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西枫
苍茫夜色中,一辆黑色的雪佛兰汽车停在路口,擦得锃亮的车身上泛着柔和的月光。
纪轻舟打开后座车门时,还以为会看到解予安坐在里面,结果车内空荡荡的,只有黄佑树在驾驶座上安静等候。
“你家少爷在忙什么?”关上车门后,纪轻舟疑惑地问了一句。
黄佑树忙解释:“今日下午,沈医生带少爷去医院瞧了瞧,吃过夜饭才回来,后来夫人也从女校请假回来了,我出来接您时,他们还在小会客厅讨论少爷的病情。”
“他的病情还有什么问题吗?”
“这我也不太清楚,您回去问问少爷吧。”
听黄佑树这么说,纪轻舟就默默点了下头,不再多问。
一路阒然无声,回到解公馆后,纪轻舟直接去了东馆的小会客厅。
他敲门进去时,解予安的舅舅已经离开,寂静的屋子里,就剩沈南绮和她的儿子,还沉默地坐在那黑色的皮质长沙发上。
解予安照旧是一张冷淡面无表情的面孔,沈南绮的神情看起来却有些不悦的样子。
“怎么了?母子俩都不说话?”纪轻舟看出此时的氛围古怪,便打破了缄默问,“难不成,解元的眼睛还有问题?”
边说着,边坐到了解予安身旁的沙发位置上,在男人伸手握住他的手时,安抚地挠了挠他的掌心。
而沈南绮却是在他落座时,先一步注意到了他身上的袍子。
作为这些衣服的购买者,她自然能一眼认出纪轻舟穿的是她儿子的衣服。
刚张开嘴,想叫他们收敛一些,别仗着都是男子就交换穿衣,真当不会被发现不成……随即又或许是直觉作祟,特意瞄了眼对方的脖子,尔后果不其然看见了一点从衣领口透出的红印,不禁闭了闭眼,挪开了目光。
这两孩子,到底是年轻……
沈南绮摇了摇头,口吻带着点倦意地说道:“眼睛倒是没什么了,不过他之前受过重伤,脑袋又做过手术,恢复得虽说不错,但毕竟伤了元气,不论他舅舅,还是张医师来诊脉后,都不建议他再做之前的工作。
“方才我们都在劝他,反正年纪还轻,跟着他父亲从头学起,将来继承家业未尝不可,可这孩子就是个犟骨头,偏说要再考虑一阵,也不知考虑个什么……”
纪轻舟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扭头看向解予安问:“你之前不是说愿意跟我改业从商吗?”
“我说了,会考虑。”解予安顿了顿回道。
一字一句的,语气虽低沉平静,眼底却透着不容置喙的倔强。
沈南绮朝着纪轻舟一摊手:“喏,就是这样。反正我们的话,他是一点也听不进去,你若是能劝劝他就最好了。”
说罢,便疲惫地站起身走向门口:“不早了,都去休息吧。”
·
东馆二楼,夜深人静。
等两人交握着手回到卧室时,走廊上的落地钟已敲响十点的钟声。
关上卧室房门,打开灯,纪轻舟转头见某人微抿着唇,眉宇沉凝,一副怏怏不乐的模样,便捏了捏他的掌心道:“郁闷了是吧?”
解予安默不作声地停步看向他,垂眸点了下头。
“诶,可怜的元宝,要不要抱抱?”纪轻舟说着,就转过身打开了手臂。
解予安也几乎未作犹豫,微弓着身体将下巴搭在他肩膀上,双臂交错着环绕过青年修长的腰身,缓缓收紧。
纪轻舟抱住他的后背,安慰地拍了拍。
他能理解解予安的心情,假如现在有人告诉他,以后再也不能做他的服装事业,只能改换行当去做个小卖部老板,固然工作清闲衣食无忧,他肯定也接受不了。
只要有那么一丝可能性存在,肯定不愿轻易放弃自己的理想。
但解予安真依照他给自己制定的人生轨迹去生活,纪轻舟直觉对方以后的日子不会太平。
按邱文信之前对“横祸”二字的分析,那“英年早逝”的劫难,多半就是由此而生。
所以即便解予安不情愿,他也必须劝说对方改行。
故静静拥抱片刻后,便作无意似的凑在他耳边,语声柔和道:“其实,我真觉得你从商挺好的,你家多好的从商环境啊。最主要的是,你的身体也不支持你再去做之前那种高强度训练的职业了,不妨换条路呢?都说实业兴国,只要有这份心,做哪行都可以实现你的理想……”
解予安听着他的话语没有回复,颇有些心烦意乱地搂紧了他的腰身。
手指握在腰间,正习惯性地摩挲着,忽然察觉手下的衣物里似放着什么硬质的东西。
这件长袍的一侧有个衣袋,寻常他都用来放置手帕,发觉这异物,他下意识地伸进衣袋,便摸出了一张白色的名片。
解予安眉尾微动,抬手将这名片拿到眼前查看。
只见那飘着淡淡香气的卡片上,不仅烫印着金色的山茶花,还用漂亮的字体留了个显然是女性的名字。
“我们之前不是聊过吗,我早就想过要创办我自己的生产线,但又实在抽不出精力去做,只能找你哥的厂子代加工。倘若有你在背后支撑呢,那我就能放心地去办厂,放心地交给你管,放心地做我的设计工作,这样也不至于每日忙得不停了……”
纪轻舟未察觉他的动作,仍一门心思劝说他改行。
正说到这,解予安忽然松开了怀抱,垂眼注视他的眼睛问:“今日去哪了?”
“嗯?”纪轻舟挑了下眉,对他这话题的转换有些疑惑,眨了眨眼说:“我能去哪,就上班呗。”
解予安指尖夹着张名片递到他面前,平垂的眼睫下视线稍显锐利:“解释。”
瞥见那张边缘印着山茶花的白色名片,纪轻舟就明白了他又在吃什么醋。
叹了口气,心平气和道:“今天去店里,碰见了一个客人说希望能担任我的时装模特,就留了个住址方便联系而已。你自己看嘛,上面写的不就是霞飞路的一所公寓地址吗,客户的名片我多着呢,这有什么可醋的?”
解予安“嗯”了一声,依旧定定地注视着他:“英文写的是高级公寓,俄文写的是高级舞厅,你怎么解释?”
“啊?”
第129章 金元宝
纪轻舟从他手里拿过了名片, 仔细瞧了瞧上面那串陌生的俄文字母,轻哼了声道:“昨晚还看不清英文书呢,今天就连这么潦草的字母都看清了, 这种时候你视力就恢复得特别好。”
解予安见他还有将名片放回口袋的意思,眉尾微抬:“所以,解释呢?”
“这有什么可解释的,我又看不懂俄文。”在对方的视线压力下, 纪轻舟不得已走到桌旁,将名片压在了茶杯下。
随后坐到了沙发上,撩起衣摆跷着二郎腿道:“对我而言, 那就是一个漂亮姑娘想要……”
“漂亮姑娘?”解予安移步过来, 站在沙发旁,依旧紧盯着他。
“一个优秀的模特苗子,这么说可以吗, 喜欢咬文嚼字的元宝大人?”
纪轻舟仰着脑袋, 朝他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您说身为一个缺少模特的设计师, 有一位优秀的模特苗子给我留下了联系方式,我有什么理由不留着呢?”
解予安漆黑的眼眸微转, 冰冷的视线落在那杯底露出的名片一角上,语气低沉道:“你就非要, 和这些模特打交道?”
“不然呢, 我是做服装设计的,而服装是穿在人身上的, 没有模特试穿的衣服, 不就跟你以前上战场不带枪炮一样不靠谱吗?”
纪轻舟刚这么举例子,转眼对上他系着皮带的西裤,忽而眉毛微扬, 语气轻佻道:“奥,还是带了的,随身携带大炮。”
解予安起先未反应过来,待看见对方明显意有所指的眼神,过了几秒才陡的从脑海中翻出一桩某人醉酒后发生的旧事。
他不由得耳根有些发热,垂眸对上青年仿佛占着了什么便宜般笑盈盈的眼睛,规劝道:“你就不能文雅些?”
“这不是你先说出的比喻吗?”
纪轻舟跷着的脚尖晃了晃,故作不解地歪头,“况且,我只说了大炮而已,你就想到那去了,明显你才是那个小黄人吧?”
“你倒是会恶人先告状。”
“奥,你说我歪曲事实是吧?行……”
纪轻舟微垂眼睫思索了几秒,倏而又抬眼,食指勾住他的皮带往外拉了拉,微眯着眼眸含着几分困意地看向他道:
“今天有点累,你去给我放个洗澡水呗,等会儿要不就一起洗?节省些时间,反正你有的我都有,也没什么可看的。
“对了,也帮我拿个睡衣,注意别错拿成高开衩的那件哦。”
解予安刚握住他意图作乱的手指,就听见了后面话语,短短几秒间,从脖颈到耳尖便升起了成片的红晕。
他微微启唇又闭上,正想故作淡然地应一声,这时就见刚刚还一脸困顿的某人,脸上倏然绽开一个计谋得逞的狡黠笑容。
纪轻舟一见他这面红耳赤的样子,就“嘿”了一声,站起身来,撤回了手啧啧舌头道:“瞧瞧你,打什么坏主意了小脸羞红成这样。
“依我看,你就应该改姓金,金元宝,切成八瓣,芯子都黄澄澄的。”
解予安顿然明白过来他方才只是在调谑自己,瞧着眼前人不无得意的神情,一时间面庞愈发红温,一声不响地盯着他,不知在琢磨什么。
纪轻舟见他不说话也不气恼,只是双眸冷静地注视着自己,反倒有些不习惯。
轻咳了一声,收敛笑意道:“那没事你坐会儿,我先去洗澡。”
说罢,他正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准备去衣帽间拿睡衣,便被解予安抬手拦住了去路。
“怎么了?”纪轻舟抬眸看向他问,端的是一派正经无辜的神情。
结果话音刚落,忽然一阵天旋地转的,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被人托着后脑勺横压在了沙发上。
“解元你……能不能别这么突然,讲点章法行不行。”
他刚这么抱怨,睁眼对上男子深沉的眼眸,一时又有些犯怂,恳求道:“我今天真的很累,你不会舍得让我熬夜吧?”
“不熬夜,亲一下。”
解予安原本是想狠狠修理他一顿,但真把人撂倒了,瞧见对方那双灵动漂亮的眼睛,又有些犯迷糊。
主要是昨晚已经留了不少印子在他脖颈上,一直不消退,虽然纪轻舟说不疼,他看着却有些心疼。
“那就只亲一下。”纪轻舟闻言就熟练地搂住了他的脖子,口气纯然问:“伸舌头吗?”
“嗯。”解予安一副理所当然的口吻应声。
托着他后脑勺的手掌穿过浓密的发丝轻轻安抚着,视线垂落在他颜色红润的嘴唇上,带着怦怦鼓动的心跳低头亲吻上去。
纪轻舟的唇舌真是柔软,和他接吻好似会上瘾似的,不论如何触碰都不够。
虽答应了他只亲一亲就放他去洗澡睡觉,但间隙抬起眼眸,看见对方被自己吻得发红的嘴唇与发丝下迷蒙的眼神,又不禁心旌摇曳,心痒难耐。
……
一通胡吃过后,纪轻舟本就有些劳累的身体愈发疲乏,简单泡了个澡,钻进被窝,脑袋刚沾着枕头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待到解予安洗完澡出来,便见青年已睡颜恬静地躺在了床上。
他蹑手蹑脚地去关了灯,在黑暗中行动自如地找到了自己的位置,掀开被子躺进了被窝。
身旁的青年身上还带着泡完澡后温热清甜的香气,无声无息吸引着他的靠近。
解予安习惯性地贴近过去,手臂环住青年的后背,将人往自己怀里抱了抱。
几缕净白的月光自窗帘缝隙洒落,解予安借着那微弱的光芒,良久凝视着怀中人朦胧的脸庞轮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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