了,实在太忙了, 但还是得过来看看,最近有什么生意吗?”纪轻舟说着,拉开了抽屉,拿出工作记录本翻到十月份的日期瞧了瞧。
“有几个客人来做旗袍和长衫的,听说要等上一两个月,便不做了。”
“嗯,正常。”纪轻舟核对着本子和抽屉里的零钱,疑惑问:“盒子里的钱是不是多了几块,你这段时间午餐费没用吗?”
祝韧青点了下头:“母亲最近身体好多了,不再吃药了,您给我的工钱够我自己吃饭了。”
“你的工钱是你的工钱,说了给你包午餐,你尽管按标准花就行。”
纪轻舟劝说道,“自己的钱花不掉可以攒着,这么年轻不能得过且过的,多少得为自己未来考虑考虑吧?”
虽然被不轻不重地教育了几句,祝韧青反倒觉得心里有暖流涌起,乖乖应声道:“好的,我知道了先生。”
“对了,还有件事想跟你说来着。”
查完账,纪轻舟合上抽屉,继而拉开缝纫机旁的竹靠椅坐了下来,说道:
“我现在在做的是个电影戏服的单子,那电影需要一个形象不错的年轻人去演个男二号角色,戏份不多的,出场大概就几分钟,你要不要去试试?”
《移花接木》虽然主要讲述的是两个女主角之间的故事,却也设置了一点爱情元素,里面的男一号是黎韵琳的未婚夫,后来成了秀蝶的未婚夫。
男二号则是黎韵琳的钢琴老师,一个深情忧郁的角色,一直默默暗恋着黎小姐,秀蝶假扮黎韵琳便是被他所发现和揭穿,所以说是戏份不多,却也是个重要角色。
张导前几日来店里查看戏服制作进度时,提了一嘴说男二号嫌钱少不演了,问他愿不愿意去串演个角色,反正戏份不多。
纪轻舟自然没有答应,且不说他压根不是这块料,更怕自己上了荧幕后被京城的那些朋友、仇人、前同事之类的给认出来,届时找上门来认亲那真是麻烦得很。
不过张导要求不高,只是想找个仪表堂堂的男青年,也不需要演技和表演经验,毕竟戏里大部分都是新人。
纪轻舟一听便想到了祝韧青,于是今日过来就顺便问问祝韧青的意愿。
“演电影?”祝韧青有些吃惊,还有些手足无措。
他只在很小的时候,跟母亲看过一次电影,那是在一家茶馆楼底下,一个洋人拉了张白布便开始放映电影,那白布上竟然能看见旱火轮一节节的车厢驶过,让他很是惊奇。
但他所看的电影就是一种记录式的短片,至于由人扮演的戏剧电影,他所能想象的就是那种唱念做打的戏曲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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