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西枫
几次调整锦缎垂落的角度后,他用不伤面料的夹子给披肩做了固定,旋即拍了拍手道:“好,现在开始正式拍摄。”
第170章 来信
正午时分, 时装屋二楼闭合了许久的窗帘再度被拉开,打光灯的关闭,代表着拍摄的圆满结束。
随着宋瑜儿小心翼翼地将那幅租借来的妆花缎卷起收进木盒中, 纪轻舟掏出银圆,当场支付了两个模特的薪酬,以及给摄影师的酬劳。
给阿琳娜小姐的薪酬之前便已谈好,拍摄一套十元酬劳。
而晏乐因是首次拍摄的新人模特, 经验不足,需要诸多的指点锻炼,纪轻舟就给了她五元的报酬。
其实他也可以不给, 直接从欠款中扣除, 但考虑到晏乐家中有年幼的弟妹要养,还是支付了她酬劳,由她自己分配多少用于还账, 多少用于贴补家用。
付完工资后, 纪轻舟将杂乱的摄影棚交给了解良嬉等人收拾, 自己则马不停蹄地上了楼接待客人。
三楼的办公室内,张景优很是惬意地躺靠在窗户旁的安乐椅上, 手边的小桌上放着季秘书给他沏的热茶,而他则悠闲地晒着太阳翻着九月刊的《纪元》杂志。
“不好意思, 张老板, 久等了吧?”纪轻舟步履匆匆地进来,拉开办公桌旁的椅子落座, 卷起衬衣袖子扇了扇风, 又端起茶杯喝了几口凉开水解渴。
张景优闻言合起杂志放在小桌上,起身走到办公桌另一侧,在那垫着皮质坐垫的藤椅上坐下回道:“你再迟上几分钟, 我就真成饿死鬼去投胎了。”
“这么夸张?那不如等签完了合同,我请你吃饭?”纪轻舟微笑提议,“上回在南京不就说要请你吃饭吗,不知张导等会儿可有空?”
“那我便却之不恭了。”张景优也是毫不客套,顺势就接了下来。
他说罢,从包里拿出几册文件放在桌面上推给了纪轻舟,其中既有纪录影片的分成协议,也有戏服设计的合同,还有改编完成的电影剧本和《红白玫瑰》的原著小说。
纪轻舟先拿起了那纪录片的分成协议查看上面的条款,顺口问道:“这片子现在开始制作的话,大概多久能上映?”
“下个月初吧。”
“这么快?”
“总共二十分钟的素材,剪辑到十五分钟的片长,也就差不多了,还需要多久的时间?”
“但这么短的片子,真有人愿意花钱去看吗?”纪轻舟对此有些忧虑,觉得以此时民众的喜好,应该还是喜欢看狗血故事片的居多。
“短片才卖座,当然关键是要便宜,卖个五分钱一场,连播四场也才一个钟头,过路人一瞧电影票这般低廉,花几个铜板消磨消磨时间也无妨,便就进来看了。”
张景优似是心中早有定论,说得气定神闲:“你当有多少人是真的电影爱好者,许多人看电影就是看个时髦、看个热闹罢了。我们的纪录片内容还不够时髦吗?俊男美女、衣香鬓影,岂不正满足了那些观众开开眼界之需求?”
纪轻舟放下合同纸页,挑起眉看着他:“听您的意思,都已将目标客户的心理稳稳地拿捏了,那我便躺着收钱了?”
“这个嘛,只是我一厢情愿的推测,本质上还是先用短片为这题材试试水,反正有老板投钱,我们就是亏也亏不了多少。”
说白了,亏钱亏不到自己头上,才是他不急不慌的根本原因。
纪轻舟失笑地摇了摇头,拿起一旁的原著小说翻了翻,问:“这书的两个女主都已定好了吧,到时开始制作衣服,还得请她们来我工作室配合量体试穿。”
“早就定了,请了施小姐,还有一位叫做吕意浓的小姐。”提到自己正在筹备的新电影,张景优便打开了话题,详细说明道:
“施小姐想要饰演红玫瑰,觉得更有挑战性,我认为也没什么问题,便让那位吕小姐饰演白玫瑰。但那吕小姐甚为活泼好动,芳龄也才十八九岁而已,不知能否演出那一往情深的苦情感来。
“诶呀,可惜定角色定得太早,否则我倒觉得方才你们正拍摄的那位旗袍模特,更符合那白玫瑰之形象,温柔淑静,又有股清冷坚韧的气质。”
“既然都已经定好了演员,就别提这些了,我那模特年纪也小,况且人家还要念书呢。”
尽管张景优向他暗示得很是明显,但以晏乐贫寒的家境和她复杂的家庭情况,纪轻舟不觉得让这样一个年纪尚轻又长相貌美的女孩子,独自去拍电影是什么好主意。
况且张景优也并非什么洁身自好之人,既有妻子,又有几房姨太太,虽热衷于艺术创作,本质还是个行事浪荡的有钱大少爷。
而对方之前望着拍摄中的晏乐露出的痴迷眼神,他也还记着,于是只当没听出来,敷衍谢绝了过去。
随即放下原作书,翻看起另一份戏服合同,岔开话题道:“书本和剧本我都会认真揣摩的,你有什么设想需求也可以跟我说,还有,记得给我那位吕小姐的联系方式。”
张景优见他不接话,也就遗憾地点了点头。
倏然又想起问:“你真不能把男主角的戏服也给接了?小祝现在虽是我公司的员工,原本不也是你手下的模特吗?给他设计衣服,对你而言也是轻松之事吧?”
纪轻舟无奈叹息:“我也想挣这份钱,但我是真抽不开手,工作室的人手也不足,再像去年那般没日没夜地赶工制作,我都怕员工集体罢工了。”
张景优便道:“总是人手不足,你就不能多招点人手?”
“实不相瞒,已经在托人打听新工作室的房子了。”纪轻舟笑着回复道。
因工作室员工越招越多,而解予安租给他的小洋房就那么点位置,多放两张裁剪台便活动不开手脚。
于是,纪轻舟就准备索性找个大铺面,例如裕祥时装店那般,十几间的房屋,还分一二两层,足以塞下大量的机械设备与上百名的员工。
那新店倘若要开,也不能叫做新工作室,而要取名为高级定制手工坊。
至于霞飞路的那栋小洋房,他在那构思创作已成了习惯,就打算仍保留为他的设计工作室之用。
对于这项计划的执行,纪轻舟还是挺迫切也挺看重的。
有了高定手工坊后,他就能慢慢地搜罗各方面的人才了,除了做衣服,客人们需求量较高的鞋履、帽子、箱包等配饰也可定制出产,将来说不定还能以此建立自己的生产线。
客人进了他的时装店,就能挑选购买到整套的行头,这对培养他们品牌的忠实客户,也很有益处。
“等明后年吧,兴许您筹备下下部电影时,我就能包下整部影片的戏服制作了。”
张景优听闻他这么说,也就没有再为难他。
之后,等仔细审核过协议内容,两人便商量着签了字,利落地解决了工作问题。
见张景优将自己的那份合同收回包中,纪轻舟盖上钢笔,理了理袖子起身说道:“走吧,张老板,您挑家店,我请你吃午饭去。”
·
南京的公寓阁楼房内,午后一点左右,房间四处静谧无声。
和煦的阳光倾斜地洒落在窗前的长桌上,为摊开的书页镀上一层柔和的光芒。
忽然房门开启,穿着件深蓝衬衣的男子拿着信封走进屋子来,关上房门时的动静震得桌上的浮尘微微颤动。
今日周末,是休息日。
平时上了一天班回到公寓,解予安都是看会儿书、写个信,洗过澡后便倒头就睡,日子过得倒也痛快,而往往这种整日的休息天,最是令他感到无趣又空虚。
唯一的慰藉就是周末这天,是他那在铁路工作的好友固定来南京的日子,意味着每到这天,他就可以收到上海的来信。
扫了眼桌面摊开的书本,解予安将它们合起推到了一旁,迫不及待地拆开了信封,抽出了里面的信纸。
展开折叠的纸张,他先看了看信纸的数目,见那有些潦草的钢笔字足足填了三页纸,便好整以暇地坐到书桌旁从头阅读起来。
【亲爱的解元元,见字如晤:
从南京回来已有三日了,才拿起笔给你写信,实在是事务繁忙,抽不出空闲。
每天要连轴转好几个地方,干好几份的工作,我说我是天选打工人的大话八成是被老天爷听见了,他就真将我变成了工作的奴隶。
一会儿杂志社催稿,一会儿工厂那出问题,回到家里,躺在床上了,还要点着灯,翻着布样本,挑选新款的面料。
一日忙活下来,累得头晕目眩的,还不如跟你睡一天觉来得痛快。
约莫是干活累了,这两日脾气有些急躁,良嬉姐昨日去书店谈生意,还给我带了本《清静经集释》回来,叫我平心静气。
我翻开一瞧,更生气了,根本看不懂。
但她的心意是好的,我不能怪她,还是收下了,等着你回来给我念。
讲真的,我很喜欢听你念书,尤其是用苏语给我念,听一会儿我就困了,你的声音里像带着股催眠的魔力。
当然了,床上的时候除外。
可惜你不爱出声,悄悄说一句,其实你动情时的声音特别性感,那时候就不能叫催眠剂了,而是口口剂了。
说起这事来,我又想到前两日刚尝了沈女士从苏州给我带来的糕点,有桂花味的,有玫瑰味的,香甜软糯,还是那个味道。
但吃的时候又不免想起你,比我小五岁的元宝小朋友,会不会怀念家乡的味道呢?
后来一想你都出国留学了四年了,估计也早习惯了远离家乡的生活,就收回了多余的怜惜。
心疼你不如心疼我自己,于是高高兴兴地将一袋糕点和季秘书分享而食。
话虽如此,写到这,还是忍不住拿起床头你的照片瞧了瞧,摸了摸你的头发和英俊的小脸蛋,不知你会不会有点感觉呢?
对了,在南京拍的照片今日叫阿佑拿给照相馆去洗了,是下回你来上海看,还是我寄给你?
算了,问你没无用,万一你拍糊了,或是压根没有成像,那洗了也白洗。
想到这事我又有些后悔,那天不该朝你抛媚眼的,真怕你给我拍得鬼迷日眼的,毁了我一世英名。】
“怎么会……”
解予安半是无奈地失笑扬了下唇角,翻到下一页继续阅读。
【说说正事吧,最近谈了两项新工作,一是时装秀的记录影片授权,一是张导新电影的戏服制作。
张导很想要我连带男主演的戏服一同设计了,我倒也不是不能做,但若真接下了这项工作,给祝韧青设计戏服,你这醋缸里的酸萝卜,肯定又要跟我好一阵闹腾,就只好推脱说人手不足,没有时间等等。
你瞧,我是不是还宠你的?
最后,以免你从旁人口中听到什么传闻,引起误会,我就干脆在这将此事跟你报备了。
那日和张导谈事的饭局上,有几个老板叫局,我自看不惯这等行为,却也拿他们毫无办法,谁知这叫来的姑娘中竟有一人是我在裁缝学校的学生。
我想,换做是善良的元宝先生,遇到这种情况,也定然要问问清楚,倘若那学生有难言之隐,怎么也得帮上一把,对不对?
所以我就出面帮了她一把,借钱给她,帮她还清了她父亲所欠的赌债。
而恰好呢,那学生形象气质不错,也想要做模特赚些钱还债,我便给了她一个试镜的机会。
除此之外,就没有其他接触了。
哦对了,在发生此事前,那学生问我借过画报阅读,作为谢礼送了我一方自绣的茶杯垫。
这也只是正常的师生互动而已,我觉得没必要同你说,但阿佑那家伙对你真是忠肝义胆,我虽同他嘱咐了,这小子指不定还是要跟你提上两句,不如我直接告诉你来得方便。
该报备的我已向你报备了,我想深明大义的解教官定然不会因这点小事吃醋,对吗?】
深明大义的解教官此刻双唇已抿成了直线,不悦地翻过了这页信纸,看向下一页。
【我是躺在床上给你写的信,方才写完一看,字迹好生潦草,但我想你应该也不会介意,就懒得再誊抄一遍了。
好喽,夜已深,我该睡觉喽。
这封信倘若顺利的话,明后日会送出去,周日会送到你手上吧?
那等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距离我们的再次相见就更近了。
过一阵也许天气会转凉,我不在也记得及时添衣哦。
以及,老生常谈的叮嘱,按时吃饭,荤素搭配,不要挑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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